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手中还拿着胡乱抢得的账簿,只是看见门口眉间满是暴戾气息的薛蟠时,全都僵住身子。
薛蟠家世并不出众。只是薛蟠与京中黑帮势力匪浅人人皆知。而那黑帮势力,即使是官府也不愿轻易得罪,否则只会引火烧身。一众纨绔子弟虽然恣意横行,却也不敢惹到薛蟠头上。
薛蟠一脚便踹开了那按住贾环的人,而后小心揽住贾环的腰,帮他站起来,“你没事吧。”
贾环没有出声。这些浪荡子纵然是他厌恶之人,而薛蟠更不是他愿见的人。他推开薛蟠,只忍着痛站在原地。
薛蟠只当他疼得说不出话来,愈发暴怒地看向房中呆立的赖剑,“方才是你打了他?”
似乎是问句,但是语气中的威胁明显无比。
赖剑捂着腹部爬起来,“这是误会。薛公子,我们不知道原来贾环和薛公子关系这么好。”
薛蟠再度一脚踹过去,“那你给我好好记清楚。”
一众富家子何时受过这样的怨气,又怒又不敢发泄。毕竟那黑帮中有不少武功高强之士,只怕是官府也不敢轻易得罪。而自己这时候逞强,只怕以后白日上街随时都会一命呜呼。
薛蟠看着受伤的贾环,而后又看向赖剑等人,“今日把贾环伤成这样,你们说说事情怎么解决吧。如果结果不满意,你们谁也别想轻易离开。”
几人一惊,同时不寒而栗。
周丰勉强笑道,“日后我们会向贾环赔罪的。”
赖剑亦忙道,“这样吧。贾环你说想要什么补偿,我们兄弟几个一定尽力做到。”
薛蟠看向贾环,问道,“你想怎么处置他们?”
贾环没有抬头,只道,“让他们走。”
薛蟠一楞,似是不想就这么轻易放过这些人。只是看贾环苍白的神情,却终于抬头,对着那些人不耐道,“全都给我滚!以后再让我看到你们动贾环一根汗毛,就别怪我手下无情。”
赖剑周丰等人忙不迭点头,应允着往外走。
等他们走到门口,薛蟠冷冷补了一句,“你们知道,我薛蟠要整一个人,可不会管他家老子是不是在朝廷做什么一品大员。”
众人全身一颤,又忙回头道,“薛公子说笑了。今次这实在是误会,以后绝对不会再发生了。”
赖剑亦讨好笑道,“今日是小弟们的错,日后我们兄弟们定会向薛公子和贾环上门赔罪。”
一行人呼啦啦走了。只剩下满店的一片狼藉。赵老板心疼地查看着那些被砸得粉碎的家具,神色黯然地将满地的狼藉整理归位。
贾环心知此次又是因自己而起。心中已有歉疚。虽然因为薛蟠出现,让那些人中途停手,但还是有一半家具被砸得粉碎,而那又是一笔不小的修缮费用。
他想要帮助赵复整理房间,只是一旁薛蟠已经小心揽住他的腰,“走,我带你去看大夫。”
那日偶然被薛蟠撞见洗澡,薛蟠的意图已经暴露无遗。而此刻薛蟠用手揽住他的腰,亦让贾环全身发冷,只飞快推开了薛蟠,冷冷盯着薛蟠。
薛蟠没有想到贾环的抗拒,只愣在原地,“怎么了?”
“方才谢谢你。”
薛蟠这才笑起来,“没关系,我们本就是亲戚,相互帮忙也是应当的。”
“以后如果薛大哥需要什么帮忙,我一定尽力帮忙。”贾环刻意在薛蟠与自己之间拉出距离,而后淡淡道,“我没什么事,薛大哥还是先去忙你的吧。”
薛蟠想到那日府中下人对贾环的糊弄,还有这几个人又要欺负贾环,一向刚硬的心不由得生出些许柔软怜惜。而此刻贾环苍白的神情和削瘦的身影,更让他放不下。他伸手便去拉贾环的手,“就算没事,我带你去吃些好的压压惊。以后有什么事,我都罩着你……”
☆、所谓风流
薛蟠话还没说完,伸出的手又被贾环避开了。他这才发现贾环眸中的防备,手徒然僵在空中。薛蟠何时受过这等闲气,当即皱起眉头道,“你这是要干什么?”
“薛大哥还是请回吧。”
看样子,竟是执意要赶他走。薛蟠心中恼怒异常,却还按耐着怒气,依旧执着道,“我说了要带你去吃饭。”
语毕,便伸手去拽贾环的手。这一回贾环没能避开,只是薛蟠的手一抓住他,他便立刻剧烈挣扎,猛地甩开了手,而后用阴冷的眸子盯着薛蟠。
薛蟠一番好心好意,反而却只得这一番冰冷神情,当即已是大怒,“别这么不识好歹!”
