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蒹葭纪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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蒹葭纪事- 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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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临淄侯一面欣喜不已,一面忙去聘更为博学的鸿儒来单独教柏冉。能者多劳,慧者多学,于是柏冉的课业压力相对于她的年纪来说就显得十分可观。
  她如今晨起先背两篇诗文,接着写一千大字,再去射一百箭,早上就过去了,到下午,先习礼乐,再学琴艺,而后听先生解读诗文,偶尔还□□了算术,这时候的算术已很了不得了,《九章算法》是其中最为经典之作。还有律法、玄学也适当的提及,等明年就将系统的教授。
  到先生这边下了学,有时还要被拎到临淄侯书房那扇云母屏风后,听听朝中局势如何,以当朝宰相为首的柏党目前发展如何,占了朝廷中哪些要位,州郡又有哪些是柏党做郡守、刺史。导致柏冉正式参政前的十余年里,柏党许多官员都觉得君侯书房中仿佛养了什么很了不得的小动物……
  总而言之,柏冉过得很充实。充实到一般人都难以想象,这么个小东西竟然学得比大人还多。
  因此,谢氏沉思,难道是真太累了么?柏冉见她的脸色越发深沉,不由又怕起来,不会是要攒着秋后算账吧,那她宁可现在就听一番教训了,反正阿娘舍不得狠罚她的。她忙抬手扯了扯谢氏袖角。谢氏回过神来,道:“今日且不必去先生那听课了,我会替你去告假,你好好儿的休息一日。
  柏冉震惊,还没等她问为何,谢氏就亲善的牵起她的小手,和颜悦色的,一点都没有要责怪的意思。于是柏冉有了一种就此逃过一劫的窃喜,默默的把话咽了回去,乖乖跟着走了。
  等回到院子里,谢氏便令阿茹来服侍柏冉好好儿去歇一觉,自己则命人去请柏原过来。
  不过一会儿,柏原就到了。谢氏起身迎了一迎,二人相对跪坐后,谢氏亲自斟了茶。
  柏原有些局促等咳了一声,他每见谢氏总觉得尴尬,谢氏却不,她为人风光霁月,该是如何便如何,总是礼数周至从不曾表露一丝怨怼,偏生她越是这般光明磊落的做派越让柏原更是汗颜。
  “正巧我也有事寻你。”
  谢氏便道:“郎君请讲。”
  “是阿冉,她似乎有些不对。这两日总怏怏不乐的没精神。”
  谢氏沉默了一会儿,将刚才柏冉爬到栏杆上的事说了一遍。二人相互一交流,才发现柏冉似乎是真的有什么心事。
  “是我不好,没顾到她。”谢氏有些自责道。她平日十分忙,这偌大的府邸收益支出、仆从婢子,还有与外人情往来都要她操持,加上一月前,柏冉拜了先生,白天总在先生那里多,谢氏就顾她更少了。
  柏原忙摆手:“岂能怨你?”阿谢对阿冉照料有多精心他是知道的,哪怕再忙,柏冉身上的衣料,每日吃食都是她亲自过目的,即便这一月柏冉总在先生那,阿谢该给的关怀半丝没少,一日三顿都是仆从送去的。
  饶是这般无微不至的照料,她依旧觉得不够,若不是怕太过娇养,养出孩子纨绔蛮横的坏习气,她还能更为溺爱。到底是心有愧疚,不能能释怀啊。柏原长叹了口气:“你已够尽心了,不必自责。阿冉是个好孩子,从来都无需人操心的,想想她这两日见过什么,遇到过什么,就可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再寻机好生开解就是了。”
  养个孩子不容易,他们这样的人家虽不致怕孩子饥了寒了,却依旧颇让人揪心,溺爱太过养出坏脾气来是一件,严厉太甚令孩子与父母不亲近又是一件,她心思太重怕她想多了伤身,若是想的少了,又恐她太过单纯不知人心鬼蜮,今后被人骗。
  真是操不完的心。
  谢氏点点头:“过一会儿就将阿冉书僮叫进来问问。”
  “这个你来,你知道怎么问的仔细。闵先生那,我也去问问,还有阿爹是不是与阿冉说了什么,也得知道。”柏原分摊开来。谢氏想了想,以商量的语气道:“我想着,阿冉平日课业是否太重了?”
  柏原一想,还真有,小孩正是贪玩呢,就这么拘着学这学那,说不定就是被压抑的:“这是一件,只是阿爹对阿冉期望甚高。”柏原歉然道:“我与他老人家提一提,总不能老这样。”
  谢氏见此就放心了,柏原做事从来都极有分寸,正想说有劳郎君,就听门边儿传来阿茹无奈都声音:“大郎,偷听不好。”
  谢氏与柏原对视一眼,柏原先站起身,走过去,对着那门边严肃道:“偷偷摸摸,鬼鬼祟祟,哪个教你这样的?”
