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雨有些吃惊，“我说，这就是你们一族要守护的东西？”
“你问我，我也不知道啊……”楼羽看来也有些接受不了，“怎么就是这些？”
沐雨扯扯嘴角，朝散落在石室内的石槽走去。
石槽的年代很久了。但使用得并不多。棱角分明的显现着它被制造时的模样。但新切割的痕迹已然不在，表面附着只有年岁才能留下的痕迹。而让沐雨在意的并不是这个，而是石槽内暗红色的印迹——沐雨并不愿意碰那些东西。即使年代久了味道散去了，她仍然知道那是什么——那是凝结的血。不过那是什么东西留下的血，这一点并不能确定。
另一边，楼羽却对着另一个石槽发出了惊呼。
沐雨赶忙跑去，道，“怎了？”低头看看石槽，只见厚厚的几乎堆满了灰白的粉尘状物体，在这无风的石室内呈现死静的状态，“这东西怎么了吗？”
“这是仃澪。”楼羽睁大眼，道，“确切的说，这是仃澪羽翅上的粉尘。但这么多的粉尘……至少是整片草原的量了……”
“……”沐雨没有接话，只是走到另几个石槽前调查。室内的石槽并不是杂乱的摆放。
石室内呈近圆形，而石槽的摆放则是暗合太极八卦——而且只摆放了乾位坤位和阴阳二极。一共十一个石槽，五长六短。
八卦之处摆的全是带有血迹的石槽。而太极阳极摆的是仃澪。阴极则是一个封闭的石槽，敲了敲石槽壁，听得出内里是空的。封石极沉，合二人之力也无法移动分毫。二人虽然不甘，也只得作罢。
“这是什么？”楼羽疑道，说话时并不只看着这个封闭的石槽，而是环顾石室。她虽不懂阴阳五行，也看得出石槽摆放有规则。
“我怎么知道。”沐雨摇摇头。话虽如此，她只是不愿说罢了。无极生太极，太极生两仪，两仪生四象，四象生八卦，八卦演万物。八卦以乾、坤、震、巽、坎、离、艮、兑代以天、地、雷、风、水、火、山、泽。相生而相克。其中以乾坤二卦也就是天地最为重要。乾卦刚健，自强不息，但过于盈滴；坤卦明柔，地道贤生，但六爻皆虚。是以乾坤二卦互补方可平衡。而太极与八卦有相同亦有不同，阴阳互补却呈现阴中有阳阳中有阴之态。
是以石槽的位置上来说，虽然仃澪确实摆在阳极，但其实是摆在靠近乾位稍右，即阳之阴。而另一副则是在阴之阳。这个摆法沐雨不是没见过。跟着余迹在飞廉内走动时，曾见过这个摆法——这是一种祈祷，或者说一个祭台。
阴主死阳主生，但过而不及水满则溢，是以乾坤二卦是必须的。无极是虚无，太极阴阳的相互作用才是万物的根源，太极也是必不可少。
——这是一个祈祷长生的祭台。不过仪式只需要一次。祭台也只能使用一次。
这是在途经某个村庄时遇见的事。不过只是几块木头和一个小孩子。亲族用自己血在木头上涂抹一些，然后将孩子放在太极阴之阳，开始仪式。这个仪式只为病弱的小孩子准备而已。不过当时余迹说，这个仪式很是古老，所以流传到现在已经简化很多了。古时相信万物等价而换取，所以健康必须以健康交换，不是涂些血就能了事的。不过这些人只是求个心安而已，也不必讲究许多。
沐雨眯着眼，看着这些石槽沉默地思索着。一旁的楼羽见她不发话，周围又静的出奇，有些害怕，扯扯她的袖子道：“看也看完了，我们走吧。”
“嗯。”沐雨点点头。若然只是一个祭台，那么这里的确找不出什么更多的情报了。她又看了一眼那个封闭的石槽，心道，或许应该叫做石棺更为准确。若是祈求长生的，那么那石头里，当时躺着个人才对。不过那人此时应当不在了——就算真的在，也只是个死人罢了。一念及此，又摇了摇头，她想不出这里为何每隔二十年会有人来一次——莫非这仪式还有后续？
楼羽见她点头又摇头，弄不清她的意思，心里难免着慌：“怎么了？”
“没怎么。我们出去吧。”
二人走至洞口附近，转过了一个弯，走在前面的沐雨忽然拦下了楼羽，楼羽疑道：“怎……”话未说完，就被沐雨捂住了嘴。
由暗处往亮处看最是清楚明了。
再往下的洞道渐明，不知什么时候已是燃起了火把。
沐雨松开手，楼羽这才低呼道：“族长！！！”
“我们被发现了。”沐雨皱眉，“我们是怎么被发现的？”洞口挤着村民，按楼羽的说法，全村的壮丁能到的都到了。
许多张与涟漪相似的脸，沐雨说不出那是种什么感觉。她承认那张脸确实可以说得上耐看，但突然间却有了厌烦的感觉。而且……沐雨眯着眼睛，无论怎么看，都觉得即便容貌相似了，仍是觉得涟漪顺眼得多——那也许是主观思想作祟。
