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段时间,严恪嘴上不说,面上也不曾表露,但展宁却知道,他的心情很不好。
宫里太后的状况越来越不好,太医院甚至与景帝吐了实话,倒是让景帝有心里准备。
府里面,严川的针对严恪或许不会太介意,但汝阳王的过度偏袒,严恪恐怕还是在意的。
她不愿看他面上露出那样的黯然。
到了卧室门口,展宁让悬铃在外边候着,自己放轻手脚独自进去。
屋里此刻没有别的下人在,严恪坐在床前,似乎在看些什么。展宁离得近了些,才发现那是一副画。
“在看什么,看得这么专心?”
展宁手脚很轻,严恪似乎未曾察觉,直到展宁站到他身后,笑着探过头去问他,他才猛地回过神来。而展宁的目光落在那副画卷之上,整个人不由一愣,怔怔问道:“这、这是谁?”
严恪看得极其专心的那副画卷之上,是一个红衣女子。素天净地,一片白雪之中,盛放的只有那女子的笑靥,以及身后的红梅。
那样夺人心魄的眉目,那样逼人的艳丽,饶是展宁生了一副少有的精致容貌,也为这女子的模样而惊叹。
而她心里除了惊叹以外,隐隐还有些胸闷。
严恪何以瞧得这般入神?这女子是什么人,与他有什么关系,他为何从未与她提过?
展宁眼中的疑惑未曾掩饰,严恪瞧见后,看看她的表情,又看看面前的画卷,不觉笑了笑,拉着展宁在自己身旁坐下。
“阿宁不会是吃醋了吧?”
展宁面上有点热,张口想要反驳,但话到了嘴边,却突然心念一转,索性大方承认了来,“我就是吃醋了,这画上的人是谁?”
展宁的坦诚成功逗笑了严恪,他哈哈笑了起来,眼底之前沉积的一些阴霾也因此散了些。
“阿宁这么坦诚,还真是少见。不过你要吃醋,也不该吃她的。”
展宁略略挑高眉,对画卷上女子的身份更加好奇起来。她在脑子里搜寻了一圈,都没将这人和谁对上号。就在她打算再追问严恪之际,她脑子里突然光芒一闪,一个人的名字猛地冒了出来。她望向严恪,“她莫非是你的……”
严恪瞧她面上神色变幻,知她大概是猜到了,于是道:“她是我母亲。”
“……”
展宁哑然了好一阵。她对严恪这位生母,虽早早听过关于她的形容,但却从未看过她的肖像。这一次吃错了醋,自己还大方承认,当真是丢人丢到了份上。
展宁这下闹了个大红脸,严恪瞧着她粉面含春的模样,笑着长臂一伸,将人揽入自己怀中。
“阿宁不必不好意思,你这么在意我,我心里很欢喜。”
“谁要你欢喜!”展宁没好气回了一句,话出口没多久,她突然想到严川之前在园子里说的话,瞧着严恪心情好似不错,不由又抬起头,带着几分认真看着严恪,道:“阿恪,父王和你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严恪面上的笑容随着展宁这句话消散。
他望着她,深邃的眼底一片难解光芒。
就在展宁以为他不会回答的时候,却觉得他揽着她的手臂一紧,他将她往怀里带得紧了些,之后,他将视线落在那画卷之上,“也谈不上误会,他就是不喜欢我而已。”
环在腰间的手臂那边温暖有力,落在耳边的话语却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落寞。
展宁忍不住覆住严恪放在她腰间的手。
她也想如他待她一般,拂去他心头的不如意。
“准确的说,他是不喜欢我的母亲,也不喜欢我。当初他娶了她,不过是因为她是林家最受宠的女儿。而陛下在当时……需要林家的助力。”
展宁听说过,严恪的生母,是林相的亲妹妹,也是林家最为受宠的女儿。
甚至于她在王府郁郁寡欢之后,林家与汝阳王之间,二十多年来一直存有隔阂。
“生在王侯之家,婚姻很多时候都是一场交易。我母亲最大的错,大概就是给出了真心。她自小便被人捧在手心惯了,突然受了委屈,便是一丁点,都容不下去吧。她去的时候我还小,可我听她身边人说起,她走得很不甘心,父王也不太耐烦。偏偏我和父王一点都不像,无论相貌、性情,还是喜好,我都随母亲多一些。他不喜欢我,也是自然的事……”
严恪的语气与平日有些不同,展宁听着,心里也跟着闷闷的。
她想要安慰他,告诉他汝阳王并非如此,可那些话语有多么苍白无力,她非常清楚。清楚到以至于难以出口。
最终,她只是抓起了他的手,与他十指相扣,与他低低道:“阿恪,我喜欢你。”
展宁的声音并不高。
但她说出的每一个字,都重重敲打在严恪的心上。
他忍不住低头咬起展宁玲珑的耳垂来,然后恶意地看着那小巧的耳垂一点点泛红,边往上边吹气,然后感受着怀里的身子轻轻战栗。
“阿宁,你刚刚说什么,再说一遍。”
他这般举动,明显是逗弄。换做平时,展宁必不肯惹他。
但今日,展宁的目光往那画卷之上一扫,只迟疑了片刻,便又道:“我喜欢你,想陪着你生生世世。”
展宁话音刚落,便觉身子一轻,整个人被严恪抱起。他将她转过身来,与自己相对。然后,他在她微赧的目光里,垂下头去,吻住了那张才吐露过爱语的唇。
这一吻缠绵且悠长,展宁一直被吻得快踹不过气来,严恪才放开了她。
而他的眼里,还有化不开的让人脸红心跳光芒。
屋外一片通透光亮,不远处的垂帘后,便是卧室的大床。严恪往那里面望了一眼,抱着展宁似乎准备往里走,展宁忙一把拉住她的衣袖。
她目光闪了又闪,然后突然问道:“最近都没瞧见连安,他到什么地方去了?”