  话音一落,门外就磨磨蹭蹭的显出柏冉的身形来,她先弯身给父母亲见礼,然后支支吾吾的低声道:“我就过来看看。”
  她终于明白为什么知道临淄侯在观察她,在确认她是否合格,是否需要换一个人来顶替她时,她只是觉得很心塞,很郁闷,很有危机感,却半点都生不出怨怼、愤恨之心。因为不管未来如何,他们从过去到现在对她都不曾有一丝错待。
  “你来看什么?不是让你好好歇息一日么?”谢氏也走过来,严肃的盯着她道。偷听可不是个好习惯,不磊落更不正道。
  柏冉欲哭无泪,她原本儿扒在门儿上,预备听一点要紧的走赶紧溜掉,神不知鬼不觉。谁知父母亲说的内容对此时备受心灵创伤的她来说太过温馨,她一时忘了注意周围,连阿茹什么时候到她身后的都不知道。
  又被她娘抓住了,一天被抓住两次,怎么争取宽大处理啊?柏冉迈动小短腿,跑上前,要往谢氏身上跳。谢氏下意识的就接住她。然后柏冉就用力蹭了蹭,亲亲热热的说:“我想阿娘了~”
  谢氏差点绷不住:“巧言令色。不是才见过么?”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片刻不见,思之若狂!”柏冉出口成章,脸皮非常厚。
  柏原惨不忍睹的捂脸:这么油嘴滑舌,这货怎么一点也不像我,我多忠厚老实……
  再看谢氏,谢氏已经不知如何反应了:这样的话是从哪里学来的?在她没有太关注女儿的一个月里,发生了什么……介于柏冉有个神童的名声,说出这样的话并不使人太惊奇,只是小小年纪就会这个真的不太好。
  有个神童做女儿有好也有坏,好在省心,且倍有面子,坏在有时你根本就猜不到这货在想什么非人类的事情。
  柏冉说完发现没人捧场,很担心要被打屁股,偷偷地去看她娘的表情,结果对上了十分严肃的双眸。
  “刚刚的话以后不能说了,想也不准。”正是价值观塑造的阶段,不能让她学坏了。
  柏冉垂头丧气的应了,从谢氏身上滑下来站好。
  这么一闹,柏原和谢氏好像都忘了这货刚刚躲在门外面偷听的事。柏原想刚好趁此问问她是否课业太重,过会儿去见父亲时,也好真实的将她的情况说出来。
  结果柏冉一听大人有想法给她减负,果断不同意:“为甚么?我学得好好儿的。”这么危急的时候,她拼命汲取知识还来不及呢,怎么能减负?而且她如今的老师闵氏靖远公,性自在,好山水,不知什么时候就不教,她更要趁着有个好老师,学习起来事半功倍的时候多学一点。
  她是很有上进心的!

  ☆、第11章 十一

  柏原不赞同,与她好声好气道:“量力而行,你还是长个子的时候,读书用力太过,会长不高的。”
  才不会,柏冉斜眼看他,她现在除了学习文化知识,每日还要射一百箭,等七岁前后,能够得到马镫的时候,还要学骑马,若是发现什么有趣的体育项目,她也可以拿来学,这年代的世家子不仅要有能力,会读书,还要会玩,投壶、骑马、狩猎、饮酒、丝竹,样样都要会。就这么天天都运动,她才不会长不高。
  柏原一对上柏冉那闪亮亮的写满了“你千万不要骗我哦,虽然我很小,但是我很不好骗哦”的眼神,便觉一阵沉重的无力——作为一个小朋友,你这么不好骗真的好么?
  一个已败下阵来,谢氏看了柏原一眼,轻轻拍了一下柏冉的肩膀,道:“怎么可以用眼斜视长辈?不许这般无礼?”
  柏冉闻言,立即肃容站好,目不斜视。
  谢氏试图与柏冉摊开了讲道理:“并非不让你学了,只是每日量小而精,要好过泛泛而过,贪多嚼不烂的道理你总懂的。”
  柏冉歪头,反问:“我眼下学得不好么?”
  自然是好的,闵先生那般眼高于顶的名士都没置过一句不满之词。于是谢氏只好道:“你很好,但你尚幼,多做些喜欢的事,对你也有好处。”没有哪家孩子这个年岁就埋头苦读的。
  柏冉继续装“无知”道:“可我念完书,仍有隙做喜欢的事啊,再且,读书也是我喜欢的事。”
  这家伙很逆天,每日完成闵先生给的课业,她还能自己去临淄侯书房里扒拉出相关典籍来看,还发展了一项名叫毽球的爱好,隔几日就让两个书僮一起踢。
  这么说起来,好像,真的十分无需人操心。谢氏以手加额:“好吧。那你跟不上必要提出来。”话是这么说,但柏原与谢氏都以为,似乎无论如何都不会有这么一天。
  那么,重新回到正题上来,既不是课业太过繁重,你倒是为何闷闷不乐?
  二人都已充分明白,神童都世界,凡人永远不懂。既不懂,那就直言了吧。柏原把话一说,柏冉脸色微微凝固了片刻,随即便道:“天儿一日日的热了,儿兴许只是苦夏罢。”
  听起来似乎也挺有道理,爬得高点儿也凉快,连爬栏杆都有了解释。然而谢氏是不信的,自己的孩子自己了解,这货向来适应力极强,性子中很有柏原的那份随性,从没见她为外物所扰的。
  面对谢氏全然不信的目光,柏冉终究垂下了头,想是难简单糊弄过去了,可她又实在不愿将那事说出口来。本来么,有何可说?事实如此,即便是临淄侯,也无权拿整个家族做她的陪绑,就当是适者生存,物竞天择罢了。
  柏冉绝不认输,但也不想因此便将自己变得面目可憎,变得怨天尤人,变得心中只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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