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赢,这些人谁又会赏我一个眼色呢?
我心中极为的不服气,凭什么要我跟这些人坐在同一张桌子上吃饭?更何况我的兄弟还被他们弄了,如果那天留下来的是我,他们还不是一样往死里弄?
我压住自己的愤愤不平,没有回答二叔的问题,而是问:“虎子找我什么事情?”
“应该没什么事儿,账你不是已经和他清了吗?一千万,该拿的也拿了。”他说着就皱了皱眉:“一个渣子,不用理他了。”我一阵郁闷,把文件夹一把仍在桌子上:“我和这些人没什么好说的。”
二叔的眉毛一下就立了起来。胖子在旁连忙打起了圆场:“行了行了,天真,咱们打都打完了,总不能一直和他们来硬的,现在也到了我们分一杯羹的时候了,今晚这个局攒起来可不容易,过了这村儿没这店儿啊!”我抬头看了看二叔,又看了看胖子,忽然心中升起一阵异样:我觉得他们似乎在对我隐瞒什么。
我知道二叔非常聪明,如果他要瞒一件事情,我是无论如何不会知道真相,如果我直接开口问,他会把最无关紧要的而且又属于真实的信息都讲出来,唯独最关键的事情他不会说,他能左右别人的思路。很可能问过之后,我不但不能知道,反而更加的迷糊了。所以我去观察坐在他一旁的胖子,胖子的说谎能力虽然不如二叔,可是现在我居然看出他的不自然——他不躲避我的眼神,只是表情不像平时那么活跃。看来这件事也不是有利于他的。
我问:“那女人那边什么态度?二叔,你和她谈过了?”二叔点了点头:“咱们和她按二八分,她负责出人,按你三叔的规矩,我们这边出一个筷子。” “她收了向东那批雷明顿。”我道。二叔点了点头,沉默的看向窗外。通过表情,我知道他在思考着什么,阳光照在他脸上,岁月留下的沧桑痕迹格外明显。屋子中安静下来,几个人都沉默下去。
我对着桌子上的文件愣了半天,总觉得自己遗漏了什么,这些天我什么都没有去细想,可当我再次坐到这里,我觉得有些事情已经迫在眉睫了。之前把我推向高峰的那股力量,在沉默中会显得十分突兀,一如现在。
我想着,心中陡然一陷。忽然就明白了过来。真相如潮水般侵入我的思路。
我看向二叔。我意识到,他正在等我对一切做出反应。从一开始被向东绑架,到和向东谈判,再到哑姐的人出现在废墟,这一切都不是一个巧合。
向东怎么会知道我回到了长沙?那个秘书怎么可能敢背叛吴二白?我和向东的谈判,哑姐是怎么知道的?就算向东在第一时间打电话给哑姐,她的大部队也不可能赶得过来。最后在废墟里出现的人,究竟是跟踪我们而来,还是‘受邀而来’?
这些曾引起我怀疑的问题在脑中出现,我闭了下眼睛理清自己的思路,睁开眼睛的一瞬,目光落到二叔脸上。他看向桌上的文件夹。我脑子里闪过很多零碎信息,我想到了二叔和我说的一些暖昧的话,暗示他并不知道我的做事步骤……我曾经告诉他我准备在初一动手,除此之外他所知道的事情应该是小哥告诉他的,重点是,小哥怎么会把这些事告诉他呢?小哥不会做没有目的的事情。所以,如果小哥告诉了他,一定是他极度的需要知道,并且根据我的行动计划做出补充。
我突然就明白了过来。这一切都是二叔的一个局。
因为他知道向东在找我,所以他保证这一切都在长沙进行,具体吴家在长沙的根儿有多深我也不知道,但三叔那些年没少和官场的人打交道。在长沙,就没人敢动吴家人。然后,他在这里展开了一个游戏。我是他置于当中的一个将,他只给我很少的子,让我自己找到办法去取胜,他自己站在上帝的立场,在时刻观看着这个局。适当的时候,他会出来保护我,还有一些时候,他会站在我对手的一边,促使他们犯下一些‘错误’。
他真是太变态了,我心说。知道真相的一刻,我心中并不愤怒,或者说我顾不上愤怒了。
我有什么可愤怒的呢?如果说我回到长沙,一直是为了搏回家族产业而奋斗,又有什么是属于吴家的呢?三叔建立了一个体系,在没有他在的情况下,这个体系依旧存在并且正常运转着,是因为我的插手,这套体系受到了重创。现在,吴家成功削减了最霸道的对手,重新占有了长沙地下行业的百分之二十股份。
二叔知道我是个没什么野心的人,一旦向东这个‘敌人’消失了,我就不会再继续杀伐下去,百分之二十虽然不多,可一年也有上千万的收入,按照我的性格,的确会安于现状。
所以他弄出了一幕‘请君入瓮’,激化了我和长沙的矛盾,这样我就有借口继续杀伐下去了。我的目光再次落到桌上的文件夹上。这不是一本交际名录,而是一本死亡名单。
时至今日,我也没有退路。我只能这么走下去。矛盾已经被激化了,谁都逃不了。哑姐在暗斗中会退却吗?我不知道,但我不能输,只能做好最坏的打算。
