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多人都不知道许愿的代价,但是我知道,哥哥也知道。
我一直一直等待,等待他将这个秘密告诉我,然后,我最终等到的,就是这样一个结局。
自己牺牲生命,让我和母亲幸福的生活下去?
你以为我会感激你吗?你以为我会怀念你吗?
谁稀罕你施舍的未来?谁要你擅自决定的幸福?照顾好自己照顾好母亲?轻轻松松的把一切扔掉,让我承担这之后的责任,凭什么!?
哥哥,你真是个狡猾的混蛋,我再也不喜欢你了,我恨你。
所以别以为就可以这么轻轻松松走掉,绝对追到地狱也要去揍死你。
我扬起手,想要将这东西狠狠的摔碎,然而反复犹豫,终于是终止了自己的冲动,最后颓丧的垂下手。
什么愿望都可以实现。
只要你许,什么样的愿望都可以实现。
只不过代价,是命。
什么样的愿望都可以……
我忽然觉得有哪里不对。
单纯付出性命,就可以实现任何愿望?
“暗黑镜,其实应该是一种遵循等价交换的东西。”
旁边的使魔忽然凉凉的插了一句。我扭头看它,发现它的样子完全不似平时吊儿郎当满不在乎,猫瞳里带着某种不屑和嘲讽。
我等它继续。
“暗黑镜的历史,应该是从两千年前开始出现的,而做出它的铸造师曾在这之前忽然声明退出此业,不再为任何人铸造东西。之后过了很长一段时间,魔界忽然有几个知名的种族整个消失,接着这面暗黑镜就出现了。”
“能够实现愿望,只是需要以性命为代价,至于要在月圆之夜才能使用,大概是因为它还只是残缺品罢了。它曾经一度引起魔界各势利的争夺。后来由于机缘巧合它落入灵界手里,从此被尘封起来,才算了结的纷争。”
“残缺品?”我问。
“你觉得消失的那些种族哪里去了呢?当时的铸造师表面上退隐以后又去做什么了呢?”它反问我。
然后也不等我回答,便又说:
“铸造魔器的最后一步总是祭献。有的仅以上古阵法收集天地灵气用以唤醒物灵,有的搜寻稀有材料权以完善物德,但是随着魔器的力量影响力不同,付出的代价就有很多差别。于是有的铸造师要杀妻烹女,甚至以身殉剑也不是没有。”
它甩甩尾巴,盯着我手中的镜子,似乎在想什么:
“而你手中的制品,代价要的是几十个种族全部的灵魂与鲜血。”
然后它竟然笑起来,那景象诡谲异常。
“可是祭祀并不完全。”
它看着我:
“你看,那些种族当中有一个,叫做司命猫又。”
“由于祭献的材料缺失,哪怕就是千万条命里面的小小之一,也仍然造成了它的不完整。觉醒时需要的灵魂缺失,所以这个东西会异常的渴求外界的灵魂,也就造成了许愿要付出性命这样的条件,鲜血的不完全,使得它只能在月圆之夜辅以繁盛的月光才拥有勉强可以实现愿望的能量。”
“只要付出性命,它真的可以实现任何愿望吗?”
“当然。”
它嗤笑起来,悲伤又欢愉,奇怪极了。
“不对……”
我提出一直盘旋在内心的疑问:
“如果这样的话,那么必然会出现于此代价相矛盾的愿望。”
“比如……有人许愿……给予自己永生,那作为代价的生命就无法收取。”
“谁说过,代价是自己的生命?”
那猫嗤笑起来:
“暗黑镜不是妖魔,说到底,它只是一种道具,所以不会蛊惑许愿者,也不会为了利益而故意曲解许愿者的愿望。付出生命,实现愿望,就是唯一守则。”
它跳到栏杆上面,尾巴摇晃:
“曾经有人许愿用不尽的财富,代价是他的性命。”
“有君王许愿自己百年霸业不到,代价是所有血亲的性命,包括他未来所有的儿子。”
“有妖魔许愿除掉自己的仇敌,于是他也同时失去了自己的挚爱。”
“啊啊,的确,也有人许愿自己永生不死,而且不止一个。”
“于是,整个世界的所有生命,都为他的愿望付出了代价。”
“永远的呆在一个如同毁灭的世界,滋味想必不错。”
“不对,如果真的有人实现了永生的愿望,那为什么我们还站在这里?”
“因为那不是我们的过去。”
黑猫的眼神似乎对我的问题充满鄙视:
“我们所在的截点,连接着无数个过去,又通往无数个未来,而那无数个过去,也会延伸出无数个未来。未来与过去,并不是一条单独的线,而是一张散布在空间里的立体的网,分枝向着四面八方蔓延。”
“类似于我之前看过的空间时间维度理论?”
“不错。”
“那……假如有人许愿让世界上所有生命都永生不死呢?”
