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因这颗心,早早就给了那一个人。
孙权果然有备而来,只见他扶着吴国太,拦住了刘备的去路,让他从马上下来。
“不知道吴侯在此是何意?”刘备料想在大庭广众之下,这孙权也不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因此倒也坦然。
“自古便是出嫁从夫,母亲自然也是晓得如此道理,但思来想去只得这一掌上明珠,权亦疼她的紧,蜀地偏远,山高水长,恐妹妹有所不适,而且今日一别不知道何时才能相见,所以又一个不情之请,希望玄德能够应允。”孙权开口说道,句句入理三分。
刘备想了一想,回道:“我既娶了吴侯妹妹,定然不会亏待于她。如今备虽然业小,但足以照顾好家中老小。若然吴国太思念妻内,备大可派人送其省亲,以了却妻内孝意。若吴侯挂念,大可来我蜀地,备必盛情以待,聊表蜀地和江东之情谊。”一通话说的在情,顺势将孙权的意思回绝了去。
孙权话还未开口便被刘备四两拨千斤淡去,再是勉强已然无所结果,便索性作罢。原本想最后借着吴国太名义让刘备留在江东,只要刘备在此,还怕那蜀地有乱不成?好不容易说动了母亲,却不想平日看起来忠厚老实的刘玄德会如此伶牙俐齿。孙权只能将这一口恶气咽了下去,招招手让随从端来一壶酒,举杯道:“权今日送别妹妹,希望妹妹好生安顿!妹妹请,妹夫请!”
轿内人不答,而刘备则有所疑虑的接过那酒。
孙权略一挑眉,转见刘备已然将酒递交给了诸葛亮,不满道:“玄德连这面子都不给?”
“自是不敢,”刘备陪笑道,“只是备有伤在身,此去荆州又路途遥远,军医叮嘱切莫沾酒,故而扫了吴侯兴致实在不该,让孔明替备罚酒三杯,算是给吴侯赔了不是。”
“你!”孙权哪里见过如此不识好歹的人,但观望周遭百姓,暂时将这口气咽下了。陪在他身边的鲁肃亦是无奈,这酒中下了药,足够使人昏迷,到时候可借机刘备不胜酒力让他再留宿一宿,以谋后计,却不曾想刘备这厮老奸巨猾,谨慎小心的很。
“为何妹妹不语?”孙权绕过刘备,走道了轿边,疑惑道。
“不好,”江珊低呼,“只怕刘棠儿要暴露了。”
白烨心中亦是不安,但目前情况不宜出面应对,再加上孙权有意为难不放刘备出城,若是真的让他发现了在轿内的是刘棠儿而不是孙尚香,一定会借题发挥,到时候全城封锁搜查,孙尚香和徐婉不但走不了,恐怕还会牵扯出曹冲和曹植。此事非同小可!
“莫慌,”白烨强自镇定,拍了拍江珊的手背安抚道,“此刻该紧张的是曹氏兄弟,他们应然会有所行动。”
江珊看了看曹冲和曹植方才所在的地方,沉声道:“他们不见了。”
“什么?!”白烨尾调稍稍上扬,心中一乱。
不能够让他们发现那轿内的是刘棠儿!
“你去哪儿?!”江珊眼见着白烨往人群前冲去,想要拉住她却没抓住,着急道。“你如今还是钦犯,不要随处乱走,若然在众目睽睽之下被发现谁都保不住你!”
“只能用我来引开他们的注意力了,”白烨苦笑道,“除此之外,你还有其他法子?”
“我不许你去!”江珊呵道,“若你被抓住了,我便去劫狱,大不了鱼死网破,你生我生,你死我死!”
白烨摇了摇头,捏紧了手,凭着出色的听觉渐渐的摸索到人群前端,辨析着声音来源,抓着机会想要从一队护卫中冲突而出。而江珊则被一个壮大的男子挡住了去路,推他不动,周遭又没有缝隙可行,就那么死死的被卡住了去路,眼见着那个呆子便要只身犯险却无可奈何,死死的咬住下唇,心中暗暗发誓道。
你若真的敢胡来我总有办法让你后悔!
孙权没等来轿内人的回应,心里更加困惑了,瞧了刘备一眼,猫腰抬手想要去掀开那轿帘,却不想后面传来一声悦耳的女声,散着阵阵的阴冷之气。
“吴侯若是掀开了轿帘,对新娘子可是不吉之象征,按照习俗,新娘在入夫家之前是不许作声的,又怎么能回应吴侯?”