贾环冷笑,“什么好歹,你以为我不明白你心底的心思?我劝你趁早死了这条心,除非我死了,否则我绝不可能当什么男宠。”
薛蟠一楞,这才忍着怒气解释道,“几日前我是有不对的地方,只是今日我确实没有你想的那个意思。”
贾环依旧冷冷地看着他。
薛蟠几时这样低三下四过,见贾环一副厌恶的神情,胸中愈发恼怒,本就暴戾的性子再也忍不住,额间已经青筋爆出,拳头也紧紧攥起来。而贾环看他的露骨厌恶神情更是让他恼怒。
薛蟠那样子,实在像是立刻就要扑上来将贾环撕碎。只是他一拳砸过来,贾环一惊,还来不及躲,只是那拳头狠狠砸在贾环身后的木柜之上,将那木柜砸得粉碎。
房间里一片尴尬的死寂。
薛蟠缓缓抬头,用阴冷的眸子看了贾环一眼,这才拂袖而去。
房间里一片安静。贾环这才看向一旁神情黯然的赵复,又看看被弄得一团狼藉的店铺,这才道,“对不起。今天都是我的错。”他原想和赵复好好经营这家店铺,不想第一天就闹出这种事情。
赵复勉强笑道,“没什么。这也不是什么大事。”
“我会赔偿这些的——”
贾环脸上的歉意实在明显,赵复亦看见,这才苦笑道,“公子无需自责,其实今天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贾环惊讶地看着赵复。
赵复这才慢慢道,“方才那些人显然很惧怕薛蟠公子。方才薛公子那么一说,那些人以后必然不敢再来打扰。”
贾环只有沉默。是谁救他都好,却偏偏是被薛蟠所救。他虽然很感激,却十分忌惮薛蟠的心思,更不愿沦为薛蟠的男宠,所以一直很防备。
赵复试探着看着贾环,“其实有薛公子在,那些人必然不敢乱来。赵某也不敢要求太多,只是看薛公子平日里爆炭一样的脾性,今日却对公子你一直好言好语的,公子也许该对薛蟠好一些。”
现下贾环倒成了那个无理取闹的人。贾环沉默不言,只道,“我先帮你收拾一下这房间吧。”
次日,米铺照常开门营业。因为前日店铺中一片凄惨,上门的顾客少之又少,只不愿与祸事沾惹。而赵复和贾环两人也甘于这短暂的平静。至少,他们可以有一个相对安稳的以后。
不料中午时分,却有几个家仆模样的人抬着几件崭新的家具停在了店铺门前。赵复和贾环两人不明所以,其中一个带头的仆人道,“贾公子,这是我家周公子给你来赔罪的礼物,请笑纳。”
旁边几个仆人亦道,“这是我家赖公子给您赔罪的礼物,希望您能收下。”
旁边几个仆人,一一报出来历。竟是昨日闹事的一伙公子哥周丰赖剑等人,昨日与薛蟠发生了冲突,深深惧怕。但又实在无法那般低声下气,所以遣了几个仆人送了一些昂贵家具过来。
而细看之下,这些家具样样都是珍品,就连贾府中亦是少见。
一旁赵复忙客气道,“几位公子客气了。”
仆人见贾环一直不回话,担心贾环不收而自己回去了又要受训斥,而见赵复松口,便忙道,“那让我们将这些家具给您布置好。”
赵复尚有些犹疑,仆人又补充道,“老板无需担心,这次我们定会小心轻放,不会碰坏店内的任何房间。”
见赵复没有再反对,众人便抬着家具进了房间。
几个仆人忙得热火朝天,几个极笨重的柜子,搬运间声音确实被放到了极低。贾环深知这一切皆是因为这些人忌惮薛蟠的暴戾,心中极为不是滋味。
又是一个仆人过来道,“贾公子,周丰公子说,过几日府中大宴宾朋,刚好需要一批上等大米,所以想从这里买一些过去。”
赵老板闻言,立刻就喜笑颜开,忙道,“好说,好说,不知公子需要多少担大米?”
这样的富贵之家,出手多半阔绰,所需的又是上等大米,而每一笔都可以让商家所赚不菲。所以几乎所有米商都希望能和这样的大家做生意。只是起初,大半富贵之家多半都选择了钱静望米店合作,在赵复这边,竟是第一次与富贵之家合作。
仆人道,“后天就需要十担上等大米,不知赵老板这里是否准备充足?”
赵老板眉开眼笑,“充足,充足。请放心,明日我就将这些备好。”
仆人点头,“那就多谢老板了,明日我再派人过来取。”言谈之间,对贾环和赵复都极尽恭敬,不敢有半分违逆。将整个米铺装饰一新,众仆人亦恭敬有礼地退出了店铺。
接下来一整天,赵复都忙碌无比。他先是忙着盘查米粮,发现大米不够之后,又去乡间购进上等大米。贾环对这一切皆是生疏,根本帮不上忙。但赵老板却分明极为高兴有贾环的出现,毕竟贾环身后的薛蟠已经开始保护这家米铺。而这一笔生意所赚的收入,要比上他以往一个月的收入。
赵复要忙着外出,就留贾环在店中看管生意。
说是看管,其实也有伙计照顾。贾环用不着做任何事。他知道自己应该尽快学会做生意,才能在以后有自保之地。所以过程中处处留心。
并没有等多久,却来了一个意外之客。
依旧是那顶紫色镶金软轿停在门前,一身锦衣的钱静望踱出轿子,而后又往这边走来。他那英气逼人的容貌和挺拔身材,还有那举手投足间的风度,为他吸引了不少目光。而钱静望亦笑着一一回望,桃花眼中的风情让不少女子都红了脸颊,只能低头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