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怜花低低地道:“沈浪,我有些困了。”
沈浪柔声道:“那就睡一会儿。”
王怜花强撑道:“寅时似乎快到了。”
沈浪轻吻他额头:“你这个样子,届时还能做些什么?”
若换了平常时候的王怜花,一定要生气。
此时却只是淡淡地道:“自然是看沈大侠如何杀人。”
沈浪略略有些愕然,不过片刻又笑了出来。
“沈大侠连强…奸都会,杀人更不在话下。”
(六十三)
沈大侠杀人,自然不在话下。
天底下哪有不杀人的大侠?
王怜花自然也是见过沈浪杀人的。
快活林中,沈浪为独孤伤所救,诈死绝杀龙四海。不仅没有给龙四海一点闪避的机会,连从旁窥视的自己也骗过了,不知觉露了行迹。
由那一次,王怜花知道沈浪其实也很会演。
幽灵洞中,沈浪联合独孤伤,一击搏杀白飞飞。他明知那是一个对他十分有意的女人,依然毫不犹豫地下了杀手。
由那一次,王怜花知道沈浪发起狠来比谁都果决。
不过那都是在性命攸关的时刻。
若在那种时候仍然任人欺辱,那便不是好人,而是傻人。
王公子在心里自作主张地替沈大侠解释了一番,最后得出结论是——沈浪不仅是个好人,还是个聪明的好人。
对身为一个好人的沈大侠将会如何进行一场屠杀这件事,王公子觉得十分好奇。
眼珠子贼亮地盯着沈浪瞧。
沈浪索性伸出手掌把那双眼遮上。
眼睫毛还要不肯罢休地在他手心里跳。
跳得手心发痒,心里也有些发痒。
沈浪轻声道:“好生休息,省些力气,好解迷踪林的八卦之阵。”
王怜花想要反口辩驳,你方才怎就不记得让我省些力气。
想虽如此想,却也实在疲倦,便乖乖闭上眼睛。
有怎样的床榻,会比沈浪的怀抱更好眠。
王怜花果然受不得这番诱惑,很快发出了细微均匀的呼吸声。
沈浪松开手掌,看着王怜花的睡颜发呆。
他觉得王怜花睡着的时候,完全像个孩子。
漂亮到无瑕,难得的安静中还带一点易碎的天真。
想要吻下去,又怕是吻醒了便惊碎了。
看了又看,终究还是忍耐着抬起头来。
反反复复。
简直就像个孩子看着自己心爱的舍不得吃的糖果一般。
若是王怜花看见了这一幕,恐怕便要质疑。
说到底,谁比谁像小孩子?
不过,王怜花并没有看见,他只管睡觉。
小孩子在熟悉的地方总是会睡得更沉,也更恋床。
沈浪下了狠心把他推醒的时候,他还很有点舍不得醒。
闭着眼抓着沈浪的衣襟道:“我被强…奸了,帮不了你的忙。”
沈浪哭笑不得,毅然决然地将他从怀里挖出来,轻轻倚到岩壁背面去。
“乖乖的,不要发出声响就好。”
王怜花对这环境的转换很不高兴,耷拉着眼皮看沈浪,一边咕哝道:“既然如此,叫醒我干什么。”
沈浪十分有耐心地解释道:“我要走开一阵,你自己小心些。”
王怜花不理他,管自己又闭起了双眼。
他听见不远处有一片整齐的脚步声,离这里越来越近。
寅时到了?
王怜花靠在岩壁后,屏息敛神,默默地数着从自己后方走过的脚步声。
然后,他发现了一件奇怪的事。
这一行似乎只有十数人。
雷山大门夜守卫原本一轮应有五六十人之多,何以更替人员如此之少?
不过他马上就想通了其中原因。
若他是巫行云,想必也会如此。
原本打定了教西江寨各大家们出人围捕的主意,此番不过是虚晃一枪,做个样子,放他二人下山。
最后的一拨守卫,原本就是来送死的。
既然都是白死,那末死几十个人不如死十几个人。
有必要时,不惜牺牲一切;无必要时,能省则省。
这个道理,沈浪一定懂得,才会选择这样的时机。
王怜花倏地睁开了双眼。
沈浪却已不在身边。
方才想得入神,竟未注意到沈浪是何时消失的。
身后的脚步声渐行渐远。
有十几人人,从生门走向死门。
又会有几十人,从死门返回生门。
生门死门,八卦乾坤。
暗夜里回荡的声音听起来如此萧索,王怜花竟然觉得寂寞了。
沈浪你什么时候回来?
沈浪你既然要走开,叫醒我做什么?