“二叔。”我叫了一声,认真问道:“你从什么时候开始策划这件事?你怎么能掌握这么多咨询?”他愣了一瞬,很快恢复平静。这个时候,再没什么好瞒的了。他道:“从‘杀令’开始。几年前你三叔离开的时候,我就知道这些人会闹乱子。我一直企图掩盖他真正消失的事实,但我不能永远掩盖下去。所以我只有比哑姐计划的更早。你三叔留下的伙计中,除了现在你看到的这几个,还包括几个更关键的人。”他看向文件夹:“几年以来,一直有人别人的盘子里在为吴家做事,只是哑姐和向东不知道而已。养兵千日,用兵一时,我养了他们几年,只为了最后这一把。为了这几条隐线,我至少花了上千万。”
他在逼我。我知道。我一直以为是整个长沙的情势在逼我,实际上这种情势里,二叔本身就占有很大的份额。也许在几年之前,我会毫无保留的相信二叔,但是现在不会,我不再彻底的相信任何人,我深深的知道,只有能被信任的人才有机会对我说谎,所以,除了小哥和胖子,我对谁都不完全相信。
在适当的时候,吴家有无数次退出的机会,但我们始终都没有后退一步。他也许还是没把所有的事情都说出来,依旧只告诉我我需要知道的一部分,够了。
他说完,喝了一口茶,继续问:“你晚上来吗?”我沉默了片刻,问道:“那女人怎么办?”
“不怎么办。”二叔淡淡道:“女人不能有事,把她的左膀右臂都摘了,路子一短,说话就没那么硬气了,到时候我们接着谈,四六。”又是一个‘步骤’。他果然够精明,在他这种人眼里,不义之财是不能直接发的,但不意味着不去发,而是要发的更大更合理。可是我绝对不能同意他的做法,不是我有别的计划,此刻我什么计划都没有了,整个长沙的产业,我也没有那么想要,只是我损失的太多,不得不放手去搏。平心而论,我本意是什么都不去要,在这一切结束后,和小哥回到杭州去。
可这是不可能的。
再往下想,脑子就乱了,我觉得自己已经到了一个极限,我开始深深的怀疑自己的初衷,并且畏惧即将发生的死亡。我脑中闪过一幕幕黑洞墓穴里尸体,简直快扛不住了。
我该怎么办?
“吴邪。”二叔打断我的思考,道:“准备准备,晚上一起去。”他站起身来。
我不受控制的从椅子上弹了起来,压住自己的情绪,问二叔:“这件事你从什么时候开始运筹的?你准备什么时候结束?”
他摇了摇头:“早就开始了,到所有人回到属于他个人的位置上结束。遗憾的是,人太多,位置太少……” “你给那女人留了位置?” 他点头:“目的需要她,局面也需要她。”
我感到一阵极度的厌烦,一股足以颠覆认知的决绝感从心底涌了起来,我再也压抑不住自己的情绪了。我甚至觉得这一切都不重要了,而且只要我在这里,就会把这种你争我夺的杀伐一直进行下去,我能退出吗?不能,这件事以我为中心,即便我有再多的不甘心,我还是只能进行下去。
“你想怎么样?”二叔反问道,那一刹,我在他脸上看到一种不淡定。
“我的兄弟躺在医院里,他是替我躺在那的。”我道:“二叔,他肺都被扎穿了,如果没有他,残的就是我,我们为什么要……” “哑姐的人也有损失,十九个。”二叔打断我:“一个子吃掉对方十九个卒。”他转过头来:“你的朋友要多少安家费?一百万?还是两百万?”
“他不需要安家费,他没有家。”
二叔脸上显现出不耐烦的神情,胖子在后面拽了拽我的衣袖,示意我不要继续和二叔顶嘴。
“你到底要怎么样?”二叔皱起眉头。
有那么一瞬间,我看着他和这间屋子,甚至萌生出逃跑的欲望,可是转瞬,我的怒火就冲了上来。无可抑制。
要怎么样这件事才能立即完结?怎么样,我才能弥补上次的事情?要怎么样,吴家人才能高枕无忧?我要怎么样?
“我要她死。”
第一人称闷油瓶
晟焱经过七个小时的抢救,终于度过了危险期。
我和吴邪轮流看护着他,吴邪一直没有离开医院。这不仅是因为晟焱,他需要一段时间去沉寂和思考。这些已经发生的事情是无法逆转的,而且必须继续进行下去,他需要适应。我不知道他在发生着怎样的变化,但现在这种情形下,我也只能去适应他的变化。
夜里,我站在窗口边看楼。医院的地势较高,从这里看出去,外面的商业街灯火通明,一条空旷的马路隔开了医院和百货,这是建设银行的后街,医院大院被高不过二丈的墙围砌起来。我记得这里我过去来过,记不清具体时间了,也许是七八十年前,那时候的长沙和现在相比,物非人非。
那是个战乱的年代,街面上遍布着私人开设的土茶馆,江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