掌心里的血顺着握成拳的缝隙落下来,安逸尘就像没察觉到一样,手背上依旧青筋冒出,手臂上的肌肉还在痉挛着。
计划成功,惠子脸上露出一丝微微笑意,转瞬间,眸子里又泛起心疼,忙上前用自己的手包住他不断流血的掌心。她的手极为白皙,十指芊芊,指甲上涂了点淡粉色指甲油,染上鲜艳的血,竟有一种惊心动魄的美。
一滴一滴,冰凉的液体打在手上,惠子抬头看去。
只见泪水,晶莹透亮的泪水,从眼眶里滚出来,而后顺着面庞落下来。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安逸尘此刻的思绪已经混乱,他连身处何处都有些迷茫。
“没事,都过去了。”
哆嗦着抚上他的脸颊,惠子替他擦去了这些泪水,并紧紧拥住了他,让安逸尘静静靠在自己怀里。
闭上眼,也有湿热从她眼里滚落。她同安秋声的这个计划成功得完美,但他们这样到底是错了还是对了?她此刻的心好疼。
宁致远给过安逸尘温暖,饱含真心的温暖。
温暖如同想念一样,都是穿肠□□,一旦喝下就再也离不开。
他没有娘亲,从有记忆以来都只有一个爹,爹脾气古怪,精神时而还会出点问题。
每次委屈想哭都只有抱着膝盖哭,哭完了就着那个姿势睡去。因为在梦里他才能见到朝思暮想的娘亲,虽然看不清娘亲的容貌,但他知道她会抱着他,用自己温暖他的心。
哼着不知名童谣,柔柔的,眼前像展开一幅江南水乡画卷,曲醉人心。
靠着惠子,安逸尘终究还是昏了过去。
事发
安乐颜精神并未失常错乱,她当时那般,只是吓坏罢了。
第二天,静下来一想也觉得事情很怪不对劲。
毕竟她是当事人,除了衣服被扒光扔在地上,身上还没有任何不对的感觉,就和平时睡了一觉起来没什么两样。
“佩珊,你还记得昨天下午到底发生了什么吗?”
宁佩珊努力回想着,她吃过午饭后就在房间里画画,然后去后花园活动了一会儿,好像就遇见了上门拜访的惠子。
“我只记得遇见了惠子姐姐,至于后面怎么回事我就记不太清楚了。”
“就像记忆被人拿走了一段。”适时的,宁致远接过了话头
安乐颜白了他一眼,昨天那事她本想暴打他一顿的,不过最后还是忍了,这小霸王被他爹打得够惨了,她大人不记小人过。
宁致远和安乐颜是对这事最奇怪的,他们什么都不记得,怎么会睡在一起的?
“对对对!”
听了宁致远的话宁佩珊立刻附和点头,她也有这种感觉,就好像记忆被人从脑子里取走了。
安乐颜想了下,也跟着嗯了声。
对于她们两人都认可这种感觉,宁致远也没有丝毫喜悦,趴在床上,满心的愁云密布,不知过了多久才抬头问道:“……佩珊,你找到逸尘了吗?”他后背受了伤,没有上次严重,但还是要尽量少走动,最好趴着,睡觉也一样,只是上次上药的人太温柔,这次上药的人换了,他全身全心疼得慌。
看自己哥哥这么有气无力的,宁佩珊挺心疼的,摇首道:“爹把我们三都软禁了,阿班阿贵带着春苗夏蝉找了很多地方,根本找不到人。”
安乐颜倒是知道有个地方,可就是不好说,毕竟她答应过安逸尘。
抓过一个枕头垫着下巴,宁致远埋着脸一言不发
宁佩珊拉拉他袖子,担忧道:“哥,你别这样。”
“就是!我一个女人都没上吊要死要活的,你一个大男人这样垂头丧气的,干嘛?吃亏啦?”安乐颜看不下去,走上前就是一巴掌拍在他头上。
“别烦我!”
宁致远愤怒的再抬起头时,两个女孩都啊了声,双双怔住,一向行事霸里霸道,爱玩爱闹的小霸王,此刻眼睛居然蒙了层湿意,好像快哭了。
宁佩珊立刻拉走安乐颜,她真怕再待下去还不知道会闹出什么来。
屋里重新静了下来,宁致远也静了下来。
细想着安逸尘的话,宁致远说不出的委屈和难过,只是那句‘果然对什么都只是玩玩’,他是觉得不对劲,这话里话外藏着不少意思,难道是有人胡言乱语说了什么?
他,宁大少爷对自己感情的事怎么可能是玩玩?
不能这么干等着,再等下去媳妇都跟人跑了。宁致远急着要下床,结果刚踩着地走了两步就哎哟叫唤起来。
“爹啊,你还真是下了狠手。”揉着后背,他痛得脸都扭曲了。
……
安逸尘病了,还着了凉,惠子给他煎了药,喝下后人才稍微有了点精神,但和往日比起来,从眼里都透着淡漠。
“上海码头那边多久才能传来消息?”
“大概五天之内。”惠子回道。
“宁府佛堂里,准备就绪了吗?”
