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琪悻悻的往住处行去;一个人只顾埋头走路却是什么都入不得心一般的颓废;这些日子来一连的被皇阿玛斥责,今日更是当着满朝文武的面劈头盖脸便是一通呵斥;不过几月的光景;那被捧在掌心里的感觉竟如隔世一般。
身后两个身着侍卫服侍的人彼此对视一眼,在这个时候却都不好与他说些什么,只得各自暗叹一口气。
三人打假山旁漠然走过;却听得一阵窸窸窣窣的低声交谈隐隐传来,却是两个小宫女在咬耳朵;一个柔柔的声音道:“我也听说了;还骂得极是难听呢。”
另一个略显清越的声音接口道:“天家哪有真父子;如今谁看不出来呢,五阿哥已是彻底的失了圣心,三阿哥不过两三个月一升再升,如今都是王爷了,皇上若再有了什么合心的,只怕一高兴便昭告天下立太子呢,哎,当初这些慈厚还不都是对着五阿哥的?”
这话一声声直入永琪心底,听得他竟是一阵悲从中来,便又听得另一人更是压低了声音几乎不闻,道:“还有件事许多人都是不知道的,我跟你说你可千万别对人提起来,听说上次皇上被行刺,与那奸人勾结的便是五阿哥呢……”
“嘘……这可是砍头的混话,你怎么胡说起来了!”
那人低声道:“我这是真真切切的实话呢,皇上虽然没有显露过,这事都是记在心里的,要不你说能这般借题发挥劈头盖脸的让五阿哥下不来台?当初那是多待见的啊!告诉你吧,五阿哥迟早要出大事的,不信你就看着。”
“做死的,不想要你这颗脑袋了?这话你可千万别再提了,只叫它烂到心里吧,被上头知道了你这消息的来源,你弟弟也就到头了。”
永琪身后那小个子的“侍卫”再听不下去,扭身就要冲过去把人拽出来,却是被永琪和另一个侍卫紧紧抓住了胳膊,永琪虽然心思烦乱,却是极耐心的捂了那人的嘴一再摇头,双眼直直盯到那双忽闪忽闪的大眼睛里。
三人一路快行回到屋中,关了门窗只叫心腹的太监把守,这才各自吐了口气,那两个侍卫打扮的已是换了衣服,那小个子的穿了女装出来,俏俏丽丽的不是小燕子又是哪个?而另一个身材高大长相俊朗的,却是看着极为眼生,那人先便压低了声音问道:“什么行刺之事?那二人哪里搬弄的风言风语?”
“哥你不知道,就是上次你回云南时发生的。”小燕子自己倒了杯茶,愤愤的喝了一口,道,“行刺皇阿玛的是宫里那个新来的和贵人的相好,可惜的不知道去了哪里,我还认了他做师父呢,估摸着风声下去了还会回来打声招呼。”
男子长眉倒竖,闻言凝声问道:“五阿哥,真的与你有关?”
永琪盯着男子看了半晌,摇头道:“他来京时受了伤,在会宾楼藏匿了些日子,我和尔康知道了他与那和贵人两情相悦至死不渝,合计着想帮他一回,把和贵人弄出来让他们团聚。只是那次事发意外又极为突然,我也不知道出了什么事,他竟一声不吭的去行刺皇阿玛,皇阿玛那次受了重伤,养了不少的日子才好的。不过他在会宾楼住的那段日子没人知道,皇阿玛当朝向那阿里和卓发难,气得不轻,看那样子定也不知道我们认识的,不然以皇阿玛的脾气绝不会不闻不问,只不知道这二人怎的突然说起来这事,我想着别传到皇阿玛耳朵里才好。”
小燕子非常生气的大声道:“所以刚才你就该叫我把那两个人抓来灭口!”
男子皱眉道:“你想的太简单了,如今围场上出了那么大的事,皇上正在狠狠的调查,五阿哥又遭了呵斥,按五阿哥的说法这一次的事情没准儿已经怀疑你了,不然能借题发挥那么给你难堪?这个时候咱们这里又突然失踪两个宫女,你还怕不够显眼吗?”
永琪蹙眉望着那男子,叹口气道:“箫剑,我这心里头总有些乱糟糟的,这回事情是不是闹得有点沉不住气了?只是那么好的机会,若不是福隆安突然冒出来,老三此时岂不已经是……”永琪说着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却是把话头掐了下去。
箫剑眯眸盯着永琪,心里却在打着自己的盘算,如今这五阿哥已是再不比当初,看今天那架势,只怕将来与那位子也会越来越远。他们父子若是和好了,自己一番筹谋便平白为他人做了嫁衣裳,更何况只要有那永璋挡路,永琪也便再无出头之日了。倒不如他们父子逐渐离心的好,便是如今永琪依旧对那皇帝不死心,这件事他已是做下了躲都躲不掉,若今后事情又一而再再而三的发生,时间久了也总能有失望的一天,如果永琪到时候真有胆色对付皇帝,只剩了那个永璋一吹就倒的也成不了气候,借刀杀人还省得污了他的手,真可谓是一石二鸟皆大欢喜。这永琪虽然是那皇帝的儿子,对小燕子倒是死心塌地,到那时小燕子当了皇后,也算是那皇帝老儿对他方家的补偿了。等到一切尘埃落定,他箫剑依旧是一箫一剑笑傲江湖,何等快哉!至于还捡个国舅爷……哼!
