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锦笙无言以对。
一碗粥完,乔蔓很自然的就端起第二碗。她拿勺子搅了搅碗中的米粒,想了想,觉得还是不要劳烦表妹比较好。
“锦笙好像生气了。”端阳郡主语气怅然,一如自己是被欺负的人般。
“……”乔锦笙更无话可说,干脆坐到表姐身边,自己贴过去,粘着对方不松开。
等到乔蔓将第二个碗放下,拿帕子慢条斯理的擦着唇时,已经几乎能听到表妹磨牙的声音了。
“好了,姐姐不该让锦笙等这么久的。”乔蔓丢开帕子,用表妹方才的姿势将对方制住,笑盈盈道:“史书,兵法,锦笙喜欢这些?”
“姐姐……”
“别说话,”乔蔓低着头,唇瓣几乎贴在表妹颈侧,“但我一点也不喜欢那些呢,怎么办。”
这下子,轮到乔锦笙被弄得颤个不停了。对方说话时柔软的唇就会缓缓摩擦,有些痒,更多的是说不出的甜美感觉。
“姐、姐姐!”
“别说话……锦笙,还有那么久才天亮,不要浪费了。”
“锦笙,又到夏天了呢,”乔蔓咬着表妹的锁骨,声音里完全没了先前的弱气,“你看,时间过得真的很快啊,对不对?其实我总是在和锦笙说同样的话,但……我真的是这么想的。”
乔锦笙呜咽着无法答话。
“今年锦笙的生辰想要什么?”乔蔓问,“和去年一样怕是不太可能了,那两身衣服带进宫里不方便,我觉得还是烧掉比较好,不过现在还在端阳府放着。”
“姐姐。”乔锦笙的声音很轻。
乔蔓顿了顿,她没听清楚。
“想要姐姐。”乔锦笙声音大了些,她屈起右腿,膝盖正好碰到乔蔓腰腹的皮肤。
“唔……”乔蔓一下就软了腰。
天气愈发燥热起来,连带的人心浮动。在这当口,一日里端阳长公主在回永宁宫途中蓦地晕了过去,更令人心惶惶。
太医来看脉时,长公主的竹筠榭里只留了乔蔓一人。
“……这是怎么了?”乔蔓眼见着太医的神色越来越难看,心中亦是忐忑不安。她隐在袖下的手死死拧着帕子,眼圈渐渐就红了。
“长公主殿下,像是、像是中毒了。”
太医斟酌着用词,但无论如何都避不过那几个字去,干脆一咬牙说出口。
“中毒?!”乔蔓难以置信的重复了一遍,往日温和的眉眼里已经浮上几分杀意。
太医是不敢直接面对贵人的,可此刻即使低着头,他都能感到屋中凝重的气氛。只是既然毒是由自己诊出的,便没有能逃过去的道理。
唯一的希望,不过是长公主好起来罢了。
直到景宁帝来了,乔蔓才觉得自己能镇定一点。她跟在舅舅身后,听舅舅和太医一同说着母亲身上的毒素是否严重是否可解,最后成了太医坐在案前拧着眉,面对脉方无法下笔的局面。
景宁帝看了眼长公主床榻的方向,而一展屏风成了无法越过的障碍,挡住他的视线。
“皇姐是病了。”景宁帝说。
乔蔓眼皮一跳,反应过来这是舅舅在对自己说话。她顿了顿,点头道:“母亲连日来操练过度……是蔓儿不肖,累的母亲辛苦。”
景宁帝深深的看了乔蔓一眼,道:“莫要自责,不是蔓儿的过错。”
几句话间,端阳长公主是累到的话就定了下来。太医尚在战战兢兢的写方子,等他放下笔时,手心里已全是汗。
“……有把握么?”景宁帝看着方子,眉心拢起。
太医顿了顿,神情带着尴尬,含糊道:“解去大半毒素,是足够的。”
“剩下小半?”景宁帝的神色晦暗不明。
“老臣无能,”太医砰的跪下,“还望陛下……恕臣……”
还望陛下,恕臣九族。
正是一日里阳光最好的时候,可外面的热气完全无法散进摆放了数个冰盆的长公主房中。
真的好冷,乔蔓想,都凉到心底了。
☆、44锦绣
乔锦笙与众人一同站在竹筠榭外;面上带了几分忧虑;心思却早已飞远。
长公主姑母的事放在一边,总归现在也不知道里面到底是什么情况;九公主抿抿唇;她怎么觉得玉桃的神色带着几分古怪。
乔锦笙双手合拢,在宽大袖摆的遮掩下搅着帕子;心下闪过数种可能;然后一一否定。
罢了;只要不是坏事就好。她敛眉;眼神却是飘忽的,只恨不得透过层层门窗锦帐看清屋中景象。
姐姐大概会很伤心吧;乔锦笙默念着,时至今日她仍旧无法忘记数年前表姐因着长公主的身子而失声痛哭的景象。
那时的姐姐眼睛湿润的好像蒙了一层雾;眼圈发红,好像是藤蔓上新抽出的嫩芽,无依无靠到让人忍不住揪心的地步。
“姐姐,”九公主张了张口,无声的说,“哭出来吧。”
至于长公主究竟如何,玉桃的神色代表什么,她倒是没有细想。
不该知道的事就不要知道,哪怕是一条船上的人,都要记得提防彼此,莫要被人打落船桨。
不过认真的想一想,这也不是什么秘密嘛,乔锦笙勾起唇角,在别人看不到的地方默默地笑。她站在一群人的最前面,倒是不用担心被旁人看了去。
房内,太医跪在地上,景宁帝与乔蔓站着,气氛一时有些僵。
先前景宁帝与乔蔓说的一番话便定下长公主累极而病的说法,毕竟中毒这种事总不能直接对外宣扬。此时,端阳郡主听过舅舅和太医一问一答,眉尖拧的愈发紧了。
景宁帝不知在想什么,站在那里没有开口的意思。这样的情境下,太医也只能暗自向昊天上帝祷告。
“……能看出这药是从哪里来的么?”
