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微微一笑,他是不是该为孩子眼中没有丝毫对他的敌意而感到高兴?
长天歪歪头,聪明的小脑袋立刻三兜四转,想到了最关键的问题,是不是因为这个叔叔,妈妈才不跟他们相认的?
“你这么小,应该好好地享受自己的童年才对,何必去管大人们的事?他们都有自己的想法,自己的心结,只有解开了结,才能真正走到一起,这不是叔叔能够影响得到的,你能明白吗?”
月华缓缓走到长天身边,蹲了下来,正好和长天平平地对视。
“叔叔不喜欢娘吗?”
长天眨巴着眼睛看着他,小脸上闪过一抹诧异,这个叔叔怎么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月华一怔,“你知道什么是喜欢吗?”
长天点点头,笑得很天真很可爱很甜,似乎无知稚儿一般,“就像爹对娘的思念那样,每次一提到娘,爹都会喝醉,可是,爹的身体,{奇}根本不能喝酒,{书}他只是在折磨自己呢,{网}我知道那就是喜欢,很深很深的喜欢。”
月华愈发怔住,青冥对兰荪,竟也到了这一步了吗?而这个才五岁的孩子,又是承受了多少辛酸,才能如此成熟透彻地理解这种喜欢呢?
喜不喜欢兰荪,他的喉头梗住,心情虽然由不得他,但是他自己命运的选择权却还在他的手中。
“你喜欢娘吗?”月华轻声问。
“喜欢。”
长天眷恋地看着墨潭,奶声奶气地道,轻手轻脚地将墨潭露在被外的手放回被中。
月华若有所思地看着他细心而体贴的动作,心头一动。
“你爹知道你娘吗?”
也许,她和青冥之间的问题,真的要仰赖长天帮忙了。
如果青冥知道兰荪的存在,应该不会如此沉默吧,那个男人,自己真的不信他会背叛兰荪,他看兰荪的眼神,分明有爱的痕迹。
这中间一定有什么误会!
“不知道,”长天摇摇头,“我不确定看到娘是不是我在做梦,怎么能随便告诉爹,惹得他又伤心?再说,没有娘的允许,我也不该胡乱说话,因为有很多事情我并不明白。”
“好孩子!”月华忍不住赞许惊叹,这个孩子头脑清楚,思绪周密,简直聪明绝顶,不愧是兰荪的孩子。
月华的真心夸奖,让长天羞红了小脸,看得秋潋滟噗哧一笑,“哟,小鬼,还会脸红啊?难得,真难得。”
长天瞪了她一眼,对他而言,这‘不雅’的眼神已经是他能做到的很能表示气愤的动作了。
“好了,”月华轻声,秋潋滟立刻收口,别说月华是现任可怕宫主的心头肉,她惹不起,月华本身在花御宫里的威信也不会随着他卸任而流逝,“长天懂事,咱们疼还来不及,不许逗他了。”
秋潋滟扁嘴,不甘地向长天扮了个鬼脸,长天立刻睁大了眼睛,说什么也想不到天下还有这么厚脸皮的女人!
“墨潭就交给你们了,我想跟长天说几句话儿。”月华微笑道。
“好啊!”长天笑眯眯地,主动伸出软软的小手拉住月华的手,仰头看着月华,无比天真可爱。
没有人发觉不对,只有天涯,微微寒了一下,长天方才的表情,好像主公曾经养过的一只小狐狸啊,后来,主公不是把它送给了青妃?
啧,长天不会是那只小狐狸变的吧?
不要胡思乱想了,她使劲摇摇头——蓦地,她突然发现,在众人都没有注意到的时候,主公已经醒了,静静地睁着眼睛,眼角,有一滴泪珠。
第3卷 第6章 相见不见
月华的房中,长天乖巧地坐在窗边,黑漆漆的眼珠滴溜溜转,不着痕迹地打量了一遍这充满药味的房间,简单清雅,窗边几下放着古琴,小红泥香炉,只是没有燃香,墙上是一副小楷,形虽是小楷,却不甚端正,反而狂态毕露,神似草书,落款为“兰荪”——
长天年幼,虽然知道不少母亲的往事,却从不知道母亲名讳,青冥等人唯恐他过于聪明,知道母亲姓氏后会暗自调查,惹来大祸,便一起隐瞒着他。
其实,这时候的他,想知道的东西很简单,将房内看了个遍,鬼灵精的心头便有了数,还好,这里只有一个人的用品,看来妈妈和这个叔叔并没有住在一起,这样的话,爸爸就又多了几分希望。
窗外,修竹数竿,清风阵阵,窗内,白衣胜雪的绝色人物,风雅天生,长天看着看着,有些恍惚了。
那舒展如行云流水一般的宽袖,那姿态闲雅的执笔动作,那一垂首一侧目时的精致,那飘然遗立的身姿,都充满与爸爸那耀目光彩完全迥异的风采,这个叔叔,周身浮动着清冷幽静的气息,就像是月宫里的仙人,而爸爸的身上,却辐射着太阳的光芒和热力。
长天少年老成地叹口气,怎么办?现在,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他没有看到,月华被长睫掩去的眸中,闪过一丝忍俊的笑意,这个孩子,跟当年六岁的兰荪何其像,人前一派镇定,尊贵十足,人后心思万变,机灵狡黠。
“叔叔,你和娘,是什么关系啊?我不会要改口叫你爹爹吧?”长天试探性地问道,小脸上一片天真无邪。
月华强忍笑意,语气故作迟疑,“这个啊,我也不清楚呢,我和你娘的关系,由我说不妥,你不妨等你娘醒来问你娘。”
长天一听这模棱两可的话,立刻急了,但又聪明地隐忍下来。
“叔叔啊,那我换种方式问,我娘喜欢你吗?”
