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试试看。”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她站在那里,看着对方将怀表放在耳旁静静聆听,仿佛她也可以听到秒针的嘀嗒声——不,那是不可能的,她忽然醒悟过来,这么远的距离,她听不到怀表的声音,为什么昨天在审讯室里,隔着一张桌子坐在她对面的Sylar能听到她手表的速度?她回忆着当时Sylar深受噪音困扰的表情,就好像身后的挂钟和她的手表同时贴在他的左右耳上似的。
“很抱歉,我做不到。”皱着眉头放下表,Sylar揉了揉深陷的眼窝,“比Dr。Gibson的手表走的慢些,但比昨天挂在墙上的钟表快。”他有些烦躁地反复摩挲着怀表银色的壳面,“我做不到。”
“没关系,你已经做的够好了。”她连忙安慰道,抵触情绪不利于记忆的恢复。“准确说来是令人震惊的出色,你竟然能记住只听过一次的钟表运行速度?”她扬了扬自己空白的手腕,“我把手表落在旅馆里了。你在这方面一定有着非同寻常的天赋。”
那个大男孩腼腆地笑了笑。
“上次你拿走我这块表的时候不是这么说的。”Danko将怀表收了回来,揣进口袋,“你放在耳旁听了不超过10秒,告诉我这表每小时快半秒,那时你在我的办公室,周围没有任何参照物,你手上的表是坏的。”
“我只是忘记了……”对方不自然地缩了缩身子。
“Danko,你在苛求。那是不可能的,一小时快半秒是人类的听力无法分辨的误差,你竟然要求他在10秒钟之内发现?”她简直不能理解,Danko到底想要什么?一个超人吗?
“Sylar可以做到。”硬邦
邦地驳回了她的质疑,Danko看上去异常严厉。“这是你的能力,你知道准确的时间是什么,你知道怀表的问题出在哪里,你能察觉哪怕最细微的错误……你能洞察世间万物运行的规律,而不需要通过学习,好像上帝在你出生前已经将全部的真理塞进了你的脑子,你要做的只是说出来。你能做到是因为你是Sylar,这就是关于你是谁的全部答案。”
“为什么你如此希望我变成Sylar?一个杀人犯?也许是个天才罪犯?”坐在对面的男人痛苦地绞着双手,浑身紧绷着,仿佛竖起了全身的刺戒备着外界。突然间他的语速变得飞快,“你想审判他?想将他关起来或者杀了他?如果我没有记忆就没法认罪对吧?你们不是想帮我,你们根本不在乎我的死活,是这样的,就是这样的!”
“先生们……”噢,情况还可以更糟糕点吗?
“不,你是我最好的搭档,我在乎你,你也知道我说的是真的。”Danko的语气听上去有些艰涩,仿佛他每说出一个单词都要花费很大的力气。
对面的男人依旧警惕着,目光闪烁,像是拿不定主意要不要相信Danko。他的内心挣扎着,呼吸又急又浅,然而怀疑和否定已经在溃败了,他的气息开始变得平稳,身体渐渐放松,手臂抱在一起,一个保守的防备姿态,但他的戒心已经解除了。
“嗯。”那个男人简单地应了一声。
“我现在很需要你的帮助。”见状,Danko继续游说。“但我们的任务会有一定的危险,我可能无法护你周全,你必须学会自己保护自己。而如果你不恢复记忆,不知道怎么使用自己的能力,我们就只能被困在这里了。”
“因为我还不够优秀?”Sylar松开一只抱着臂膀的手,转而支在额头上,一个更加松懈的姿势。“我达不到你的标准?这样的我是没有用的?”
“不。先生们,谈话到此结束。”她站在了两人之间,试图抢回心理治疗的主动权。“Danko先生,我们最好还是循序渐进。他的失忆是由精神创伤造成的,他有心结,像是有一部分的自我无法被接受,你的行为在恶化这种情况。我们应该开导他,帮助他接受自己。”
“前提是我们知道这家伙到底受了什么精神创伤。”
她和Danko又望向对面的那个人。
“我?”Sylar放下手,调整了一下坐姿。“我感觉已经
好多了。不再害怕,我认为我找回了一些生活的感觉。为什么我非得回到过去?难道过去比现在更重要吗?”
“因为我认识的那个Sylar,他重视‘我是谁’这个问题。我们必须了解我们的过去,这样我们才能知道当下该如何行动。”那一瞬间Danko的表情有些忧伤。不,她一定是看错了,Danko是个铁石心肠的人,他不懂得什么叫忧伤。
“我不在乎。”那个大男孩幼稚地扭过头,故意不看向他们这边。“你很了解Sylar?你有没有想过可能是他自己愿意抛弃过去的一切,重新开始,重新做人?”
