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海寇船上突然射来几只箭,正向呆咩飞来。我去……!呆咩无语,回身挥剑扫开箭。
这一转身,人就直直地坠到海里了。
陈符在商船上看着这惊险一幕,呼吸都屏住了,见呆咩向海里坠,也没多想就跳下了海。
一把抓住海里的呆咩,感觉呆咩动作很大地挣扎起来,陈符知道落水之人惊恐之下会做出下意识的动作,而且想必他不喜欢自己碰触他,但是性命攸关,也顾不了那么多了,一只胳膊更紧地从呆咩腋下勒住他胸,抱着他往商船游去。
被救的人不配合,救的人又强硬地镇压对方的不配合,等到了船上,两人不仅浑身湿透,且在折腾中都喝了不少海水。
“你妹……”呆咩虚弱地趴在甲板上吐了几口海水,发丝凌乱地贴在脸上,说出了今天与陈符第一句和公事无关的话,“老子会游泳……!”
“……”
TBC
34
呆咩不知陈符是从哪判断他不会游泳的,如果就是因为纯阳宫在高海拔地区那也太武断了!事实上,呆咩不仅会游泳,还游得很好,小时候经常和他哥在河里捉小鱼玩。
这次他算体会了一次被人从水里掐上来的感觉了。
吐水吐水吐水……
呆咩觉得自己像是刚从泡菜坛子里捞出来,里外都咸湿了。
陈符盘腿坐在甲板上,身上滴着水,反省了一下自己刚刚缺乏理智的行为,他不该这么快跳下去的,他该观察下呆咩在水里的扑腾再考虑行动。
“快把衣服脱了。”
“……我回去换。”
“一会衣服干了会起盐粒。”
不妥协,“白衣服起盐粒看不出来。”
这位道长简直是蛮不讲理。
陈符眼神阴翳地盯着他,半晌,道,“头发干了也会有盐粒,白花花像头皮屑一样。”
“……”
“你大纯阳宫的存在不是为了帅么?”
呆咩在刮得很凶猛的海风中打了个喷嚏。
陈符起身向船舱走去,受过两次重伤,他的体质已经大不如前了,他可不想在这人面前感冒。
这种时候,是选择帅呢还是大纯阳宫的存在呢?抹开脸上的头发,呆咩也跟了进去。
船家感念他两人击退海寇,很是殷勤,已经准备好了热水和可换的衣物。呆咩在小隔间里简单洗了澡,床上的衣物质地粗糙,穿着还有点不合身。
出来看见陈符已经换好了衣服,正在船舱中走来走去,似乎在找什么东西,见呆咩出来,便对他道,“你看见一个白色小锦袋吗?”
“没有。”
船家端进来些新鲜鱼汤,热腾腾地冒起白气。陈符仍然在各处翻找,呆咩坐着喝了点,看他翻来找去,忍不住道,“什么东西?”
陈符坐下来,好像有些放弃了,“一点私人物品。”
呆咩不甚关系,捧着碗,低着头喝汤,突然听到陈符有点犹豫的话语,“风怜目,我有与你提过,我曾经收过你弟弟一条断掉的发带。”
“唔!咳!咳咳咳!”呆咩猛的放下碗,扶着桌子呛得咳嗽不停。
陈符平静道,“怎么,你觉得我不配带着他的东西吗?”
呆咩捂着嘴,脸都呛得红了,定位了下自己的角色,用风怜目一贯平淡无波的声线道,“不是,我奇怪你居然还随身携带它。”
闻言,陈符却没答话,神情变得有些莫测起来。他给自己盛了一碗鱼汤。
海上船家烧鱼都是整只,这鱼汤也是用整只整只的小鱼熬成的,味道非常鲜美,陈符看着白色的鱼汤,只是用勺子慢慢撇着,没有喝。
“我没有和风怜目提过我收了他弟弟的发带。”他突然说。
呆咩顿时明白他这句话的意思,整个人都僵住了。
陈符又一个字一个字地说了遍,“我没有和你哥哥提过我收了你的发带。”
呆咩僵坐着,许久没有动作,也没有言语。
海潮阵阵,透过层层木块沉闷地敲击着船舱,船舱里的时间开始变得无比缓慢,缓慢得好像把两人都冻在了空气里。
呆咩先张了嘴,却是一句,“你又骗我。”
说完他自己都觉得好笑起来,喃喃道,“没想到我们再次见面的第一句话是这样。”
“我也没想到,能有再与你说话的一天。”陈符脸上的表情不知是悲是喜,现在他们不再刻意让视线避开对方的眼睛了。他看见呆咩的眼睛,和以前一样。之前呆咩不与他视线接触,也是怕他认出来吧。
“对不起,又骗你了。”陈符从怀中掏出一个白色的小锦袋,“这回算骗了一半吧。”
他将锦袋打开,小心地拿出里面的东西,是两截发带。
刚一看到的时候,呆咩以为这不是自己的发带,虽然隔得久了,但他好歹记得那发带是纯白色的,可是现在躺在陈符手心里的发带却是暗红色的。
呆咩认得这种让人看着不舒服的颜色,血液干涸久了,就会留下这样死气沉沉的颜色。不过那暗红发带末梢的纹路,却是呆咩很熟悉的纯阳八卦。
