殇的身体已经冰冷,不论她如何哭喊,他都没有睁开眼睛。
她哭够了以后,才发现他的右手一直是握着的——紧紧地握着的。
本该很难掰开的拳头,她只是微微一使力,那拳头就开了,里面是一条字条——那是殇的字,上面写着“宁死不从,此心归雨”。
她哭得更凄厉了。
殇的突然死去,还有手里的字条,有很多解读:比如他的身份暴露,被杀身亡;比如媛贵妃死了,她的仆从担心丑事暴露,除掉了他;比如有人胁迫他成为自己的私有物,他拒绝而遭毒手……
但她已经不会去想这些了。
殇是她唯一的希望、寄托与幸福,他死了,一切都没有意义了!
一道闪电劈过来,殇的唇边竟然浮出淡淡的笑意!
虽然很淡,可她看到了——殇在等她!
殇虽然死了,可他的灵魂一直在找她,在等她——在指引着她来到自己的身边!
这么想着,她心里竟然平静了。
虽然不能与殇远走高飞共枕鸳梦,但是,她却可以与殇共死——永不分开!
其实,不管梦有多美,她心里也明了,要逃出这深宫难如登天;就算逃得出去,那民间的疾苦,也不是她所能承受的,否则她当年又怎么会放弃成为庶民的自由,自愿跟皇上回宫当一名不起眼的妃子呢。
说什么与殇逃离皇宫做一对民间夫妻,那本来就是她自欺欺人的美梦。
梦醒了。
这样,一起死去也好。
美人之死7
她微笑地在殇的脸上印下一吻,然后拿起殇身边那条夺走他生命的白绫,搬来一张破旧的椅子,踩上去,将白绫抛上梁柱,绑出一个绳圈。
然后,她踮起脚尖,将头伸进绳圈里,踢翻椅子,随殇而去。
在她的脚下,殇静静地躺着。
她看着殇绝美的脸,感觉不到窒息的痛苦,只看到殇在对她微笑。
直到两日后,例行到冷宫巡视的宫女才在某间废弃的屋子里发现了上吊身亡的雨妃。
她的唇边带着笑意,没有丝毫的痛苦。
柳贵妃带着仵作来了。
经验尸,仵作确定雨妃是自尽的,没有任何强迫的痕迹。
她的死没有引起任何波澜——像这种没有背景没有权势,既不够美貌出众,又不讨喜的女人,生活就与被打入冷宫没两样。
孤寂的雨夜,她一个人面对漫长的孤独与冷清,想到媛贵妃不论生死都热闹繁盛,一时想不开,跑到废弃的冷宫结束自己的生命,这不是很正常吗?
而且,她死之前还说过她要去天堂了,想想她近日的疯颠和唇边幸福的笑,这样死去,对她也是一种解脱了。
在这女人济济的深宫,几乎每日都有人消亡或消失,能像媛贵妃或她那样,能被人所知并安葬,已实幸事。
很快,这个华丽的皇宫就会忘记她,就像忘记一朝朝、一代代、一批批曾经美貌孤独的女人一样。
在这深宫,最不缺的就是年轻美丽的女人,少了一个,会有更多个。
就是这么华丽,就是这么残酷。
难儿趴在窗前,静静地看着窗外的海棠。
一夜风雨,海棠全谢了,生命就是这么短暂。
也许是受到媛贵妃和雨妃仙逝的影响,她的精神不太好,长长的头发垂在腰间无心打理,一件长长的白袍衬得她的脸蛋更显雪白。
兰姨走进来:“公主,该梳妆了。”
难儿转过头来:“兰姨,雨妃娘娘下葬了吗?”
“是的,皇上亲自送她去了。”
“哦,皇上还挺上心的呢。”
“虽然皇上对死亡的事看得很淡,但并不亏待已经死去的娘娘。”
“皇上,还是有点人性的哦。”难儿甜甜腻腻地一笑,“我今天穿什么好呢?”
