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子越起身,挥手唤来小厮,说道:“给我们爷安排一下。”
小厮伸手接过指头粗细
10、抱月楼(1) 。。。
的金子。微微一沉,大惊之下才晓得原来这三位竟是豪客,不敢怠慢,赶紧通知了口舌利索的知客。知客先生赶紧过来,极柔软委婉地暗示了一下先前招待不周的歉意,便领着三人往楼下走去,一路小心扶着,一路口才便给地聊着,似乎是想打探这三位豪客是哪里来的人物。
范闲自不会理会他。负手于后往前走着。
史阐立在后方与那知客笑着说话,只说己等是江南来的秀才,慕名而至,头一遭入楼,却不知楼中有什么好耍地玩意儿。
抱月楼设计地极巧妙,由酒楼下来一转,便到了湖畔,那些隐隐已有莺声燕语传出的庭院便近在眼前,两方世界,便是由那草间的几道石径联系了起来,互不打扰,互不干涉。
萧然看着觉得无聊,他真的不怎么喜欢这种场景。结果,他决定也要让别人不痛快,比如范闲。
室内一片温暖,角间放了一个暖盒,在这初秋的天气里,硬生生加了些春暖,一角的木几上搁着盆假花,花瓣全由南丝所绣,精美异常。
阵阵腻香扑鼻而入,范闲皱了皱眉头,旋即微笑着回头,对在一个丰满女子身上满脸尴尬的史阐立说道:“你放松些,家中又没个母老虎。”
他解开外面的袍子,旁边的女子手脚利落地接了过去,温婉说道:“爷才用的酒菜,这时候是听听曲儿,还是……再饮些?”
萧然忽然说道:“姑娘,你别抢我的营生,这位爷可是我伺候的。”说完,风情万种地朝自己哥哥抛个媚眼。
那几人都呆了。范闲觉得自己弟弟思想太猥琐了,不过,要是陈萍萍他们知道自己带阿遥来这种地方,估计自己就真的完了。
所以范闲就顺手将自己弟弟拉进怀里,不顾萧然的反对在脸上亲了一口,说道:“你就布些酒菜,然后叫人来唱个曲吧!”
范闲知道在这儿花费的愈多,服侍他们的女子得的好处也就愈多,看着周围的一切,心想这抱月楼的服务确实不错,再看了一眼侧方依然有些扭捏不安的史阐立,和一脸严肃像还在整风的邓子越,不由在心中大骂没出息,一看就是两个雏儿,真是落了监察院和自己的脸面。
忽然范闲问在旁边的女子:“你叫什么名字?”“妍儿。”
他自然知道妍儿是个假名,只是奇怪的是,自己先前一瞥,这女子虽然妆扮的颇浓,但可以看出确实是个美人胚子,如此姿色,难道在这抱月楼里只是很普通的一员,可以用来随便招呼自己这些“无名之辈”?
唱曲的姑娘已经进了屋,范闲一看那位姑娘容颜,心中便是微微一动,心想居然连她也被抱月楼抢了过来?
入屋唱曲的姑娘叫桑文,乃是京都出名的唱家,想往时,等闲的权贵想见她一面也是不容易。
而范闲之所以认得她,却是因为一年多前,在京都西面的避暑庄与婉儿若若一家人度夏的时候,这位桑文姑娘曾经应婉儿之邀,在山庄里唱了一晌午的小曲儿。虽说萧然那时不在,但是他在京都呆的时间比范闲久,自然也是认得。
桑文入屋之后,微微一福,便面无表情地在下角坐了下来,怀中捧着一个类似于琵琶的乐器,清声说道:“几位公子想听什么曲子?”
“唱首折桂令吧。”范闲抱着自己弟弟,心想这小混蛋不是个很厉害的杀手吗,怎么身上还这么软,还很好闻。
只见她手指在弦上一拂。双唇轻启,唱道:“怎生来宽掩了裙儿?为玉削肌肤,香褪腰肢。饭不沾匙。睡如翻饼,气若游丝。得受用遮莫害死,果诚实有甚推辞?干闹了多时,本是结发的欢娱,倒做了彻骨儿相思。”
房间里的气氛却显得怪异了起来,范闲缓缓睁开了双眼,看着似乎一无所觉的桑文,确认这位姑娘不是认出自己来,而是刻意冷淡,或许是在与抱月楼闹别扭。
曲简单,词简单,意思却不错,配得上桑文地身份,只是……此时众人是在狎妓夜游,她却唱了首这样的曲子,实在是有些煞风景。
妍儿姑娘看见范闲平静的表情,不知怎地,竟有些害怕,赶紧柔媚无比地求情道:“陈公子,这位桑姐姐可是京都出名的唱家,一般的公子哥可是见不着的,您看,让她再挑几首欢快地唱给你听如何?”
桑文似乎没有料到这位抱月楼地红牌姑娘竟会为自己解围,本有些凄楚的眼眸里,多了一丝感激,她不愿意因为自己的抵触情绪,而让妍儿吃苦,也知道自己先前地曲子选的实在不恰当,赶紧起身微微一福说道:“这位……陈公子,桑文的过错。”
范闲哼了一声,没有说什么。
屋内所有的人都看着他的脸色,史阐立与邓子越二人更不知道大人准备做什么。不料范闲马上转成微笑,说道:“这京都的风物人事,果然与江南不同,首善之地,连小曲儿也是劝人向善的啊。”
众女听着这句玩笑话,终于松了口气,妍儿赶紧媚笑着应道:“公子爷向善去了,那奴家还怎么讨生活啊?”