“只待消息一到,立刻就有人去放。”
安逸尘没了问题可问,就看向掌心上缠了一圈又一圈的白色绷带。
茶杯碎片划破的地方已经上好了药,伤不严重,几日便能好。
红唇微启,惠子本想要好好劝劝他,可这话涌到嘴边又咽了下去,她一个外人能说什么呢?怕是说得越多越让人难受。
日本香会从安秋声手里拿到了关于魔王岭四大香镇不少香堂的各种资料。
这里所指的香堂不是佛教、道教或其他会门念经供奉神佛的地方,而是一些这些炼香大户招收徒众的地方,准确说来,是一个炼香家族的象征。
安秋声恨宁家、恨文家,同样的,他对当年执意把香雪吟嫁给宁昊天的香家也没好感。
日本香会的目的他早已洞悉,装作不知就是为了报复这三家罢了。
他本是香雪吟的师弟,香家家主香海农就是他的师父,魔王岭四大香镇有四大香堂,其中还有不少小的香堂,但他最了解的便是这香家香堂。
看着手里捏着的关于四大香镇的各种资料,小雅太郎仰天大笑,“属于我日本香会的天下快来了!”他立刻展开行动,准备开始兼并魔王岭四大香镇的香堂。
香堂是象征,只要得到了魔王岭全部的香堂,就可兵不血刃的拿下魔王岭。
……
宁昊天已经开始着手操办自己儿子的婚事了。
对于安乐颜,他不算喜欢,门不当户不对的,还好这姑娘各处还不错,做事麻利,人也机灵,调香天赋极高,想来想去,门第这个差别他也可以暂且不提。
他是一个把面子看得极为重要,他不允许任何人将那晚发生的事说出去,所以连带着宁致远、安乐颜彻底是被困在宁府内,宁佩珊的出行都变得极为不便。
“天啊!娘啊!怎么办,宁老爷要让我嫁给他儿子,可我不喜欢他儿子啊!”安乐颜向老天抱怨几句,唯一想到能帮她的人就是白颂娴了,可她又被困在这里,怎么去见白颂娴?
愁,愁悬眉上,愁得茶不思饭不想。
“爹实在是太顽固了,都不给我们解释的机会,真希望那天有人抢亲。”宁致远放下手中一本封皮粉色的书,双手合十做祈祷状。
安乐颜顺手抓起边上的一个茶杯砸了过去,怒道:“抢你个大头鬼!”
忙天荒地的接住杯子,放下它后,宁致远送了个大白眼,“又没有说来抢你,我说的是来抢我这个新郎。”
“哥,不要做梦了好吗?”宁佩珊好心提醒道:“大白天的,别说梦话。”
“去去去!”宁致远恨不得把这两个人从自己房里扫出去。
转瞬间,起风了。
凛冽的寒风刮起来,宁府内的几棵梧桐树,枯黄了叶,不断地飘落,像金色蝶,在风中飞舞,颇有蝶恋花之感。
宁致远穿得厚厚的,围着围巾,站在树下,仍由肩上发上沾着树叶,这飘落的树叶就像他凋零的爱情,他也想文艺一把,像能把悲伤心情写出来、唱出来的那些文人一样出口成章,可他这心情一难受,别说是自写诗歌,他没有砸东西都是好的。
啐了一口,他狠狠踢向硬邦邦的梧桐树,那架势真是恨不得能把树踢断。
“老爷!不好了不好了!出事了!”
老福向来稳重,如此惊慌,定是出了大事,宁昊天心被吊起,忙问道:“到底发生了何事?”
“我们出到海外的香在上海码头被捕房查出其中夹带有鸦片!”老福深吸两口气又道:“最近各大租界都在开展禁烟行动,我们的货全部被扣押了!”
“什么?”宁昊天踉跄着后退,震惊袭上心头,面上的表情僵住,“这怎么可能?我宁昊天的东西怎么会和鸦片沾上关系?”
“不知道!老爷,真的不知道是怎么回事,那边信誓旦旦的说就是我们的货,怕是还会顺藤摸瓜,来府里搜查!”老福对于此事也不太清楚,他太清楚宁昊天的品性,这事大有来头,若不是有人栽赃嫁祸便是上面弄错了。
何谓余地
听仆从说府里出事了,宁致远带着宁佩珊和安乐颜急急来到前院。
他爹和府里福伯,以及香坊里的几位长辈都在激烈的说着什么,他爹的脸上是满满的震惊。
他还没靠近他爹,就听得仆从急匆匆跑来报信,“老爷!捕房来人了,说要搜府。”
仆从这厢刚把话说完,不过眨眼,就见身着黑色警服的桃花镇巡捕冲了进来,他们人人背着□□,面色冷肃,这样子让宁府下人惧怕瑟缩。
安乐颜看不下去,忍不住愤愤道:“喂!你们这些人有没有礼貌?就这么冲进别人家里算什么啊?”
结果那些人只看她一眼,就移开视线,完全无视。
“据我所知,不管是警察署还是巡捕房,去搜查别人府宅时都得拿出搜查令,你们有吗?”念着这些人都是安逸尘的手下,宁致远忍住气,照常询问了句。
可这些人还是爱理不理的。
宁致远气得无言,双手叉在腰上,恨不得不顾安逸尘情面,大骂几句这些个不开眼的家伙。
无意的一抬首,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