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瓶邪-中国病人by南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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瓶邪-中国病人by南渡- 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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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痒?” 
“你怎、怎么睡、睡这儿?”老痒奇怪地望着他,刚才他急赤白脸喊了老半天吴邪都没醒的意思,害他差点叫医生来了。 
吴邪说:“啊,不小心睡着了。我来看个朋友,这就走了。” 




吴邪想起他的蛋糕,手在口袋外面略作徘徊,有些小心翼翼地探进去。摸到笔在,让他稍微舒一口气。 
方才一瞬间他也说不清自己是在怕什么,总觉得若是现实与梦境不谋而合,是某种极为可怕的征兆。 
说不定这会儿还在梦里? 
吴邪一个激灵,这种想法本身就很可怕了。 
老天却还打算同他再开个玩笑。 




解子扬看着吴邪的脸唰地白了下去,手里轻如鸿毛的纸片似乎变成了世上最骇人的东西。 
吴邪盯着本该空白的便签纸,上面已经写过字。一句谢谢,就连每一个笔划的转折看起来都和梦里的如出一辙。 
第二个梦真的是梦吗?那么为何梦中的东西又确确实实出现在眼前。 
时间没有久到他忘记这种记忆混乱的感觉,吴邪心头无限发凉,像曾经无数次他在陌生的地方醒来,却无论如何回忆不起自己究竟是怎么来到这个地方的。 
那个时候他内心的绝望和此时一模一样。 




“是他?”老痒仿佛早就洞悉了吴邪心中所想,只不过是将他脑中的句子翻译出来。 
吴邪失魂般地盯着面前雪白墙壁,把适才的梦中梦巨细靡遗在脑海中过了一遍。确认到他那番自我介绍,自己说的的确是吴邪没错,才稍稍安下心来。 
不管怎样,便签上的留字总是不假,吴邪觉得是时候该见一见。 
这么多天来吴邪第一次走进370病房的门,却被告知张起灵已经出院了。 
望着空荡荡的病床吴邪想,纸条上的话,也许就是最后留给他这个陌生馈赠人的答谢。 




吴邪不再每日打卡上班似的上医院了,与此同时他又开始轻度失眠。 
在被心中日渐积攒的怀疑慢慢熬疯之前,他想自己是否应该主动做些什么。 
当吴邪又一次站在那家银行营业大厅,等来的只不过是更让他焦虑的结果而已。 
保安小张去哪里了?不知道啊,本来就是临时工,这会找着稳定工作跳槽了吧。 
张起灵就像是一场清秋大梦,来时和去时都无迹可循。 
吴邪不知道这种有如退潮般的失落究竟从何而来。 




伴随着那天老痒的出现,吴邪知道自己的情况又不好了。 
因为老痒并不是一个真正存在的人。 
或者说他曾经真正地存在过,只是已经死了很多年。 




解子扬是吴邪光屁股一起长大的发小,直到出事之前吴邪也无法相信老痒会杀人,而且亲手杀死的还是被吴邪称作漂亮阿姨的解妈妈。 
事后他才知道老痒的家族有遗传精神病史,他本人到后来已经是个相当严重的精神分裂症患者,偏执和妄想,坚信这个世界的自己并非真实,用他自己的话来说,就是“物质化”的产物。 




床单被血浸透,地板上墙壁上也有飞溅上去的血点。床上躺着断了气的妇人,背靠着床瘫坐在地的少年瞪着空茫的双眼,一屋子的死气。 
吴邪自己也时常出现幻觉,他想老痒弑母的那一刻一定正处于某种异常可怕的幻觉之中。 
考虑到老痒的精神状况和年龄问题,法律给予的最终判决是终身监禁。 
吴邪去监狱探望他,再见面时他却要比想象中平静得多。 




“老吴,其实那个时侯我一直都是清醒的。” 
“他们都说我有病,看我的眼神都像看鬼。”说到这里,老痒露出一个恍惚的笑容,“别说他们,就连我妈有时候看我……怎么说,恐惧?是恐惧吧。我都不说,其实真他妈伤人。” 
“他们总有一天会抓走我的,我知道。可我不能留下我妈一个。” 
吴邪只是沉默地听着,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他的胸口酸胀无比,像被人塞进一团泡水的破布,胀得难受,水分想要从眼底流出来。 




“你说,我为什么生来就和别人不一样?人为什么会得这种病?” 
身罩囚服的老痒瘦了许多,面颊凹陷,望着他的眼神是那么无助。 
人们不会去质问一个癌症病人为什么你的癌细胞会病变会扩散,可是当一个人的内心病变了坏死了,却极少能获得他人真正的理解。 
正如当初吴邪被幽闭症所带来的、无尽的黑暗内心的恐惧折磨时,所期望的只是一只手,一个拥抱,一个让人安心的眼神,每每得到的却是“为什么心理不健康”这样的疑问。 
从前吴邪也许还会争取做出科学的解释,直到他慢慢明白那些人也并非真正出自关心。 
为什么会得病? 
“我真的不知道。”吴邪轻声说。 
说穿了其实他们一样无力,一样茫然。 




