改作商铺这事儿还得从长计议。若是这宅子位置真如薛婆子口中所言的那么好,倒也不妨先买下来,以后有钱了再另作打算。
苏二丫和薛婆子约好了明日一起去镇上先看看。
× × ×
“苏家姑娘莫非是酿酒的行家,所以才偏要带地窖的院子。你手上拿的两桶是酒吗?我瞧着容器竟是竹节做的,真是新鲜的很。还没开封就闻到幽幽酒香,想必是好酒了。”
定睛一看。苏二丫这才注意到,薛婆子旁边坐着的这人竟也是见过的。就是那日在齐家婶子家门口撞见的媒婆,穿戴富贵,如今细看起来,和薛家婆子真有几分相似。
“这位是?”
“我在家中排行老二,苏姑娘唤我一声薛二娘便好。昨日我们曾见过一面,想来是有缘的。”
薛二娘看起来比薛婆子还精明,一双三角眼睛半是眯着,眼角微微上挑,见人三分笑。她摩挲着手里的一串玛瑙珠子,上下打量着苏二丫。
这两桶竹叶青酒本就是要赠与薛婆子的上门礼,苏二丫见薛二娘来了兴致,也不推辞当场就把蜡封打开了,顿时酒香扑鼻。
薛婆子眼睛一亮,直拍手喊到“好酒好酒”,端着酒杯就往苏二丫那儿蹭,还未细品已经三杯酒下肚。可见是个急性子的。
薛二娘不像薛婆子那么心急,她先在鼻下细细的闻过三遍,又反复打量着竹叶青酒的色泽,透感,将酒在杯中微微晃动光华粼粼。薛二娘在镇上住,也是见过不少世面的,她一喝便觉得这酒与旁的不同,绵长雅致还透着淡淡竹香,是难得的好酒。
她虽是好酒,但更喜欢做生意。这眼睛一转,就来了主意。
“苏姑娘,我瞧你这酒倒是独特的很,若是我牵线搭桥帮你做一笔大生意,你可怎么谢我。”薛二娘剥着朱红色的指甲,缓缓说道。
苏二丫心道这薛二娘一看就是个笑面虎。但越是这样人,越是有能耐,说不定她真有些门道。
“不知,二娘指的是什么大生意?”
“富春楼的东家此刻就在平安镇上查账,我只需略施小计就能让她喝到你的酒,若是她对你的酒起了兴趣,你说以宋家的财力你这桩生意还会小吗?”
苏二丫对她口中的“宋家”并不十分了解,但却对平安镇上的富春楼印象极深。那可是镇上数一数二的酒楼。也是镇上唯一的一栋三层小楼,一楼极为宽敞,十几张桌子各个都是上好的樟木,往来人流不断。二楼雅座,清雅古朴最是讲究。三楼,这镇上的平常人连进都没进去过,听一个县太爷家的小厮说,那上面富丽堂皇,竟是闻所未闻。
而这薛二娘要给苏二丫介绍的人,不是富春楼的掌柜而是东家!
富春楼的东家,就意味着他手上掌握着好几个像富春楼这种规格的酒楼。
苏二丫虽然已经心动了,但面上却装得波澜不惊。
薛二娘心中嘀咕,旁人听到富春楼三个字已带了几分敬仰,更何况他们的东家——“宋家”,那可是大晏女国数得上的富商,能和宋家攀上生意,先不说赚多赚少,单是名声就已经赚足了。可这苏二丫半点反应液没有。莫非是对自己的东西太过自信!
薛二娘见她如此默然,以为这生意谈不拢了,不禁面上有些讪讪,心中暗骂这乡下人没见识,不识抬举。
苏二丫方才就想应下,但又怕薛二娘坐地起价,所以才佯装不在乎,待到薛二娘有些惋惜生意做不成的时候才张口说道:“虽说酒香不怕巷子深,但二娘若能出手相助,倒是省去我许多周折。二娘若肯代为引荐,我愿将这第一单生意,抽一成赠与二娘已做筹劳。”
薛二娘心中冷笑,苏二丫的如意算盘打得真好,“第一单生意抽一成”,若是这生意成不了,她岂不是一分钱也拿不到。
但转念一想,这竹叶青酒的确别有一番风味,宋小姐又是个极为识货的人。这生意若是做成了,宋家十七家酒楼订上一个月的酒水钱也得数千两呢,一成就是数百两……她眼角一弯,敛去了贪婪的目光,押了一口酒,淡淡说道:“那就这么说定了。”
☆、大宅院
薛婆子说的没错,这的确是个极好的宅子。
临街的位置,往东走是以富春楼为中心,镇子上最为繁华的一条街,也是苏二丫卖鱼的时候常去的地方,鳞次栉比的各色商铺应有尽有,往来客商不绝。往西走是县衙衙门,虽比之东大街的商铺林立稍显冷清,但却是秩序井然,官家宅院居多。往南走是一条一人巷,后面连着好几个四合院,都是县里较有威望的人家,以书香门第自诩。往北走,过了几家成衣铺子,就是镇上夜里最热闹的地方,红烛摇曳,轻纱曼曼,歌舞飘香,不需说,是个女人都知道那里是温柔乡销金窝。
深秋已过,寒冬将至。
这大院子里的两株梧桐树叶子都落光了,只余干枯的树杈。仔细看来这院子也极为讲究,虽是栋老房子,但处处透着古朴,大小门洞上房都有门楣题额,小庭院内铺设青石板,主屋前摆着两盆睡莲安于并蒂花开。
苏二丫见这房子位置与薛婆子说的一般无二,已是满意了三分。然后又进了院子,见院内布置别具一格,又是满意了三分。剩下那几分,就全屏容珩了。
× × ×
容珩今天本是不愿意来的,这房子大小对他而言实在不太要紧,只要苏二丫看着好就行。
苏二丫故意激他,冷哼了一句。
是没多大要紧,左不过就是七十两银子的物件而已。
七十两!!容珩的眉毛跟炸麻花似得拧巴起来,套上衣服便跟了上来,他可不能让苏二丫把苏家给败了,对不起二丫他爹的在天之灵啊。
“容珩,你瞧这宅子位置怎样?”