桑文回复了精神,微微一笑,又唱了一首折桂令:“罗浮梦里真仙,双锁螺鬟,九晕珠钿。晴柳纤柔,春葱细腻,秋藕匀圆。酒盏儿里央及出些腼腆,画儿上唤来下地蝉娟。试问尊前,月落参横,今夕何年?”
话音一落,范闲抢先赞了声好,诚恳说道:“好唱功。”萧然的手正在使劲拧着他腰间的肉,报复他刚刚的亲吻,范闲忙着不动声色地将他的手拉下。
入夜已深,早已蠢蠢欲动的邓史二人被范闲赶到了院落侧方地屋宅之中。房内,桑文面容上带着一丝警惕,小心翼翼地看着榻上的这位陈公子,不知道宴罢曲终。他将自己留下来是什么意思。
那位妍儿姑娘却是想到别的方面去了,范闲示意萧然动手,结果她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经昏睡了。
桑文惊讶地站起身来,掩住了自己地嘴巴,眼中满是惊恐神色。“不要紧张,她只是睡着了。”范闲温和说道,将那位姑娘放在软榻上。
桑文只觉眼前一花,下一刻,这位年轻公子已经来到了自己的身边,她惊羞迭加,扭头便准备逃离这个虎窟,不料却听到了耳边那低到不能闻的下一句话:“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姑娘好生薄情啊,都记不得我了。”
桑文只觉得今夜实在是紧张到了极点,惊愕地看着这位“陈公子”,半晌之后,才从对方的眼眸中寻到了那丝自己一直记挂着的清明与安宁,将眼前这张脸与去年夏天堂上那张脸对应了起来。
她张大了嘴,眸子里却是骤现一丝惊喜与酸楚交加的复杂神色,似乎有无数的话想要对范闲说。
范闲看她神情,便知道今天自己的运气着实不错,却依然坚定地摇了摇头,阻止了她地开口,走到了床后的漆红马桶之后,蹲了下来,运起体内的真气,指如刀出,悄无声息地撕下床幔,揉成一团,塞进了那个由中空黄铜做成的扶手后方的眼孔中。
抱月楼果然不简单,看这处隐蔽的极好的偷听设备,就知道这家妓院背后的照家,不仅指望着这些皮肉生意能为他敛财,也用心于床第之间,淫声浪语之中,收集京都达官贵人们白昼里绝不会宣之于众的隐秘,如果不是范闲细心,只怕也很难发现马桶旁的扶手有什么古怪。
桑文表情古怪地看着他,忽而将牙一咬,直挺挺地对着范闲跪了下去。
范闲温和一笑,却是没拦她,他已经检查过了一遍,应该没有人能偷听自己的谈话。至于桑文为什么会跪,他明明猜到,却不会说出来,坐到了椅子上,随手扯了件薄被给榻上昏睡的妍儿盖着,半低着头说道:“我问,你答。”
桑文会意,面带企盼之色地从地上站起,小心地站在了范闲的身前,却看了他身后一眼。范闲摇头,本不想多花时间解释,但想到要让对方放心,还是说道:“她一时半会儿醒不过来,也不可能偷听,放心吧。”
桑文这才点了点头。
范闲没有问桑文原来呆的天裳间是不是倒了,抱月楼抢她过来花了什么手段,这些没用的问题,而是很直接地问道:“你有没有契书在抱月楼手中?”
桑文一喜,知道这位范大人有心助自己脱困,焦急说道:“有,不过是他们逼……”
没等她把话说完,范闲继续问道:“你今日被派来服侍我,楼中人有什么交待?”以桑文的身份,范闲冒充的陈公子。一定没有资格让她唱曲。
桑文此时全数信任范闲,因为在她看来,也只有这位如今京都最红的监察院提司,才能帮助自己逃离这个深不可测地楼子。才能帮惨被整垮的天裳间复仇,毫不迟疑说道:“我偷听到,楼中人似乎怀疑大人是刑部十三衙门的高手,来调查前些天的命案,所以派出了妍儿这个红牌。”
范闲自嘲一笑,心想自己乔装打扮,这抱月楼却不知是怎地嗅出了味道,只是猜错了方向而已。桑文看着他神情,解释道:“您身边那位随从身上有股子官家气息,那味道让人害怕地狠。”
这说的自然是邓子越。
范闲挥挥手。换了个话题:“我想知道,你猜,这间抱月楼的真正主人是谁。”话中用了一个猜字。是因为监察院内部都有人在帮助隐瞒,那桑文也不可能知道这妓院的真正主人,但她常期呆在楼中,总会有些蛛丝马迹才是。
桑文虽然不清楚堂堂监察院提司为什么会对这个感兴趣,但还是极力回忆着。有些不敢确定地说道:“应该与尚书巷那边有关系。抱月楼的主人每次来的时候,都很隐秘,但是那辆马车却很少换。马车上面虽然没有家族的徽记。但这一两个月车顶上早能看见大树槐的落叶,这种树是北齐物种,整个京都只有尚书巷两侧各种了一排,所以我敢断定马车是从尚书巷驶过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