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不就是智能联合的股东吗?有两个臭钱就了不起了?”春丽双手抱怀,哼哼道。
童虎轻叹一声,毕竟这是他的女儿,而不是他的同事,无权接触他们政府的内部机密,加上大多数智能联合的股东的身份都是对外隐蔽的,她当然也就对撒加这个人一无所知。
“你知道今天打败你这个男人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他问。
春丽轻哼一声,几秒后,还是回答:“我只听说他是一个……哼!真下流!”
童虎笑了一笑。
“他父亲史昂一生除了经营智能联合亚洲东北区的那块大地盘外,最热衷的就是培养出一个最优秀的后代,”他缓缓地道,“这些年里他不知找了多少个血统、资质都相当优秀的女人为他生孩子,生下来的孩子会接受他所制定的最严格的审查,一旦稍有不合格的,母子全都会被抛弃。这几十年下来,他就只选中了撒加这么一个他承认的儿子作为他的指定继承人。”
春丽是被父亲自小宠大的,对这样一个做父亲的自然是闻所未闻,于是暂时消下气来仔细听。
“你现在看到他只是一个大企业的股东、一个商人,可只在2年前,他却是一个在同行里很有名气的冒险家,”童虎道,“他从很小的时候,就在各方面表现出了常人难以想像的天才,包括武术方面也是一样。他7岁的时候开始学习空手道,不到一个月,他就把所有教他空手道的教练全部打败。在16岁的时候他和他的父亲史昂决裂,离开了智能联合,在外闯荡了十几年,也干过不少大事。”
“……那他为什么现在回到智能联合和董事会的那些老股东同流合污?”春丽终于忍不住问。
“不知道,”童虎道,“但从他过去所做的事看来,上面希望能从他这里打开对智能联合的突破口也是有道理的。”
“那他要是不肯帮忙呢?”春丽又问,“要是他还是执迷不悟呢?”
童虎摇摇头,不答。
不回答就是没有办法,也就是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对父亲的这种回答春丽已经习以为常了,虽然每次父亲都能恰到好处地化解面前的一个又一个危机,但身为女儿的她对父亲所承担的压力却再清楚不过。
她沉默了一会儿,缓缓将手举到面前,张开,又紧紧地握成拳头。
“为什么?为什么我的力量总是不够?”她愤愤然地道。
童虎呵呵一笑:“傻丫头,学无止境,怎么会有够的一天?”
“您什么都不懂!”春丽小嘴一嘟,“您知道我为什么要练武吗?我是为了帮您!”
“我知道,”童虎点点头,微微一笑,“好孩子,为父的明白你的心思,可你又知道我为什么会同意你一个女儿家小小年纪就去学武,而且还一定要你去学道家拳法吗?”
春丽愣了一愣,她倒是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于是老老实实地摇摇头。
“我国武术博大精深,其中以太极为首的道家功夫讲究天人合一,需要修习者的思想和精神与天地自然合为一体,如此才能了解万物、战胜万物,”童虎说着顿了一顿,又道,“所以,学习道家功夫,不仅仅是学习拳脚上的技巧和击败敌人的方法,更多地是要学习做人的道理,我是希望你通过修习道家功夫而悟透这些道理,早日成长到能独挡一面。”
春丽沉默,她从小就习惯了父亲的娇惯与宠爱,却一直没去想过父亲的良苦用心。
“……我让您失望了是吧?”过了好一会儿,她低声道,“我今天是不是输得很难看?”
童虎看着女儿,微微一笑,从沙发上站起身来,松开领带。
“换上你的练功服,”他说,“我们去练功场。”
春丽怔住了。
“练功服……练功场?”她喃喃地重复了一遍,“您是想……”
“我就知道你会这个样子,”童虎道,“所以已经事先向这里的主人借了下他的练功场,他很慷慨地同意了。”
……
没过多久,春丽已经将她的旗袍换成了一身米色绣金线的无袖劲装,跟着父亲来到了练功场。
童虎解开衬衫最上面的两粒扣子,把袖子一直挽到肘部,来到场地正中,作了个手势要春丽攻上来。
春丽犹豫了一下,没有立即进攻。
童虎伸出左脚,用脚尖以自己的站立点为中心在地上划了一条圆弧。
“地球是圆的,万物的生长消亡所遵循的轨迹也是圆的,它们都在不停地进行循环运作,每一条轨道都是独立的,但又都始于一点终于一点,”他缓缓地道,“闭上眼睛,想像你所身处的世界,告诉我,你脚下踩的是什么?”
春丽于是闭上眼睛,道:“……地板。”
“地板之下是什么?”
“……地面。”
“不对,”童虎的声调变得严格起来,“你的脚下是大地,不论有多少支撑,你的脚下始终都是生你养你的大地!就像我们人类,尽管身为万物之灵,尽管身为这世界的主宰,却依然无法改变是这片大地生我们养我们的事实,现在遍布全球的灾难就是因为我们忘记了这个事实,亏待了生养我们的大地母亲而遭到的报应!”