“不小心被我弄脏了。”陈符淡淡道。
两年前他揣在怀里,风怜目一剑刺穿他的胸口,血液流出来,将两截发带都湿透了。
陈符走到油灯边上,将小心保管两年的发带靠到火上。
呆咩愣了愣,火焰窜起,两截发带已经燃烧起来,很快就只剩下黑色的灰烬。
陈符踏灭余烬,道,“你人又活了。这种沾血的东西留着不吉利。”
呆咩盯着地上的灰烬看了一会,移开视线,很饿似的吃着汤。
船将到岸,呆咩走出船舱,站在甲板上看着海天一线间渐渐出现的陆地。
与陈符待在同一个空间内的沉闷气氛让他不自在,在揭露身份后,两人的关系变得更加冰冷了。
呆咩以为陈符会问他恨不恨他之类的话,但是陈符什么也没说,眼观鼻,鼻观心,好像整个人都沉静下来,沉静得好像深海下的石头。
现在他们之间说什么都是矫情。
这样就很好了,呆咩想,江湖不见,最合适他俩的圆满结局。
两年的事是一根针,扎在他俩心底最柔软的地方,经年日久,流着血的肉上长了新肉,新肉上结了硬实的痂,碰上去坚硬无比,仿佛坚不可摧,仿佛一切都已风平浪静,海阔天空。
但是那根针还在啊。
再坚强的血肉也融不化它。
除非这颗心死掉,否则这根针的存在永远不会被抹煞。
下船的时候,陈符对呆咩说,事情已经处理得差不多,我要准备离开扬州,不会回客栈了。
呆咩听着,点头,双手抱拳道,“那么,保重。”
陈符牵着一匹马,放下缰绳,也双手抱拳,道,“保重。”
没有人说再见。
呆咩转身,背着长剑,向再来镇走去。
陈符骑上马,顺着稀疏柳枝垂盖的小路走了。
不再同路,不望重逢。
现在的陈符连留着念想的东西都没有了。
可是,还有什么比人还活着更重要?
陈符比任何人都清楚地明白着,现在,他这样的人若对那个人还有半点真情实意,就应该离那个人远远的,越远越好,不给自己触碰的机会。
远远的,再也不会伤害他。
这个世界很大,大到能承载所有的悲欢离合,或许就在某个地方,还有个“李沉浮”在等着他。
愿你我再无瓜葛。
愿你寻得命定之人,白首不相离。
愿这江湖的水远山高供你驰骋一世,再无遗憾。
对了,分别时忘了说:李沉浮曾说过你若能说话,一定很好听;现在我听到了,很好听。
保重。
不言再会。
TBC
35
呆咩走到院子门口,却见怜心突然从院子里冲出来。
“怎么了?”呆咩一把捞住她。
怜心被呆咩抱起来,双脚离地晃来晃去,“救命!救命啊!”
“谁?发什么事了?说主语。”
“那个叫小鹿的花哥!他疯了!”
“疯了?”
“是啊,”怜心一脸忧郁地偏着头,“他搔首弄姿那么久,桃花娘娘也不来见他,刚刚他终于觉得无颜于世——”
呆咩手一松,怜心掉在地上,“丫头你在旁边煽风点火了?”
“没点火,就扇了下风……”怜心仰着头讨好地嘿嘿嘿笑着,“谁知道这小鹿这么不经撩拨!”
“过会再收拾你。”呆咩绕开她,奔进院子。秦小鹿仰躺在水井边,乌黑的发丝散开,落着一身细碎的桃花瓣,乍一看还真有几分遗世佳人与世长辞的味儿。
呆咩脸都有些绿了,先探了探脖子边,还有跳。
怜心在后面探头探脑,“师乎~师乎~,你不来个人工呼吸?”
呆咩抓住秦小鹿手腕,摸脉搏。
“师乎~你要是不愿意我去叫老板娘来?老板也行啊!”
如果秦小鹿还有知觉,这时候肯定跳起来了!
叫你妹!来一个毒一个!来一对毒一双!
呆咩于医术也是一知半解,摸着秦小鹿的脉只觉得有点奇怪,也闹不清到底是啥毛病,偏生小丫头还在旁边闹腾,显然有点兴奋过度。
怜心被师乎转头瞪了一眼,吓得连退三步,两只带着铃铛的小手护住胸部,“师乎!你看我也没用!冰心也是有尊严的!”
呆咩在她后脑勺上轻打了一下,“你的尊严就值几块糖糕!”
怜心抽抽鼻子,“那现在怎么办啊……总不能让小鹿的遗体老躺在这。”
“他比那么多毒物都毒,哪有那么容易死,”呆咩看着秦小鹿姣好的脸蛋,放弃了,道,“……你还是去叫老板娘来吧。”
怜心应着,还没转身呢,秦小鹿就诈尸了。
“尼玛老板娘都五十多了……”有气无力地睁开眼。
怜心惊喜道,“小鹿又活了!”
秦小鹿缓慢地眨眨眼,十分怨郁地念叨着,“毒死你们毒死你们毒死你们毒死你们……”
呆咩当没听见,掩饰着内心微末的歉意道,“起来吧,地上多凉。”
“不起来,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