“那之后,所有新的生命在降生一刻死亡。既然被献祭了司命之眼,当然不会被维度束缚。”
忽然没了兴致再与它讨论暗黑镜的规则,我沉默的坐在台阶上开始发呆。
不得不承认,我真的不是那种脑筋很好的人。遇到这种情况,仅凭自己真的无法想出任何出路。但是如果老师或者哥哥的话,估计就能有所作为吧……
啧,有时候认清自己还真是一件让人不愉快的事情。
不过现在……哥哥的身体并没有什么缺损,如果我可以找回哥哥的灵魂的话,也许可以有什么进展。是不是要等老师回来去灵界一趟呢?
“藏马的灵魂并不在灵界。”
使魔忽然插话道:
“被暗黑镜所收割的灵魂,入不了轮回。”
“不过,既然是残缺的制品,当然会有漏洞——作为逃离的祭品,我可以帮你一个忙。”
“但是在那之前,你要许愿。”
“好。”
我点头。
。
第二天中午,吃过饭后,我拿起电话。
号码拨通,很快被接起。
“幽助,能帮我一个忙吗?”
幽助虽然平常一点都不靠谱,但是实际上他是个很好的人。爽快的答应了我的请求之后,我便带着哥哥去了他家。看着被好好安置在床上那与我一模一样的身躯,我扭过头,看着幽助的神色,笑起来:
“我要去找回他的灵魂。”
“什么?!可是藏马……”
牡丹忽然插话。
“我知道,他的灵魂不在灵界。”
我拿出那一直放在我口袋中的暗黑镜:
“所以……我要许愿。”
。
准备离开的时候,幽助忽然叫住我:
“辰!”
我闻声扭回头。他伸出拳头,平举到我面前。
“我相信你。所以,你一定要平安的回来!”
我愣了愣。
“幽助……”
幽助冲我笑起来:
“要是你敢一个人给我跑去死,我绝对下地狱也要把你抓回来狠狠暴打一顿!一定要给我平平安安的!听到没有!!给我好好的回来,再把暗黑镜还给我!”
我笑起来,伸出拳和他相碰:
“嗯,我知道了。”
走出门的瞬间,我回过头,在阳光中看着幽助坚定的面容,忽然觉得自己对着那不可定的结果也有了莫大的信心。
。
“幽助,谢谢。”
哥哥,抓到你了
'我只能做到规避法则送你过去'
'许愿的灵魂会被困在乱序的时间流当中'
'找到之后,一定要尽快回来,在那里待的时间过长,你会一并消失'
。
无边无际的空间。
一开始踏入的时候,连上下左右都分不清,四方皆是混乱的搅成一团的颜色与声音。不管灵魂,记忆,还是感情,皆被某种力量劈散,搅开,碎成了一片一片的碎块。
我看着面前的景象,感觉心在往下沉。
这就是许愿者的下场吗?
身上覆盖的光膜屏蔽了那股力量的攻击,看不出来那只一向只知道逃跑的使魔原来竟也有点用处。我扫视四周,等待着。
只是一种感觉,哥哥不在这里。
暗黑镜的规则吗?
好,这个游戏我便同你玩。
赢的一定会是我,我相信着。
于是忽然那些杂色忽然褪去了,留下无分界的空间,灰色……也可能是别的颜色吧。
脚下一沉,竟然踏在了一片平整的大地上。然而制造这大地的人显然太过懒惰,连纹路也吝于为这大地加上。空间被劈为两半——简陋的大地,和同样简陋的天空。
面前,一扇连质感和颜色也没有的,像是小孩随手涂鸦而成的线条组成的门。
我摇摇头,推开了那扇“门”——如果它算是的话。
猛的一阵天旋地转。
。
……昏暗的房间。
这是……我家?
我看着熟悉的房间摆设——是我的卧室。
床上坐着一个4岁左右的小孩子,望着床内。细碎的短发挡着脸,看不清表情,但是感觉他总有有点沮丧。
我走近几步,看到那床上躺着一个与那床边的小鬼一模一样的孩子,似乎发着烧,喃喃的说着什么莫名的音节。整个身体都被盖在被子里,唯有一只小手伸出来被床边的小孩紧紧的握着。
“你是谁?”
那床边坐着的小孩忽然警惕的扭过头来看着我。明亮的眼睛直直的盯着我。
我沉默的看着他。
他看了我一会,似乎也并不是十分关心我答案,便扭回头去看那昏迷的孩子了。
“你似乎并不高兴。”
我在他身边坐下:
“因为什么?是她生病让你不得安心?”
那孩子抿了抿嘴:
“我……消除了她的记忆。”
似乎在犹豫不定:
“是关于父亲的记忆……关于父亲的全部的记忆。”
“你在后悔?”
我问他。
他想了想,摇了摇头:
“我……我不知道。我不知道这样是好是坏,但是现在……我仅仅肯定的是,这个事故她还不能接受。”
“随便窜改别人的记忆,可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