说话的是端阳郡主。
她是不懂药理的,但还是走到景宁帝身边,接过那张墨迹尚新的方子。上面的药名大多都是陌生的,可乔蔓还是从中寻到几个熟悉的字样。
她不太确定的说:“唔,好像在哪里见过。”
景宁帝怔了怔,随即不动声色道:“蔓儿是说,从毒药的来源上查?”
乔蔓眨了下眼,便道:“蔓儿是不懂这些的,不过能让母亲接触到的东西哪样不是细细查过,便是浣衣局那种小地方都有专门的人负责母亲的衣物,更别说是永宁宫里了。”
还有谁能给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母亲下毒呢?这样的问题几乎是无解的,而此时的乔蔓甚至在想,若消息真的传出去,明日得有多少宫婢跳井。
“喏,这药究竟是……”乔蔓又问了一遍。
“老臣无能。”太医抖的幅度更大了。
“那你怎么能解毒呢。”乔蔓将纸还回去,侧过头对景宁帝道:“舅舅,先前也没想到会出这样的事,只当时母亲中暑了,”面上透出几分愧疚难过,“不然再传别人来瞧瞧?”
话说的很明白了,既然你无能,就让别人来吧,太医院可不是专养废物的。
只是想到这里时,她莫名一顿,先前还像是像是要继续说几句的样子,可一转眼,便成了恼火与忧心兼备的模样。
她转过头,尽量让自己显得更平静些,心中的疑虑却无论如何都无法压下了。
太医的话是不是太有意思了些?乔蔓想,是“无能”,又不是不知道啊。
“再让太医院院正来一趟。”景宁帝沉默了会儿,蓦地对乔蔓道,“蔓儿,记得让皇姐身边的人去。”
乔蔓答应下来。
若说先前觉得冷是因为担忧母亲,此时便是另一种心境。
竹筠榭外,玉梨与玉桃二人正一左一右站在乔锦笙身后两侧。此时看到乔蔓从里面转出来,皆是抬起头。
玉梨玉桃二人倒是不敢太过火,只是看了眼郡主便重新低下头,心里暗暗琢磨主子如今的表情是什么意思。乔锦笙便直白许多,径自上前问:“姐姐,姑姑怎么样了?”
好在她还有分寸,将声音压在只有自己二人能听到的程度。而乔蔓闻言,神色却沉了沉,半晌后才摇头。
乔锦笙的眼睛睁大了些。
“待会儿再给你说,”乔蔓将手搭在表妹腕上,勉强安抚了句,然后抬头唤玉桃上前,道:“舅舅的话,去唤太医院院正来。”
一面说着,乔蔓一面盯着玉桃,见对方神色与乔锦笙方才一般,才放下少许心思。
“姐姐?”九公主看着玉桃走远了,才颦着眉道:“姑姑是……”
乔蔓犹豫了下,她原想着给玉桃说一声就再回房去的,先是自己的怀疑再加上太医半清不楚的话……总觉得有蹊跷。
但乔锦笙反倒提醒了她,便是真有什么事,她又能如何?房中的男人是她舅舅没错,更是燕国皇帝。
相同此节后,反倒是舅舅呆在母亲房中是否合适的问题让乔蔓思虑更久,但最终不敌表妹的眼神,只得向玉梨道:“太医来了便去侧房唤我。”
乔锦笙心满意足。
“太医说是中毒。”乔蔓反手关上门,对表妹道,“锦笙觉得呢?”
九公主怔了怔,便看到表姐像是终于放松下来的摸样,靠着门一点点下滑,最终坐在地上。
然后,乔蔓抬起头,说:“不知道是不是舅舅的反应太平静了,我现在明明应该很难过的,可是……”
可是该有的心情偏偏太淡太淡,让乔蔓有种母亲不过是真的中暑了般的错觉。
好在直到是错觉,她直起身子,有些无奈道:“抱歉,锦笙。”
乔锦笙摇了摇头,却道:“这样很好,姐姐。”
只是还没等她说完接下来的话,就听到了敲门声。
乔蔓再次踏进母亲卧房时,刚赶来的太医院院正正在给长公主看脉。这回一切都很顺利,乔蔓甚至特地去看了院正的神色。
也许是错觉吧,她告诉自己,不然为什么院正看上去是惊慌的,眼里却那么平静呢。
乔蔓想,会将人的表情看错,这样的自己是不是太没用了点。
院正的方子先是在先前太医的纸上涂写,然后重新抄下来的。乔蔓这次再看时,已经没有了先前熟悉的名字。
“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