容珩拧着眉毛小声道:“太贵了……”
“容珩,你瞧这宅子大小怎样?”
容珩轻咳两声,面无表情道:“太贵了……”
“容珩,你瞧这院子布置怎样?”
容珩此时正将目光落在那两盆睡莲上,冬日里莲花并不开,寻常人养的睡莲恐怕连荷叶都不剩,只是这两盆并蒂莲花,虽然有些萎靡,但翠绿的叶子横铺在清澈的水面上,露珠点点,装点着那一抹翠绿倒也精致,若到了夏天定然好看的紧。种莲花的白瓷花盆也不是俗物,雕花着如意祥云,写着百年好“荷”。
他盯着看了好久也挪不开眼,不必说,苏二丫也知道他是极为喜欢的。
这院子的故主已经回了老家,只剩下一个老管家在这里看着房子。
“这主屋里有地龙,就是冬天也极为暖和,门前的这两盆睡莲,还是南风来的品种,若是养得好冬天也能开花。只要七十五两银子,你们今天若是不下契,明日还有两户城里人家要来看房。”
那老管家虽说是下人,但跟着个秀才老爷十来年,他就觉得自个是个蘸过墨水的,比这些乡下来的庄稼户要高一等,态度多了几分傲慢。
苏二丫暗自皱眉,七十五两,比预想的还贵上一些。
“这死了人的宅子,也能卖七十五两?我倒要看看明天那两户城里人家到底肯不肯出这个价钱跟你下契。”容珩抬高了下巴,笼着袖子,睨着主屋大门后面的一团糯米。
那糯米是黑红色的,在那么个隐蔽的地方,很少有人能注意到。
那老管家和薛婆子对视一眼,脸色微变了变。
薛二娘比她二人道行更深了点,佯装温怒说到:“容小哥你这话从哪儿说起呢,这房子要是死过人,我妹妹也不会瞒着你。要我说,这王家可是有名的书香门第,就我这个粗人进这院子里走一圈都觉得神清气爽,可见这里地气极盛风水好。”
“这洒了黑糯米的宅子也叫风水好?”容珩一声冷笑。
黑糯米,是南方的一种风俗。如果人死之前吐的是黑血,这口黑血就带着极深的怨气,需撒上糯米,每日一换,七日才可尽除这些怨气。
这宅子的故主原是个南方人,姓王,虽是个书香门第,到这一代却出了个流连烟花之地的大小姐,偷着竟把家财散的干干净净,只剩了这一间宅子,老太爷气得当场就吐一口黑血了,喂了参汤也只熬了一夜就去了。死了人本就不吉利了,这黑血更是冤气深重。遂撒上了糯米去去晦气。
这周围人都知道这宅子死了人,但薛家婆子欺负苏二丫是个北方人又住在村里不知道这镇上发生的事儿,于是和这管家一合计,想诓骗她把宅子卖个好价钱,多出来的银钱五五分账。却没曾想,这容珩居然是个南方人,还知道“黑糯米”的风俗。
薛二娘知道此事已经瞒不住了,立刻变了脸,呵斥那管家:“做生意最讲究诚信了,你这庸人莫不是最近忙的晕了头了,这种事儿竟然也瞒着我。”
薛二娘给薛婆子使了个颜色。
薛家婆子也是个明白人,立刻就明白了。容珩来这一路就没少嫌这宅子贵,如今又发现这宅子死过人。村里人比镇上人更讲究风水,这死过人的宅子那可是大大的晦气。她忙做起了苏二丫的工作,先是撇清了关系,装作毫不知情的样子,然后又暗示地窖的房子实在不好找,不如将就将就。
苏二丫心中暗笑,容珩可真是她的宝,这下可有了压价的借口。她与容珩一个唱黑脸一个唱白脸。一个说这里风水不好,他们要这宅子将来是要做生意的,死过人的地方谁愿意来啊。另一个说,可这有地窖的房子实在不好找,若是价格肯低一低,……
薛家婆子怕生意做不成,转而投入了苏二丫的阵营,帮着她压价。
而那老管家也盼着这宅子及早脱手,好追随故主回乡。虽然他们压价极低,但也忍痛割肉的同意了。
这三进三出的宅子,到最后竟然只卖了五十五两银子。苏二丫在心里简直笑开了花,面上却装出一副不情不愿的苦相。
× × ×
如此便宜的价钱将这么大的宅院卖了出去,那管家自是生着闷气,但这生意又不是强买强卖的,虽然亏了却也怨不得别人。
他阴着脸写出一副对联来。说是要恭贺苏二丫乔迁之喜。他一个管家,也仅仅是略通文墨,写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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