☆、第一百四十六章
展宁的顾左右而言他,并没有成功转移严恪的注意力。
在回她一句连安出京替他办事以后,严恪仍旧将她吃干抹净。
当然,世子爷还有极为光明正大的理由。
——皇祖母想要抱重孙。
展宁浑身酸软躺在床上,气得满面羞红。
皇太后的孙儿可不只严恪一个,报重孙……就大皇子那边,再努把力,重重孙都快有希望了。
话说严恪婚后在她面前总没正形也就罢了,从她入府开始,就一直在摩拳擦掌的何侧妃也不知是不是有了什么主意,开始给她找事了。
何侧妃和容侧妃代管着王府事务,展宁虽是世子妃,但入府时间不长,刚开始又一副病恹恹的样子,加诸汝阳王未发现,她并没有收揽大权。
何侧妃却道是世子成了婚,原本世子院里伺候的人手就不多,世子妃陪嫁的丫鬟和婆子人手也少,如今不比以往,不能将就,于是亲自挑选了四个乖巧伶俐的丫鬟,送到展宁和严恪的院子里来。
展宁瞧着面前娇滴滴的四个丫鬟,那身段那脸蛋,看得出何侧妃是真废了心思挑选的。
不知道人恐怕还以为这送来的不是丫鬟,而是要给严恪做妾。
悬铃是个爽快性子,背了人,在展宁面前不由道:“世子和世子妃才成婚多久,何侧妃就往房里塞人,这也太过了些。”
展宁无所谓笑笑,“她送来,就暂且收着,月银又不从我的头上拨,也没什么大碍。”
不过笑归笑,她还是多了个心眼,没将这四个丫鬟放在身边,她身边还是让悬铃和从侯府带来的几个丫鬟婆子伺候着,另外她还让悬铃找人盯着这四个丫鬟,瞧瞧何侧妃到底打什么主意。
展宁这些安排,严恪从宫里回来后,很快便知道了。
展宁打趣严恪,“阿恪若舍不得,想让她们几个贴身伺候着,我便重新安排过。”
严恪知她是故意,笑着从背后揽了她腰,手放在她平坦的小腹上。两人对面恰恰是一面大的妆镜,镜子里清晰映着两人的亲昵模样,严恪在她耳边笑道:“阿宁也太妄自菲薄了,有你在我身边,等闲胭脂俗粉,我怎么会瞧得上眼?”
展宁打趣不成,反被逗弄,不由瞪他一眼。
严恪笑了回望,镜中之人含嗔带怒,粉面含情,一颦一笑皆是极致的娇美。这般容颜,这般风情,的确少有人及得上。
更何况情之所钟,又岂是浅表的皮相声色能魅惑的?
何侧妃送的四个丫鬟进了展宁的院子,大半个月过去了,严恪也没正眼瞧过几个人。
这四个丫鬟来之前,就得了人的指点,不放过一切机会往严恪身边凑,想往严恪床上爬。
奈何严恪不给她们机会,几人手段使尽,也没捞着半点好。
悬铃一直盯着她们,自然将她们这些小动作看在眼里,她的身份本就不同,是严恪替展宁寻来的心腹之人,心里自然不大看得上这些丫鬟的下作手段,展宁虽未发话,她也忍不住暗暗整治过几人,好让她们收敛些。
悬铃的整治倒是有点效果,不过又盯了几日之后,悬铃发现这四个丫鬟中,有三个收敛了些,还有个丫鬟转了方向。
“你是说,那个叫紫玉的这几日总往四公子那边去,还和四公子身边的贴身侍童来往密切?”
展宁听着悬铃说的情况,好看的眉头微微一蹙。她口中的四公子,正是这段日子和严恪争锋相对的严川。
严川近些日子一直表现反常,他原本长期在京师京营里呆着,十天半月不回一次王府,如今却总往府里走,与汝阳王父子之间的关系也越来越融洽。他如今正是少年天性,相貌个性又类汝阳王,与汝阳王亲近起来很是自然,汝阳王待他越发不同。
何侧妃的人和严川搅合到一块,思及严川最近的态度,展宁不得不小心一些。“把那叫紫玉的丫鬟继续看着,看看她是想打四公子的主意,还是收了心,就想寻个身份相当的人过着。”
王府里的气氛越来越不对,宫里太后的身子也越来越不好。
这日严恪工部事务繁忙,抽不开身,展宁便带了悬铃独自进宫,替严恪陪一陪太后。
展宁这段日子往寿康宫走得勤,太后身边的素锦与她也熟识起来。见到她来,先笑了道:“世子妃来得巧,太后娘娘瞧着今日天气好,让人推了她到清澜园里看花。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