王怜花重又闭起了眼睛。
可一等他阖上眼帘,又感觉到沈浪似乎又回到身旁。
王怜花不甘心,只得又睁开眼睛。
然后,吓了很大一跳。
他第一眼看见的,是一张人的脸。
但那张脸,并不是沈浪的。
平静地令人无法想象的,死人的脸。
似是完全没有预料到骤然降临的死亡,就死掉了。
肌肤裸…露之处并无其他伤痕,只是喉间一点青紫。
人就算被点了哑穴,也可以在那一瞬间发出哽咽之声。
直接掐住喉管迫他瞬间窒息,也许是最安静无声的一种杀人手段。
而且,又快又猝不及防。
需要的不过是下手的那只手,可以准到极致。
王怜花觉得,沈浪连杀人的手段也很像他这个人。
又利落,又温柔。
杀人这件事,与做…爱相反。
越快越温柔,越慢越残酷。
这尸体被剥去了外衣,旁边却丢着沈浪方才穿着的那件外衣。
王怜花慢腾腾地站起身来,将身上那件沾满了体…液的衣袍脱去,顺便拭了拭身子,然后把那尸体的衣裳剥下,十分嫌恶地抖了抖,穿在身上,再罩上沈浪方才脱下的外袍,如此这般便收拾得整整齐齐。
看起来,王大公子很没有一个刚被强…奸的人的自觉。
他甚至还在穿衣服的间隙里想到了一件难以言表的事。
原本以为沈浪脱他的衣服时的手脚已经够快,没想到沈浪在脱别人衣服的时候还可以更快。
想到这里,王怜花便从岩壁后探出半个头来,去看沈浪的背影。
队伍最后的那个人,一目了然。
王怜花在心底暗想,其实这事应该我去,因为沈浪不会易容,也不擅长模仿他人形态。
不被认出来才怪。
沈浪被人认出来,还是过了好一会儿。
城门守卫的更替完毕之后,沈浪随着队伍站到门口一侧。
他对面的那个护卫觉得他有点面生,盯着他看了一会儿,但沈浪面色如常,并不掩饰,微笑回望。
这夜晚这样黑,谁能看得多清晰。
见他这般镇定,那人自己倒有些疑惑心虚起来,时而朝他看看,时而转头看向别处,始终没有说出声来。
倒是守卫队长注意到那人的神情举动有些莫名,不自觉的沿着那人的眼光朝沈浪看来。
看到沈浪的脸之后,他还没有呵斥出声,沈浪的剑就已经切断了他的喉管。
裂开的喉管之中涌入空气,自然发不出声。
于是就这样,死掉了。
这一剑来得太快、太恐怖,以至于在场的所有人都眼睁睁看着,和被切断了喉管的那个人一样,发不出声来。
沈浪低声道:“在下并不想为难各位,请各位不要发声。”
发出牙齿打架的格格声,算不算发声?
沈浪又道:“列位请转过身去,背对着在下,定保无虞。”
守卫们面面相觑,竟然真的个个转过身去。
绝对的力量之下,反抗显得无稽且愚蠢。
不过总会有人不信邪。
列队之中,有人在转身的一瞬间突然拔出腰间长刀,朝沈浪劈来!
他眼睁睁地就看着沈浪不设防地站在那里,手里的剑明明已经垂落在身侧。
他眼睁睁地就看着那把剑上有一滴血从剑身慢慢地滑到剑尖才滴落,自己手里的刀已如奔雷劈向沈浪的胸口。
但不知道为什么,他的刀还没有到达目的地,就有一把剑抵住了他的喉口。
只听得沈浪低声补充道:“我只杀第一个出手的人。”
那人不敢置信地、缓缓地低下头去,却只看见一缕长长的血丝,从自己的喉口细细地流淌到前胸的衣襟边沿。
不过染红了一点点。
那并不是足以致死的血量吧?
应该不会死吧?
他心中一宽,紧跟着也想转过身去,脚一软便栽倒在地。
在死的那一瞬间,他听见了风声。
风吹进喉咙,好凉。
看来,流出多少血和会不会死,那真的是两回事。
做完这件事之后,之后的事进行地就分外容易。
沈浪把他们的睡穴一个个点上,守卫们全都像绵羊一样乖。
就连躺下来的样子,也和尸体没什么差别。
最后,沈浪从怀中掏出一把东西,往远处山径上丢去。
是方才王怜花从身上取下的手链与脚铐。
很轻的“叮啷”一声后,瞬间安静无声。
沈浪轻轻吐了一口气,打算回到王怜花所在的那个地方。
一路上,沈浪分外想念王怜花的呼吸。
在转过岩壁的一瞬间,沈浪却差点恐惧地跌倒在地。
他第一眼看见的,是一张人的脸。
但那张脸,并不是王怜花的。
甚至不是方才死在他手下,队伍最后的那个人。
而是一张完全陌生的脸。
那人盘腿坐着,目光诡异恶毒地盯着他。
然后沈浪就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说了一句话。
“你刚才吓了我一跳,所以我也要吓你一跳。”
王怜花从那个陌生人背后的暗影中钻出身来,笑嘻嘻的表情非常欠揍。
他已经穿戴地整整齐齐,看上去十分精神抖擞,只剩一头乌发还来不及束起。
走出来的时候,王怜花随手一推,盘腿而坐的那人立刻往前栽倒,倒下时脖颈先像面条一样地耷拉下来,显然是瞬间被人截断了颈骨。
“若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