当天下午,老痒踹开车间的门跳下去,死了。 
听闻噩耗,吴邪其实并没有多震惊。 
吴邪驱车前往山郊,把老痒常戴的耳钉同骨灰一起撒在了山里。他站在山顶吹着风,心里总有种感觉,老痒好像并没有离开。 
回到家睡了一觉,浑浑噩噩醒来,又是新的一天。 
吴邪站在镜子前,望着镜中之人。那是他的发小,那是他唯一的朋友。 
他听到自己说: 




“老吴。” 




文艺青年喜欢说一个人的肉体死去了但精神永驻,只有吴邪才知道这种说法有多不负责任。 
他知道老痒还在,就在他身体的某个角落。 
吴邪和解子扬就像小时候乱穿裤子那样共用一个身体,互相知道彼此的存在,却约好似的不会同时出现。他们相安无事,与人无害。 
然而这都不是能够被人接受的理由,吴邪知道的,所以他小心地保守着这个秘密,刻意与他人保持距离的结果是,他变得更孤僻了。 
直到有一天纸兜不住火了,真相败露带来的后果对吴邪来说不啻于一场空前的灾难。 




“离他远点,有精神病的。” 
“不会吧,会不会突然发疯啊?” 
“真可怜,小小年纪就得了人格分裂……” 
“吴邪同学,当务之急是先把病看好,学业什么的先不要放在心上。” 




吴邪被送进云顶疗养院。 
他所表现出的配合态度不同于其他的新病人,配合接受检查,护士拿来药就吃,只是不怎么说话,很少笑。
阿宁很快发现吴邪的主体人格和后继人格都不具有攻击性,是两个很和平的小朋友,危险系数很低。他们之间当然也存在差别,最浅显的比如吴邪喜欢牛奶和甜食,另一重人格却很讨厌这些。 




在建立起初步的信任感之后,阿宁觉得差不多是时候展开更进一步的治疗了。 
“你好吴邪,我想和你的朋友谈谈,你能帮我叫他出来吗?” 
她无法忘记当她说完这句话时吴邪的那个眼神,同时充满着祈求和绝望两种矛盾的色彩,竟让她一时说不出一个字来。 
眼中的希望之光终于还是一点点暗下去,他的肩膀垮下来,整个人像被拔掉了气门芯,无奈点头。 
病房过于安静。他们都在等待。 
“我叫解子扬,我是吴邪的朋友。” 
说话的吴邪眼神与刚才判若两人,说话时,吊着一边的嘴角在笑。 




5。 




人格分离是种很神奇的现象,明明还是那副皮囊,可是切换为不同人格时就会呈现出截然不同的神态举止,看起来就像是完全不同的人一样。 
像是演员,或许这些病人才是真正的表演艺术家,当一个人投入另一个身份到已全然意识不到自我的存在,这样的表演怎么称不上是登峰造极。阿宁的病人中甚至就有这样的演艺界人士,走火入魔,沉溺在他人的故事无法抽离出来。 
那么虚幻那么美,太危险。 




阿宁知道解子扬这个名字是从新闻里,精神病少年犯杀害生母,每一条都够得上头版头条一时轰动了。然而她却发现,并不像新闻里妖魔化的穷凶极恶,虽然脾气不如吴邪温顺,但这个“解子扬”表现出的坦率真性情,让人感觉到他不是坏人。 
最重要的,他是真的发自内心地关心吴邪。确定了这一点,阿宁就有了赢的筹码。 
对于这类多重人格的病人,强行矫正也许会起到难以预计的反作用,引起患者的强烈抵触,激化人格冲突,甚至可能导致后继人格吞噬主体人格的悲剧结果。对于医生来说,引导后继人格自动消亡,永远是第一治疗方案。 




“解子扬,你是个与众不同的人。”说完这句,阿宁看到他的眼神亮了一下。她心中已有打算,继续说道:“别人无法理解你的想法,却一再地否定你。被人用异样的眼光看着,很难受,这些我都知道。” 
他不说话,阿宁知道他正在思考。 
“其实你很清楚,你已经不在了,不是吗?”阿宁不动声色地,抛出重磅炸弹。 
“是时候让该过去的都过去了吗?” 
医生的语调是缓和甚至柔情的,但却直指人心深处最脆弱的那一点。她能从“解子扬”脸上看到他内心饱受煎熬的痛苦,这席话每个字都刺进他的心里,带给他尖锐的疼痛。 




“宁医生……”嗓音有些喑哑,能听出里面遏制不住的微颤。 
阿宁顿感泄气,“解子扬”是不会这样叫她的。狡黠油滑的“解子扬”第一次见面就叫她美女,会规规矩矩喊她医生的,只有吴邪。 
关键时刻,吴邪的主人格跳出来收回了身体的支配权。这个极其类似于保护的举动,简直就像是吴邪举起手臂挡在老痒前面。 
阿宁很想知道吴邪的真实想法:“你在保护他?你不希望他消失?” 
吴邪抬起脸,眼窝下面有很深的暗痕。经过这段时间,他们都很疲惫了。 
吴邪说:“我不能就这么放弃他。” 




几个月的相处,她深知吴邪的内心善良平和,有时过于敏感。阿宁敏锐地察觉到,吴邪对老痒的死心存愧疚,也许正是他始终无法释怀的症结所在。 
自那次失败的谈话以来,吴邪的本体好像越来越懒,每天出现的时间很短,身体大部分时候由第二人格支配着。更可怕的是,后续几次短暂谈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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