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怜目张张嘴,无奈他向来没对呆咩撒过谎,只能避而不答,“你想太多了,别看那些乱七八糟的书。“
呆咩注视他哥半晌,往火堆里丢了些纸钱,神情忧郁:筱筱姐,你看,我哥还是这么不让人省心……
风怜目嘴角一阵抽搐,“哥错了,哥认错。”
在风怜目看来,真的没什么大事。
两年前他偶遇两位江湖好友被仇家围攻,出手救了两人。其中一人中了蛊毒,原来是必死无疑,唯一的法子就是将那蛊毒转移到另一个人身上,当时荒郊野外,别无原则,风怜目便提出把蛊移到自己身上。
什么!!!呆咩听到这跳了起来。
风怜目说,咳,你别激动,我不是活得好好的么。
那那那那……!呆咩指着哥哥说不出话来。
他知道他哥交游广阔,在江湖上有不少好友,是个能为朋友两肋插刀的,但是这个人情也施得太大了吧!
风怜目继续解释,他那个中蛊的朋友是个五毒,深知毒性,告诉风怜目,他可以把他中的蛊当做养蛊的一个过程,再转到另一个人身上事,那是蛊的性质已经改变了,变成了另一种罕见的蛊,虽然也会致命,但是这种蛊取人性命是有触发条件的。
呆咩紧张,什么条件?
风怜目微笑道:“不能动情爱之心,否则就会触发蛊毒。这于我倒是很简单的。”
不勒个是吧……还真是天下之大无奇不有,这种蛊都有,呆咩无语。
风怜目道,“我跟我那朋友说了,我在我亡妻的墓前发过誓,这辈子只有她一个妻子,不会再娶。我那朋友才愿意把蛊移到我身上的。”
呆咩一怔,他却不知道他哥发过这样的誓,左思右想,只觉得十分不妥。
哥那你岂不是……岂不是这辈子都不能有喜欢的人了!我知道你对筱筱姐,对筱筱姐……你还没喜欢过人啊!
风怜目站起身,抖擞精神,坦然笑道,“哥这辈子有你这样一个弟弟,有筱筱这样一个妻子,有五湖四海那么多朋友,有长剑作伴,有江湖为家,足够了,夫复何求?”
在家乡住了三五日,兄弟俩作别,风怜目一匹白马,一柄长剑,又往江湖去了。
按照往常习惯,呆咩也要回转纯阳,回到莲花峰的小茅屋中。
行到半路,呆咩在一处客店打尖,客店临河而建,窗外船舶连绵,船工呼喝,熙熙攘攘地挤在水面上。
客店的酒味道很淡,却有一股淡淡的果香,呆咩辨了半天也没分出是哪种果类。
莫名想起李沉浮曾经说过的洛阳风物,有酿得甘甜醇厚的葡萄酒,香味浓郁,入口齿颊生香。
一只手托腮望着窗外,呆咩嘴里残留着寡淡的酒味。
李沉浮把洛阳风物说得那般好,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索性便去看看。
13
洛阳好大!第一次见到这么大的城池!
呆咩在城楼和城楼之间飞啊跳啊,嗖嗖地在群众头上蹦跶。
“看!有羊在天上飞!”
“呸,那是轻功,轻功懂吗?想不开的人都玩这个,最后啪叽一声!”
呆咩没有燃烧光小宇宙,然后啪叽一声掉在大街上,他用在华山上练出来的高超轻功把洛阳城兴奋地跑了三个对穿。
第三次跳到洛阳门口,呆咩又一次转身。
这次他决定不跑对穿了,跑圈。
旁边一个大爷把他扯住了,“道长,你在干吗?”
呆咩兴致盎然地转过头,跑圈。
大爷一愣,真奇怪,这年轻人明明什么都没说,你却能从他的眼睛看出他的意思。
“跑圈干吗?”
我喜欢洛阳啊。
你见过谁用跑圈来表达“俺稀罕你的”?
谁要是被他喜欢上了,还不得被绕成蚊香眼。
“道长您别奔了,跑对穿也就罢了,绕圈跑您想把洛阳人民都绕晕吗?”
呆咩不知道他的行为艺术给无辜群众造成这么大的困扰,有点不好意思。
大爷是开茶摊的,呆咩坐下来喝茶。
道长坐下来的动作很优雅,喝茶的动作也很矜持,微微敛下的眼睫都是温润的,静如处子。
一点看不出来动如人来疯。
大爷忙着手里的活,忍不住多往这小道长身上多看几眼。
茶摊人来人往,大爷见的人多了,他见过背着剑的高岭之花,见过背着枪的哈士奇(喂),却没见过又背剑又背枪的。
“道长是外地人?”
呆咩点头。
“来洛阳玩吗?”
呆咩又点头,总不至于是专门来洛阳搞行为艺术的。
大爷热络地道,“那您可来对啦,这两日晚上又灯会,可热闹了!”
呆咩眼一亮,灯会会有很多灯?
大爷说,“这个自然啊,你看,现在就已经布置上了,晚上一排排的亮起来,才叫漂亮呢。”
灯会可有好吃的?
大爷说,“有啊有啊,不管是果酒米酒,还是蒸饼什么的,都会出来。”
呆咩的眼睫翘啊翘,灯会有很多漂亮姑娘?
