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突然想起那个在皇城流血夜中挺身而出,想要保护十字军的佩里。
参谋长低声道:“是。”
佩里拍拍手,对重甲骑士道:“卢瑟一家竟敢污蔑我的参谋长……传令下去,取消原来的处罚,卢瑟领地亲眷,男性十五岁以下全部处死,十五岁以上做苦力……女性烙上奴隶烙印,送到军营。”他低头,对参谋长淡淡一笑:“参谋长,这些人如此污蔑你,这样的处罚,你满意吗?”
十五岁以下全部处死,相当于灭族。十五岁以上苦力……生不如死,更何况将女性发配军营,所有人都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参谋长面色苍白,一言不发。只是低着头跪着。
“好了,起来吧,我们相识这么久了,我怎么会不信你呢,哈哈。”佩里下马,扶起参谋长,眼神却疏无笑意。他状若不经意地提起:“听说你之前很为喜欢东部的风景,在这些事结束之后,就过去看看吧。”
这是变相的放逐。但参谋长发现,他此时已经不认识佩里了。参谋长低下头:“遵命,陛下。
卡妙品着红酒,默默道:“那份招供……”
米罗啊哈了一声:“那份可是真的。只不过不是出自卢瑟余党之手。”米罗眨了眨眼:“普通人怎么可能写出这么富有文学性和美感的我以事实为蓝本,查询大量典籍和口述,配以合理的推测和想象,辅以我华丽的文笔,编写出了一份感天动地的剧本……”
“具体是?”
“在一个寒风凛冽的夜晚……”
“去掉无用的修辞。”
“卡妙先生你难道不觉得我的修辞非常的优美,辞藻华丽,发音优美,富有贵族风范吗?!”
“闭嘴。”
“在一个晚上,一个卖火柴的小男孩在桥头瑟瑟发抖。我能熬过这个晚上吗?他想,他很怀念曾经和祖母……”
“去掉无用的想象。”
“卡妙先生!你在侮辱我的文化水准!这些想象是故事的精髓!这些富有神话、警示作用的想象……”
“闭嘴。”
“好吧,前任国王昏庸,领地之间相互交战,而年幼的参谋长很早就因为战乱而家破人亡。但卢瑟收养了他。卢瑟想要造反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参谋长就是他在佩里这里的一颗棋子。”
“所以佩里这么对他,也不算冤枉?”
“谁知道呢?”米罗淡淡一笑:“参谋长跟了佩里这么久,究竟心向于谁,他想佩里好还是不好,也许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了。”他看向佩里:“而佩里,驱赶了最信任的人之后,他究竟还能相信谁,王座孤独,这个代价,就看他付不付得起了。”
“这一幕戏看来不是很有趣。不如让我们看看下一幕戏。”米罗拍拍手:“叫什么名字呢?兔死狗烹,君臣相忌凄凄惨惨。”
“不懂就不要卖弄你的东方文化!”
正在参谋长准备上马之时,佩里身后的一个将士手上突然暗芒闪烁,方向正是佩里!参谋长大惊,连声道:“陛下小心!”随即,一个飞跃,想扑下佩里,却发现脖子上不知何时被架了几把长剑。也正在此时,那个将士已经疾驰到佩里身后,一把寒芒洒向他。佩里却似早有准备,身影不动,那个将士还未行至佩里身边,就已被几根箭矢贯穿!
那个将士一口鲜血喷出,虽行刺失败,但仍双目怒瞪:“皇后……皇后会在天上看着你……”
佩里厉声道:“牧师!吊着他的命!说!你是怎么混进来的!卢瑟家还有谁活着!说!”
那个将士却丝毫没有说话,只是对着佩里破口大骂。他被渐渐拉远之时,眼神似是有意,又似是无意地剜了参谋长一眼。那一眼,有愤恨,也有一种不理解。佩里顺着他的眼光看向参谋长,却看到参谋长顿时明白了什么一般,怔怔地看向那个将士。
“这个人,似乎认识你啊。”佩里突然笑了,但笑容越发冰冷。
参谋长百口莫辩:“陛下,我……我与他仅有一面之缘……”
“你这个叛徒!你出卖我!卢瑟公爵待你不薄!卢瑟一家不会放过你的!”那个将士声嘶力竭:“皇后不会放过你的!你这个叛徒!……”
一时间,所有人看参谋长的眼神里都充满了一种难名的情绪。十字军是痛惜,而佩里则是冰冷。参谋长想到刚才他想扑向佩里时架在脖子上的长剑,顿时明白了什么。佩里缓缓转动手上佩戴的戒指:“早上我刚收到密报,十字军中混入了两个卢瑟余党……怎么,被发现了,就不管同伙了?”
参谋长摇摇头,凄惶道:“陛下,这是阴谋……”但他没有再说下去,因为身旁的将士已经打开他的盔甲,从盔甲夹层搜出了一把淬毒匕首。
参谋长目瞪口呆,最后,他低下头苦笑:“原来……陛下赐我新盔甲,是这个意思。”他无话可说,此次佩里出征,所选士兵皆是佩里亲卫队,仔细看来,自己的亲信一个都没有。直至此时,他终于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他只余苦笑。
佩里淡淡道:“参谋长在征讨米妙叛党之时,不幸为叛党所杀害,其忠义之心,日月可昭!”