孙权听出了此人来历,缩回了手,直起了腰身,背手在后,缓缓的转过头微笑着看着那个风姿卓越的女子,笑道:“若非江大小姐到来,我可是要触大忌了,吾妹今日得你相送,实在荣幸。”
江虞原本面无表情,但在余光瞥见了在人群之中的那个人,稍稍皱了皱眉头,又继而将视线挪移在了面前之人身上,看着孙权道:“吴侯嫁妹,虞又岂敢不来?”这边说罢,又一抬眼一扫刘备道,“不单如此,虞还特地备了一份厚礼,望请笑纳。”
☆、第八十四章
空无来由的,随着江虞的出现,周遭的天气忽而晦暗了下来,来了一阵狂躁的阴风,吹起了不知道何处飘来的沙尘,黄黄的扬了一地。
江东之地气候湿润,极少见到这般场景,在场的百姓自然有些迷茫,更多的是慌乱。当发生的事情超出了认知能力的时候,人们往往将其归咎于天神,如今出现了此番情况,不少人跪倒在地,拜倒在天地之下。
刘备见到江虞眼前一亮,未等开口便遇见了风沙,赵子龙不愧是其最为贴身的武将,不管其余,下意识的便是以身体护卫在刘备身侧,手执青缨长枪,吃力的在一片黄色之中巡视周围动静。
孙权搀着吴国太的手,脚步往后退了几步才稳住身形。而鲁肃则差点儿跌倒在地,幸亏有随行的陆逊在后搭手,才不至于太过狼狈。陆逊轻松的神情荡然无存,收敛了先前态度,严正以待的望向江虞所在方向。
而白烨亦感觉到了沙粒拍在脸上的刺痛。
这是她给你的警告,虞儿,她在催促你……
风沙渐渐的停息,众人都立在原地,一些人结结实实的吃了一些沙子,拼命的往外吐去,而孙权等人身上亦沾满了黄沙,不得不去掸开。
陆逊等风沙一停,便往江虞处看去,待看清楚了那人笔直身影依旧在原处才稍稍安了心。诧异的瞪大眼睛,只见江虞身上了然无尘,依旧是干干净净,又望着她足部望去,那块地也是出奇的干净,没有沾上任何的尘土黄沙。
实在怪哉!
“江家大小姐出手的礼物一定非常贵重,备怎敢承受的起?”刘备道。
“皇叔乃万民心之所向,江虞此举只是聊表心意,并无其他,请皇叔务必接受。”江虞坚持道。余光瞥向一边白烨所在,见不远处江珊正往她那儿去才稍稍觉得安心,又将全部的心思扭转了回来。只要让刘棠儿跟着刘备顺利出城,此计才算成功。
招招手,下人拿出一个精巧古朴的木匣子来,上面的雕刻活灵活现,巧夺天工。
孙权一见那木匣子顿时大惊,但在众人面前不好明说,只能瞪了瞪江虞道:“只怕是江大小姐认错了东西拿错了礼物罢?”
江虞,你怎么敢将此物交给刘备,你到底存的是何心思?!
江虞冷冷道:“并未取错,我想此物交给皇叔最适合不过。”
与其让你们为了这个东西争抢,不如索性给了刘备,我且在一边隔山观虎斗,无论谁胜谁负都会使得你们元气大伤,那时候再来取这木匣,何乐不为?
“奇怪,这木匣子没有之前的戾气,亦没有黑烟。”江珊已然来到了白烨身边,站定了才道。
白烨点了点头,“是假的。”
“假的?”江珊一惊,“姐姐竟然敢在这里交出一个假的木匣?”
“真因为是江虞,她才敢。”白烨无奈笑道,“真亦假时假亦真,谁料得到送给刘备的礼物竟然为假?以孙权谋略如何能不知江虞是想借机挑起他和刘备的纷争让他无暇日日盯着江家动静,而北边曹操依旧是个不小的威胁,故而二人即使如此亦不会明争,他们会选择暗斗。”
江珊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安静的站在人群中看着自己姐姐的背影。
似乎从小到大,自己也未曾真正了解她的心思,但身边这人,却可以轻而易举的想到姐姐所想的计策,这算不算心有灵犀?
“权儿,时候不早,让尚香早日出城,切勿误了时辰才好。”吴国太深深的叹息了一声,依依不舍的望着那顶八抬大轿。“人都说新娘子上了盖头只能由夫家揭下,如今你妹妹嫁给了刘玄德,我们也算是一家人了,希望你们日后好好相处,切勿辜负了你妹妹这一番心意呀!”吴国太拍着孙权的手,语重心长道。
“孩儿知道。”孙权眼睛紧紧盯着那木匣,心有不甘但不好发作,捏紧了拳头,早就将方才的事情丢到了一边。
江虞,算你狠!
江虞亦听见吴国太发话,稍稍安了心。扭头往那轿子处瞧去,想道:“刘棠儿,我今日只送你到此,日后作为便看你自身造化。你原本便是汉室宗亲,流着皇室的血脉,只可惜天灾人祸流落民间。若你安分守己也可安然度过一身,可惜偏偏心怀大志,注定要劳碌一生。刘玄德名义上乃是你的亲叔叔,能与他一起为汉室而努力也算是了却了你一番心愿,此生,望卿珍重!”
轿子的窗帘悄然的掀开一条细缝,里面盖着红头巾的人偷偷的往外处人儿望了一眼,郑重的点了点头,似乎是在感激江虞的帮助。在收回视线的那一刻,又在人群中定了定,瞧见了那个戴着斗笠的熟悉的身形,深深的吸入了一口气,目光在那人身上停留了许久,才依依不舍的收回。
白烨,你我后会无期。
“那刘棠儿似乎舍不得你。”江珊在白烨身边低声道,“你可舍不得她?”
“她在我最无助的时候救了我,这个大恩我白烨会记得一辈子。”
“可她是……”江珊还想说些什么,但终究没有出口。
“我知道她是江虞派来的人,”白烨微笑道,“但即便如此,我还是要感激她。”
“你倒是轻松。”江珊听罢,默然的叹气道:“你到底知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