“鉴于Sylar的大部分行为都足以构成让正常人选择性失忆的心灵创伤,我认为他如果想失忆早就失忆了。”
“听上去我有个很糟糕的过去。”
“Danko,我们最好还是私下谈谈。”她拽着Danko回到了厨房。
“他现在是我的病人,你最好不要再施加什么不良影响。”她努力让自己的气势压倒对方,但这似乎是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出乎意料的是,Danko并没有像往常一样强硬。
“你请便。”
“现在,我们进行个简易的心理测试。”回到客厅,她重新坐在了Sylar的对面。“你听说过字词联想吗?”
“没有。”那个男人回答的很轻松,“也许有过,但我忘了。”
“就是她说一个词,你说出听到这个词后最先联想到的,词组或者单词。”Danko坐在远离他们的地方,在纸上飞快地写着。“测谎仪被发明前,警察用这种办法寻找罪犯。”
“忘掉他说的后一句话。”她给了Sylar一个鼓励的微笑,“放轻松,自然反应,不要思考,跟着直觉回答就可以了,只是观察下你的心理状况。比如我说‘白天’,你可以回答?”
“还有好久。”
“很好,就是这样。”她接过Danko递来的字词列表和秒表。“100组测试,让我们一起完成它,好吗?”
对方咬着下唇点点头。
“家庭。”
“兄弟。”
“套装。”
“办公室。”
“电视。”
“表演。”
“鸡尾酒。”
“演讲。”
……
100组以后。
“飞行。”
“自由。”
她抬起目光扫了眼对面,Sylar的反应依然敏捷,并未因为持续的测试而显得倦怠或精神涣散。
“钟表。”
“无处不在。”
“公司。”
对方深吸了口气,“疲惫。”
“搭档。”
眨了眨眼,皱起眉头,接着叹了口气,“不。”
“不?”
“没有,无意义的,诸如此类。”他不耐烦的挥挥手。
5秒11,她记了下来。
“我们。”
“他们。”
“基因。”
又是一次停顿,“嗯……密码,钥匙,拼图碎片……我不知道该如何形容?应该有个什么词……”
“没关系。”6秒7,她再次标注,“大脑。”
“……”这似乎是个难题,他支起额头,“好奇。”
9秒28。“下雪。”
习惯性地抿起嘴唇,似乎在犹豫,“温暖。”
8秒2。“剪刀。”
对方的反应速度在变慢,似乎是超负荷测试带来的压力,但她知道不是。
“血。”
11秒39。“纽约。”
“高楼。”
“天台。”
“坠落。”
“图画。”
“……凶兆。”
7秒21。“进化。”
“命运。已经超过100个了。”
5秒45。“刀。”
“穿刺。”
“母亲。”
“哦不……”对方痛苦地将手指插入发间,“我不知道……压力。够了吗?”
“家庭。”
“我不知道,别再问了。”粗重的喘息,似乎已经达到极限。“放过我好吗?求求你、就只是
,放过我……”
“结束了,你可以休息一下。”她拿走写字板,看着Danko在那人面前摆上了一杯热茶。
“你有什么结论?”回到厨房,Danko翻着她的记录。
“显而易见,他还在为他母亲的死而困扰,那些他需要长时间反应的词,基本上都是谋杀案的细节。但他并不是因此失忆的,时间对不上,事情发生在两年前,而按你的说法,至少六周前他的记忆还没什么问题。”她知道对方不会满意她的结论,但荣格的字词联想测试并没有理论上的那么好用,何况这只是个简易的、无人可以确保其有效性的测试——这里没有仪器供她检测对方的心率和皮肤电。
“如果这是探员测试,我会给他个D,然后给你个F。”对方扔掉她的记录,给自己倒了杯茶。“你竟然被允许参加实际工作,我想我可以理解为什么美国的警察总是被人讥笑了。”
“你什么意思?”她实在受够了这个只会添乱却还对她的工作指指点点的家伙了。
“表演过度。你在给一个有窃取被害人大脑癖好的变态连环杀手做心理测试,Dr。Gibson。”特别在Doctor这个词上咬了重音,Danko抿了口茶水。“Sylar是个杀手,非常专业,他是精英中的精英,FBI对他束手无策——你看过他的资料了。你认为他是怎么做到的?在脑门上贴着Killer然后大摇大摆地走在街上?他非常擅长伪装,隐蔽自己,谨慎地处理自己留下的痕迹,撒起谎来面不改色,即使面对想要下手的目标也能从容不迫。”
“但他已经失忆了。”
“失忆不代表他的智商被清零了,也不代表他的能力消失了。你见过像他恢复的这么快的失忆情况吗?昨天他还惶恐得不能自已,今天他已经可以大言不惭地谈论自己失忆前可能是怎么打算的了。”对方放下茶杯。“我以前低估过他一次,不会再有第二次了。”
“你的意思是他恢复记忆了?”她确实没考虑过这种可能,但这不合常理,因为精神问题造成的失忆不会这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