箫剑心意至此眉目也稍显柔和起来,拍拍永琪的肩道:“逐鹿天下本就是你死我活之事,你做的很好,如今那永璋不过尔尔,若待到有朝一日动摇不得时,如今被皇上青眼有加的你,便是如何对他仰视也绝对逃不掉他的摆布,当年九龙夺嫡的血腥之气尚未散尽,那些人的下场你比谁都清楚,在这上头妇人之仁最是要不得,便是你没有那心思,站在这个位置你也没有哪怕一条退路,不起则亡,这是注定的。”
永琪深深叹了口气,目光落在窗子外朦胧的远山上,连神色都恍惚起来。自古生于帝王家,父子兄弟便皆是痴人说梦,一路走来过得过于逍遥,他竟是渐渐忘记了身周那晦暗不明的险坑,恍然回过神来,他已是立于危墙之下了。
箫剑的话说得对,站在这个位置上是没有任何退路的,不起则亡,这是注定的。
永璋,生死兄弟,不论成败都是我们自己的抉择,尘埃落定之日,我若能活下来必给你一场厚葬,若你为皇,念在我们兄弟一场的份上,别让我暴尸荒野便是你有心了。
☆、60
因为胤禩被刺之事一直如鲠在喉;雍正好容易打起来的闲情再次落了下去;想起当年康熙巡幸蒙古在行宫遇太子逼宫之事,他实在不愿意相信这次事件是那个眼里只有小燕子的永琪所作;那口气竟是如何都缓不下;与蒙古王公贵族们敷衍了两日,很快便带着人马起驾回宫了。
胤禩虽然毫发无伤,然而回到圆明园便是太后、皇后以及皇贵妃苏氏的各种赏赐流水一般的往跟前送;侧福晋完颜氏也开始日日熬了补汤让他熬夜时食用,很快便把胤禩折腾的没了精神应付;竟然开始缠着雍正;问他什么时候下江南了。
雍正手里堆了不少的折子;忙得焦头烂额的,摸摸胤禩脑袋哄他道:“乖,你去玩儿,等阿玛把事情处理好了就带你出门。”
胤禩:“……”
这是在同谁说话那?
雍正觉得胤禩受了惊吓,应该叫他好生的静养几日,便不拿政事烦他,只叫他在身边窝着发霉,所以胤禩霉的快烂掉了。
胤禩无所事事,便打起了同样无所事事的福康安的主意,二人自从木兰回来关系飞速升温,此时一拍即合,躲了雍正和傅恒的高压溜上街去了。雍正曾经亲口说过的,要向五阿哥永琪学习多多关注国计民生,看一看百姓的生活也算是正经事。
所以自从不用被雍正逼着批阅奏章之后,胤禩的日子过得分外逍遥,简直让他深刻体会到了做一个闲王是多么幸福的事情。所以日子如流水一般过得飞快,等他反应过来时竟已是初秋时节,而他想要下江南的日子也终于到来了。
阿桂的水师组建之迅速让人惊叹,沿海渔民生计艰难,得此机遇能有个进项都极为踊跃,家中有两男者至少有一人报名参考的。雍正想着这一次巡行江南,阿桂到福建亲督水师也要检阅一番,所以跟胤禩合计一番,这日子也便定了下来。
巡游江南一如巡行蒙古,探查沿路民情乃是重中之重,又加上山东、江南、宁波等多处要紧之处都要逗留,其时日要长得多,所以对于带什么前往雍正也细细考量了一番。太后、皇后是一定的,那个安生下来给胤禩做障眼法的和贵人也要带上。与皇帝焦不离孟的傅恒是走到哪里都要带着的,另外一个则是和亲王弘昼,自从雍正来了弘历的身体里,总觉得前世对弘昼凉薄太过,所以对他极好,再有便是因着丰升额和刘墉在宁波,阿里衮与刘统勋也随驾了。另外年轻一辈的福灵安、福隆安兄弟与海兰察等都在御前侍卫的名单里,而皇子中便只有永璋和永琪了。这永琪现在蠢蠢欲动,放在京都不定做什么傻事,所以雍正虽然逐渐对他不喜,却也还是带在了身边,而皇女中却是只有紫薇。
雍正并不觉得一个女孩子随驾巡游有什么好,毕竟一路上都是要辛苦些的,只是拗不过紫薇对外面的向往,她自小在宫外长大的人,总是不如生在宫中四门不出的真正皇女们。雍正想着带着她也罢了,老佛爷跟前还有个晴儿,二人相伴倒也不孤独,眼见的这二人关系倒是比之前更好了。
“要不带着和嘉也出去走走?”雍正现在想什么事情都记得胤禩,觉得作为男人,应该对他极好,事事以他为先。
胤禩却是最讨厌他这一点,他觉得不论他需要什么,完全都可以靠自己得来,就连皇位也是一般!听了雍正的建议胤禩无语的翻个白眼,觉得这人又在抽风了,漠然道:“有什么好走的?傅恒不敢跟你如何,只怕福隆安会来找我拼命,你还是带着你的紫薇花去吧。”
不知好歹!雍正懒得搭理他了。
这一日御驾行至山东境内,众人过处却见便是连城内也是百姓极少静得诡异,在雍正和胤禩的御撵外负责护卫的傅恒首先便感觉到情况不同,入城后便将所见一一向雍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