月华抬眸看了他一眼,心中喝一声彩,好厉害的孩子,不愧是兰荪的儿子,青冥教育得也好!
“你娘,应该是喜欢我的。”
温温一笑,话,是实话,只是这个‘喜欢’,跟长天口中的‘喜欢’,并不是同一种意义,只不过,他故意模糊,想看看孩子进一步的反应。
“是吗?那娘为什么和‘我’爹生下了我?”
长天脸色一沉,终于忍不住了,犀利地反问。
月华一怔,也没料到他的杀伤力这么强,无声地看着他,忘了回话。
月华的态度,让长天随即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嘟嘴,良好的教养迫使他低下头。
“对不起。”
“不,我不是在怪你,而是在想你的问题,是啊,你娘为什么允许你爹生下你,这话,你也应该亲自问你娘,但不是现在。”
月华终于直视他,放下手中的笔,淡淡地微笑道。
“什么意思?”长天迷惑。
“你可知,你娘是什么人?”月华轻声问道,“你爹不是沐王之前又是什么人?”
长天摇摇头,“爹和皇伯伯都不告诉我。”
“那就由我来告诉你。”
月华仿佛随意地道,语气却十分果断,长天眼睛一亮,急巴巴地凑到月华身边,仿佛是一条可爱的小狗一般,讨人喜欢地眨动着星星般闪亮的眼眸。
而月华的回忆,也陷入了这双熟悉又陌生的月眸中,十几年的岁月纷纷扰扰,化为一缕缕过眼烟云。
“这个故事很长,很长……”
当长天再次出现在墨潭的房中时,他的两只月牙眼红红的,一头扑到甫醒的墨潭的怀里,月华看着她们母子,满意地笑。
“娘……”
墨潭激动地一把抱住他,盯着长天的小脸,嗓子愈发嘶哑,“再叫一声!”
“娘……”
长长颤颤的童声,道不尽一个孩子心底对母亲的孺慕之情,对长久没有母亲的委屈之情,对别的父母双全的孩子的羡慕之情,还有对自身身世的震惊之情。
“娘……”
委屈的童声里已带了哽咽,没有人再忍听下去,纷纷清场,只留下一对甫相认的母子,和静默微笑的月华。
“儿子——”
墨潭紧紧地抱着长天,小小软软还泛着奶香的身子,她无数次幻想过又无数次否定过的孩子,真的存在在这个世上。
她没有想到,那药真的有效,她更没有想到,他还会生下他,以堂堂王爷之尊生下孩子!
也许,只是因为他不知道不生,所以最后才选择生下吧?她绝不相信,他是真心要生下这个孩子!
月华看着她们,墨潭的泪水滑过面具,滴在手上。
“墨潭,我有个主意,请你听我说完,你总不希望长天永远没有母亲,或者有了母亲又失去父亲吧?我建议你去看看他,不求你一定原谅他,但是总要给长天一个不能圆满的理由!”
“我不……”
“墨潭,你心底也清楚此处我们不能久留,可是你的使命还没有完,不能离开这里,而沐王府,是一个安全的藏身之处。不管他有过什么错,有一点请你记住,他为你生下了长天,不是每一个男人都愿意为女人生孩子,尤其是女儿国以外的男人更不可能。
以你的身体状况,也许长天会是你唯一的孩子,你的唯一子嗣,单就这点,你不该连见他一面都不肯——还是,你害怕见了他之后,又不可自拔地陷下去?”
“决不可能!”
墨潭仰头斩钉截铁地道,答得太快太急,月华的眸光微黯。
“那就接受我的建议。”他轻声地、针锋相对地道,难得地固执。
长天感激地看了他一眼。
“我认为,”墨潭冷冷地看着他,“你更适合做孩子的父亲!”
长天畏缩地一抖,更深地埋入墨潭的怀里,此刻,不是他开口的时机。
月华抿唇,半晌微笑,“你明白的,我没有时间。”
最终,墨潭在长天泪汪汪的眼神中屈服了,这是六年来,墨潭第一次屈服。
月华欣慰地笑了,温柔笑颜的深处,却又荡起苦涩的涟漪。
人是不可能不自私的,将墨潭亲手推到青冥身边——没有人看见,他的心,也在滴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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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王府里,青冥拖着疲惫的脚步跨进家门,脸上青色的胡渣已经点点地冒了出来,薄唇痛苦地紧抿,电力四射的璀璨双眸中,最后一丝光亮也黯然消失。
可恶的女人,这样折磨他很开心吗?
心底痛苦地纠结,如万箭穿心,却并不是因为担心长天的安危,他有直觉,他们不会把长天怎么样,相反,他们还会对长天万分礼遇。
他相信,是她吩咐他们带走长天的,她要从他身边残忍地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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