随其出征的十字军将士静默,但都已知道了结局。
作者有话要说:
☆、§6.19 恋人 THE LOVER
“看在参谋长十几年来随我出征,功劳苦劳皆有,便不公布其叛党身份,把荣誉留给他吧。”佩里说完,面上已尽布疲惫。而周围的十字军将士们再看向佩里时,眼中都充满着对佩里宽容的崇敬。
“这个将士是佩里的亲信。”卡妙肯定道:“我见过他。”
米罗微笑:“一场狩猎,不到最后,没有人知道谁是猎物。”
卡妙道:“佩里军事不怎么样,政治倒是挺有天赋的。”他的声音淡淡,不辨喜怒。
米罗吹了个口哨:“我们闯出光明之圈时的对话,传到佩里耳朵里了。自编自演,演得不错嘛。”
待参谋长被押解下去后,米罗抢过单筒望远镜:“哦,下一幕戏叫做:君臣互咬,谁笑到最后谁笑的最好。”
“……”卡妙已经懒得再阻止他卖弄了。
此时,包围着卡妙和米罗的弓箭手已经就位,法师团并不把法力都聚焦于攻击,反而聚集起一团保护罩,将佩里牢牢保护在其中。此次追捕,按伊达的话来说,便是:“远远出乎这些叛党的意料之外”,标志性石青色长发的卡妙没有出现,米罗一人“玩物丧志、孤掌难鸣”,“沉迷于智慧而又正义的伊达所设的酒色陷阱之中”。况且,这次的围捕,视力最好的弓箭手也证实了被困在石牢里的人没有石青色长发之人。两人一出山洞便被天罗地网和石阵所困,计划从一开始就顺利地令人欣喜。天罗地网不同于一般的蚕丝网,它在光明之神的神力之下淬炼过,可根据受困者的力量调整魔法束缚的强度。它类似于一个小型的光明之圈,只是将防御变成了攻击而已。尤其是,光明之圈对于塔罗师的法术有着负加成,这一点,已经得到证实。而外界的石阵则是由上古卷轴所发出,它由大魔导师所创,曾困住千军万马。此时,仅用来困住两个人,虽是很有大材小用,明珠暗投之嫌,但绝对说明了佩里此次的势在必得与对两人的能力的肯定。虽然此次只能除去米罗——卡妙的管家一人,有些遗憾,但这样把握却更大。
所有被调派禁卫军各就各位。弓箭手已然满弓。佩里不愿再横生枝节,左手一挥,一整排弓矢便已在空中以沉沉的压迫势头,向米罗和卡妙二人射来——狭小的石笼子原先是一个牢笼,现在却是一个很好的屏障,至少大部分的箭被挡在了石笼子外。虽然如此,但光明之圈的加持让塔罗牌不能用,且天罗地网的韧度确实他们挣脱不开。卡妙一脸看好戏的样子摆着他贵族优雅的姿势,而剩下米罗一个明明塔罗不能用,手脚又被网束缚不大能动,手忙脚乱焦头烂额,却仍要摆出一副游刃有余的姿势,还要时不时地冲卡妙问一些令人啼笑皆非的话:“卡妙先生,你看这样是不是更挡日光?”“这箭带来够阴凉,不错。”
但显然更为慌乱的局势不是出在他们这里。
一部分弓箭手在最先摆出姿势后,突然调转方向,密集的箭雨射向佩里。近距离的箭矢绝对是轻骑兵的噩梦,转眼间,佩里身旁的近卫队猝不及防,被连人带马射落,顿时血溅三尺,一尺圆方的地方中,军士倒下一大半。伊达被射落马,躲在死马之下,好不容易避过这一出箭雨。而佩里仅左臂中箭,只因方才事发之前,他身前有两位将士反应极快,以身为他挡下了几乎所有箭矢。
佩里愤怒地扔下手中已然僵硬的将士的尸体,他座下的马受惊,直立嘶吼,被他以缰绳狠狠勒住。原先选择这个地点这个时间把参谋长拉下马,就是秉着一种尽量防范他的势力搅局的心态。在异地处决参谋长,不管军中如何反弹,群龙无首,他都能压得下去。参谋长与他在一起太久了,曾认为彼此是最了解的人,无论从战术、性格或者喜好上来说。而正是这种知己知彼与平等,在成为王者之后,越来越让人难以放心。此时,反倒是伊达这样一眼就能看透的蠢货,更深得他心。
但佩里发现,直到方才箭雨瞄准他为止,他还是没能看懂参谋长。
方才忠于佩里的弓箭手们已经反应过来,弓矢瞄准叛变的弓箭手们。但可惜,向自己人放冷箭的十字军分布极有规律,他们占据山势,此时一击不中,他们迅速就近找寻掩体,同时,又一轮箭矢向佩里瞄准。剩余的十字军撑起盔甲,将佩里团团围住。佩里沉声道:“叛党全部清除!一个不要留!”
一个十字军有些迟疑:“但……陛下……”
他话音还未落,头颅已经高高飞起。死去的战士至死不明白,他所忠于的主上为什么要杀他。佩里面色铁青,收回佩剑,他环顾四周,围着他的十字军战士看起来面无表情,但他又不能确定身周究竟有多少是参谋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