“您穿什么都好。”
难儿想了一想:“我今天想穿红裙子,不过,现在穿红裙子很不合时宜呢,还是穿白裙子吧,越白越好。打扮好后,我想去雨妃的屋子里看看,给她上柱香。”
没过多久,难儿就一身素白地出现在雨妃的冷雨宫里。
很偏僻的一隅,虽名为“宫”,却比民间的宅子大不了多少。
而雨妃虽名为“妃”,却只有一个50多岁的老宫女和一个十几岁的小宫女照顾,老宫女有点耳背和眼花,小宫女懵懂无知,她们总是一入夜就睡了,不曾察觉主子的秘密。
雨妃,在宫里真的连一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难儿本来还有点同情雨妃,如今再看看这冷清的屋子,却觉得雨妃这么走确是最好不过了,毕竟,她在走之前,能和“殇”那般高贵绝美的男人有过那般蚀骨的缠绵——那也许是对深宫女人最大的奖赏了。
她给雨妃上了柱香,借机观察了里外一切。
没有“殇”的味道与痕迹。
那夜,夜忍应该把屋里都检查和处理过了。
现在,屋里屋外空空荡荡,雨妃生前的用品,能陪葬的都陪她去了;不能陪的,要么销毁,要么被移交宫里。
柳贵妃派来的人手,正把雨妃的东西一件件装好带走。
冷雨宫,真的空了。
难儿转身离开,心里默默道:到此为止了,这件事到此为止,她不会再来这里,“殇”也不会再来这里,没有人知道“殇”与媛贵妃、雨妃的秘密。
她不是真的女人,她还不了解女人,既不了解独孤九劫,也不了解雨妃。
自以为了解女人的男人,总会犯下大错的。
帝王之刃1
虽然宫里才刚刚走了两个妃子,可一年一度的比武招才大会还是如期召开了。
每年春季,中朝都向天下招纳各种人才,这是真正的无限制人才选拔大会,只要有才,谁都可以参加。
不问出处,不问身份,报个名就可以现场展示才能,过关的则进入下一轮。
到了夏季,经过层层选拔出来的精英,将汇聚京城,参加最后的比试。
这些比赛和考试,就数武将人才的选拔最为盛大,因为皇上连年发动战争,需要大量的武将和士兵,士兵可以随时随地征召,但武将,并不是那么容易培养的。
特别是今年,皇上征战五年后凯旋回朝,亲自面试进入最后一关的人员。
比武现场就设在皇宫前面的广场上。
难儿第一次见识比武大会,那种人山人海的盛况,令她大开眼界。
一丈高、十余丈宽和长的擂台三面插满了形形色色的兵器,而擂台四面,数百名精兵全副武装维持秩序和保护现场,而擂台下,是密密匝匝的人群。
兵是训练有素的精锐,人群中有不少练武之人,她一眼就看出来了。
人群中,也有丁嬷嬷派去比赛的人马,都是身手一流的高手,可他们都没有进入最后一关——据说今年的竞争特别激烈,高手如云,远胜前面数届。
她能理解,独孤九劫今年亲自面试,谁不想在天下闻名的独孤大帝面前表现。
当皇宫大门徐徐打开,独孤带着她最宠爱的藏品出来时,黑压压的场面顿时安静下来。
所有人都看着她们,看着不可一世的独孤大帝。
独孤慢慢走向擂台前方的宝座,容纳了这么多人的现场,居然鸦雀无声。
即使是那些只会在深宫里玩乐的女人们,面对这种场面也收起调笑,大气不敢吭一声。
难儿看到,独孤目光所向,人们纷纷把目光移开,没有人敢正视她。
独孤坐上了宝座,她和其他嫔妃就分坐在她身边。
明明是并行坐在一起,可她就是觉得她和其他嫔妃一样,硬生生比独孤矮了数分。
连转头望过去,都感觉要仰望着独孤一样。
再看看擂台下那些敬畏和仰慕的目光,她更是明白了:独孤天生就是站在战场上的人,一旦上了战场,所有人只能被她踩在脚下,仰望她,畏惧她。
后宫里的独孤,并不是真实的独孤。
想了解独孤,就要站在战场上,与她正面对决。
明白这一点后,她在心里苦笑:她何尝不想走上战场,与独孤平等地对战,可现在,她只能隐在独孤的身后,等待自己的成长,等待时机的成熟,这是一个漫长而难熬的过程。
她真羡慕啊,羡慕这些可以在阳光下走向战场的人。
大会没有拖泥带水,简单的仪式过后,比赛就拉开了序幕。
帝王之刃2
进入决赛的一共20人,两两对战,决出最后的10人,这10人自由选择对手比赛,由皇上来决定名次。
比赛,是无限制的格斗比赛,只要不致人死残,随便使用什么武器和招数。
当这20人开始对战后,难儿才知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这20个人,几乎全是卫涯这种级别的武林高手,而且他们的派别招数全然不同,很多功夫和武器她更是见都没见过,可无人不是万里挑一。
她还知道,这些人很多都不是中朝之人,而是来自五湖四海。
独孤虽然残暴嗜血,但她并非不能容人——这些性别不同、年纪不同、肤色不同、语言不同、派别不同的高手们汇聚在这里,就证明了她的心胸。
随着比赛的进行,她愈发心惊:这天下,竟然有如此深藏不露的高手!如果这些高手都为独孤所用,中朝一统天下,又有何难!
想到这里,她心里又隐隐升起一种绝望:她能等到复仇与复国的那一天吗?
在美目流转之间,她看到了一双同样带着隐隐的绝望的眼神——太子?
她定睛一看,真的是独孤世欢!
独孤世欢没有坐在前排,而是与其他负责监考的武将坐在左边的席位上。
明明是贵气逼人的一个男人,站在这属于男人的战场上时,却显得这么平凡——这太子,也只能在女人面前显摆啊。
难得的是,美人当前,他竟能这么专注地看舞台上的男人比武,没有向她或嫔妃们投来目光,看来,他还不至于胸无大志。
她看到,独孤世欢的目光慢慢地变得深沉,那种心惊她能明了:年年举行这样的比武大会,皇上麾下到底招揽了多少人才?皇上拥有这么多的人才,他何时才能有出头之日?
这个年轻的太子,一定感受到了巨大的压力。
她嘴角微微往上一翘,在这一点上,她和独孤世欢倒是有了共同点。
一个时辰过去了,第一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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