大爷一愣,“啊,是,有很多姑娘。”
呆咩脸上的笑意越发明显了,大爷心道,看不出来啊,这小道长爱好还满广泛的。
李沉浮果然没骗我,呆咩笑着想。
大爷,请问天策府怎么走?
呆咩在天策府门口遛弯,遛累了,望着天策府高高的门楼发呆。
要不要找李沉浮,他有点犹豫。
李沉浮走的时候没说是去哪,呆咩也不确定李沉浮就是回了天策府。
而且李沉浮是天策这事,还是他哥告诉他的,他哥也是按照李沉浮的武功套路推断的。
现在想想,李沉浮除了说了洛阳,好像从没提过自己的身份背景。
或许李沉浮根本不想呆咩在天策看到他?
呆咩有些纠结地瞪着天策大门。
他还没想出个所以然呢,门口的守卫已经看不下去了。
看样子不是纯阳派来沟通门派事务的,要进就进,要走就走,这小道长在这徘徊不去干啥呢,一脸忧郁的这是要恶意卖萌么?
守卫走上几步,“呃,那啥,这位道长?”
呆咩站累了,正找了一棵树随意坐着,见守卫与他说话,便低头看他。
守卫说:“我们这不算卦。”
呆咩茫然地看着他。
守卫耐心地说:“大力丸也不收。”
呆咩阴郁了。
呆咩阴暗了。
呆咩发现人与人之间有银河那样宽的交流障碍存在,和会不会说话没有关系。
我带了很多盘缠,我很有钱。
呆咩坐在树上冲守卫高贵冷艳的一笑。
我比你们都有钱。
这句话插中众多天策将军的小心脏,非常之痛啊!
守卫立即从“这只咩的眼睛会说话”的惊讶中反应过来,眼神变得怨郁而悲愤,“你是来挑衅的么?”
门口几个天策向这边看了看,他们都有马,马蹄子都磨得很锋利。
据说羊咩踩起来脚感不错,肉呼呼的。
呆咩的表情立时变得纯良又和善,热情地抒发他对大天策府的敬仰,有如滔滔黄河,九转十八弯,射入大海都是沙!
守卫道,“你到底来干嘛的?”
呆咩跳下树,想了想,还是将背上的枪解了下来,双手递到守卫面前。
守卫狐疑地接过看了看,这是天策府的枪,只有天策的人才有。
为什么会在这道长手上?
呆咩清秀端正的脸上正带着几分期待。
那表情很萌,很温柔,像是周围都开了小花在跳舞。
守卫看看那枪,又看看面前的道长,结合之前道长犹豫而踌躇的状态。
他突然悟了。
他脑补了很糟糕的东西,但是这个脑补合情合理。
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守卫的呼喝声响彻云霄,十里之内的草木都抖了抖。
“尼玛他姐夫的!!!哪个混账小子骗财骗色留个枪就跑了快滚出来人家道长都找上门了!!!”
什、什么?
呆咩彻底蒙了,为什么这人说的每个字都他都懂,但合在一起他完全不明白!是不是信息量过大了!
轰隆隆雷霆般的脚步声,府里练武的,遛马的,采药的,挖矿的,烧饭的,打架的,睡觉的,晒太阳的,打把势的,数铜板的,爬墙扮幺蛾子的都冲了出来!
一时间群马乱嘶,烟尘滚滚,烟尘上一片须须参差交错,成对晃动。
“哪呢哪呢?”
“道长你好!道长别怕!”
“什么?肚子都搞大了?”
“靠!哪个挤老子!”
呆咩遭到天策将军们惨无人道的————围观。
呆咩抓着枪落荒而逃。
卧槽天策府的理解能力有问题吧?!绝对有吧?!
还有这种吓人的八卦热情是要闹哪样!
这种战斗力真是让敌人惊悚让道长颤抖啊!
呆咩抱着枪一路丢气场一路泪奔!
李承恩坐在窗边平静地将手里的书翻了一页,翘着二郎腿,对外面的骚动视若无睹。
今天的大天策府,也是这么威武雄壮活力四射呢!
14
李沉浮没见到,天策府呆咩也不敢去了。
坐在屋顶上,呆咩对着膝上的枪发愣,李沉浮,你若在天有灵就让枪指引我去找你吧!
枪被呆咩拨遛地在腿上滚来滚去,一言不发,无比沉默。
天色渐渐昏暗下来,悬在屋上檐下的灯盏稀稀疏疏地亮起来,呆咩看得迷了眼,不知有千盏还是万盏。
现在他只有三件事可干:吃,喝,逛。
小时候曾有一次,呆咩不想念书,偷偷跑出去玩,回来的时候发现他哥坐在书房等他。
他讪讪地走过去,以为他哥要责问他,没想到他哥只是笑,毫无兴师问罪的意思。
他哥问,好玩吗?
他点点头,又摇摇头。
他哥戳他脸,说,一个人玩是最无聊的事。
现在回想起来,呆咩算是明白了他哥当时的话,当你开心的时候,就想找人诉说,可偏偏身边一个能与你分享的人都没有,快乐也成了郁闷。
这个世界上的大喜悦与大哀伤,都不是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