沐雨拦着楼羽小心地退后了些，想着是丢下她还是带她出去。洞口陷在石壁里，呈漏斗状。对方人数并不多，比并封村还要少些。但现有的人数已将出路挡死，若想出去，势必会发生冲突，若是自己一人也就罢了，可再带上一个楼羽……
苏醒
楼羽抱紧了沐雨的手。
紧皱的眉头，略微颤抖的身体，紧咬的下唇。无一不显示着这孩子此刻的心情。紧张，害怕，焦虑。
她再不明事，也懂这个刚认识没多久的人有可能会丢下她。
沐雨叹息。
她想过这个问题。可当她切实的想要去实行的时候，却不知为何做不到。并不仅仅是心软。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无法丢下楼羽，这种感觉和涟漪或者是沐汀都不一样。她说不上是什么感觉。某种急切的心情——她不愿意离得他太远，或者说，想与她靠的更近。
“等会。跟紧我。”
“嗯。”楼羽点头，仍是将手抱得紧紧。沐雨将她的手拉开握住，给了一个安慰的笑容，“我会拉着你的。”
接近洞口，沐雨终于知道为何会被发现了。洞口的地板上有足迹。有进无出。足迹的颜色很是奇怪。
楼羽忽然握紧了她的手，沐雨恍然。这也许是这一族特制的粉末，但楼羽也许是忘记了。也罢，今夜毕竟匆忙，忘掉什么也是再正常不过，总之——
沐雨定了心神，正待抬脚，手中一空，背上一股大力传来，竟是被推了出来！
洞外立时喧哗起来，为首的族长似乎很激动，沐雨一霎间总算明白她漏掉了一件很重要的事——
她听不懂这些人在说什么。飞廉交通封闭，何况这村子几乎不与外界有交流。但她和楼羽却没有交流障碍，楼羽言语间透露的流利也显示着这是一种常说的语言。
——但那张脸并不是骗人的。那般丰富的表情变化，不是易容能做得到的。
沐雨叹息。对面那帮气势汹汹的人们，为今之计，只有一战了吧。好在——沐雨抽出匕首——数量上虽然处于劣势，对手毕竟武艺不高——至于楼羽，这笔账她会记下，但当务之急还是先解决这些人——
心里低啐了口，沐雨忍住愤怒。她居然又被摆了一道。
退守禁地并不是个好选择，后面那人不知什么时候会寻着机会溜出去，此刻虽然心有不甘，但沐雨也只有咬了牙硬着头皮给人当枪使。
虽然对手是些没什么武艺的一般人，但从对方拿着的武器来看，这一族是靠打猎为生的。即便没有专门习武，靠着打猎练出来的本事也不是那么好对付的，何况在人数上又占有极大优势。
对方似乎很是愤怒，族长一直在说些什么。沐雨推测是一方面想抓活的，一方面族人的愤怒又制止不住。所谓信仰的恐怖之处莫约在此，沐雨再抽一把匕首，下手再不留情——再留手的话，这条命估计是真的得丢在这里了。
放倒了对方莫约十人，沐雨已然有些力竭。虽然伤敌不少，身上也挂了几道彩。常人临到此处，后劲不足，看着对面却仍是一群人，难免绝望。但沐雨不同，她一开始的目标就不是杀出去，而是尽力接近洞口而已。
而此时，就在眼前。沐雨轻吸一口气，足下发力，千里神行施展开来，踩着一群人的肩膀头顶冲出了洞外，一径朝仃澪草原冲去。那厢楼羽等的也便是这一群人追着沐雨出去的机会，可她千算万算，也没算到这人竟如此之快，几个纵落就将追踪的人甩开，跑出洞外一截距离，就见着追踪的一部分人已经返回。
却说沐雨虽有千里神行，用力太多，其实也是跑不了多远的。所谓飞贼一道，最最紧要之处便是隐藏身形，沐雨借了夜色掩护，跑了没多远就寻着机会躲了起来。此时蹲在暗处看着楼羽游刃有余地应付着，心里不免更是恨恨，这人明明身手比她要好，还让她先出去。这般歹毒的心思，也不知道之前说的有哪些是可信的。不过从那身轻功施展时对方的惊愕来看，这一点似乎没有撒谎。
楼羽身手确是比沐雨要好上很多，饶是如此，听见打斗声渐次增援的新月族人也越来越多，渐渐也如沐雨一般后力不济。
咬了牙硬接下对方毫无章法的一击，只来得及转过半个身子躲掉下一击。长枪从腰下划过，留下一条伤口。而从这记枪伤开始，楼羽接连受伤，虽然皆不是重创，这么多的伤口累积下来，加上气力的消耗，动作比之前已是慢了一半。
硬扛下对面来的一把柴刀借力使力顶了回去，楼羽腰往后一折，闪过另外一把，但第三把，却是怎么也闪不过了。眼睁睁便瞧着那刀近到了眼前，却突然飞了出去——而后整个人突然一轻，竟是被人半抱着跳了起来。足底下意识随着那人的节奏使力，两道身影在追踪下怎么也拉不开差距。
这可真是……
这下子可真的要交代在这了。怎么又会突然大发善心？不是已经决定了再也不做这种脑残的事了么？何况对方还是算计了自己一把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