春丽紧闭双目,觉得自己仿佛身处太空,而自己的脚下便是她再熟悉不过的那颗蓝色星球。
“你想要变强、想要做大事,想要做什么都好,必须遵循这个循环的法则。记往,你要想战胜万物,首先要做的不是和它们战斗,而是感受它们、了解它们、融入它们,只要你做到这一点,那么战斗开始之前,你就已经胜利了。”
“……我……我不懂……”春丽有些茫然失措。
“不懂就攻过来!”
春丽又犹豫了几秒,终于大叫一声,冲上去挥掌横劈父亲的脖子!
童虎举起左手,以手背轻描淡写地挥出,架住春丽这一掌,同时一个正面直拳朝着春丽的面门击来!只听“篷”地一声,拳到春丽面前寸许处停住了。
春丽的额发被这一拳带起的拳风吹起,又落下。
“进攻时的每一招都会露出破绽,动作越大,破绽越大,”童虎说着一挥手把春丽送退了两步,“什么都不懂就贸然进攻,必输无疑!”
“可是……”春丽不服气,抬腿横扫而来,“是您叫我进攻的啊!”
童虎低头闪过,斜前跨出一小步,未等春丽站稳,从背后抬腿一扫,正中春丽背心,春丽一个跄踉摔倒在地!
“道家功夫的优势在于防守,而不是进攻,”童虎作手势要春丽站起来,“以我们自己为中心,道家功夫的施展范围就是一个圆形的、看不见的结界,在这个结界里,弧线攻击比直线攻击更能发挥威力。”
春丽喘息着站起来,回想起白天撒加击败她的时候说的话,竟和父亲此时的话如出一辙。
片刻后,她调整气息、稳定情绪,再次冲上去……
……
大约两个小时后,春丽已经跪倒在地,无力再站起来了。
童虎也吁了一口气,走过去把女儿拉了起来:“今天就到这里吧。”
“原来……”春丽气喘吁吁地擦着满脸晶莹的汗珠,“主动进攻竟然有这么多缺憾……”
“不一定,”童虎道,“任何事都有好坏两面、优势与劣势,所以不管是进攻还是防守,我们都要在实战中灵活运用,才能达到最佳效果。”
春丽点点头:“我知道了。”
“你呀,老想着怎么把敌人打倒,却忘了人是为什么练武,违背了道家拳术以柔克刚、以慢打快的宗旨,难怪人家说你华而不实了。”童虎爱怜地揉揉女儿的头发。
“练武不就是为了把敌人打倒吗?”春丽不高兴地鼓起小嘴咕哝道。
童虎摇着头,笑意顿时在脸上消散。
“你错了,”他说,“打倒敌人用枪不就行了?何必辛辛苦苦地去练武?”
“那人为什么练武?”春丽看着父亲。
“练武,是为了把修习者的体能推到最高极限,”童虎一字一句地道,“所以出自我国的武术大都以提高个人修为为主,不太注重实战效应。”
“实战打不赢,练来干什么呀?”春丽颇为不解。
童虎笑了一笑:“你又错了,这就和战争一样,一方表面上的胜利并不代表最终实质性的胜利。赢一场仗,可最后却输了一场战役;赢一场战役,可最后却输了整场战争;就算是赢了整场战争,征服了敌人的土地、财富、一切的一切,也无法征服敌人的精神。”
良久,春丽才点点头:“……我懂了。”
“所以,打不打倒敌人并不能真的说明你有多么强大,如果能以大智慧大胸怀包容一切、融合一切才是强大的真正体现,”童虎说着,两人已经走出练功场,进了电梯,“就像大海一样,不管多么强大的爆发,在大海里都会被吞没。”
春丽思索着童虎的话,没有立即回答。
电梯载着二人缓缓上升……
“那么……眼前的事我们要如何解决呢?”春丽还是忍不住问。
童虎想了想,道:“单从是否能获得这位年轻股东的帮助这个角度来说,我们是白跑一趟了。”
春丽刚舒展开的眉头又深深地皱了起来。
“也许我估计错了,”童虎道,“他就只是比董事会里的其他股东圆滑些罢了,但本质上并没有什么区别。”
闻言,春丽的面色变得更加凝重。
“不过,也未必,”童虎话锋一转,“他打破智能联合董事会股东不与外人见面的惯例见了我们,如果只是说一些谁都料得到的废话,那大可不必。”
“一会儿说没有希望,一会儿又说有希望,”春丽小嘴一翘,“真不明白您的意思。”
“现今乱世,局势原本就是这样阴睛不定的,谁说得准?”童虎看着鼓起嘴生闷气的女儿,笑道,“没有什么事是一定的,顺心的事、麻烦的事,都一样。”
“可是……”春丽不服气,“可是明明正确的是我们啊!真理应该站在我们这边吧?为什么还这样事事不顺呢?”
童虎若有所思地笑了笑。
“虽然我也知道政治的黑暗面,也不喜欢和您打交道的那些政客的嘴脸,可是我也很清楚,人民不能缺少政治的领导,”春丽正色道,“现在我们不正是努力地要停止战争、建立一个适合现今世界的新秩序、为人民谋福旨吗?可是为什么……”
说到这里她停住了,秀丽的脸上露出一丝沮丧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