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仙尘神态自若并不道破,望向陈小咩的眼神中则满是爱怜。
陈小咩故作随意,转而问道:“白仙尘,你可看见左老先生和君亦然了么?”
白仙尘大为惊疑,皱眉问道:“他们不在客栈中么?”
陈小咩点了点头,指向厨房道:“早餐做好了,你饿得话便去吃一些吧。”
白仙尘轻轻摇头,言道:“他们定是出去查探情况了,我还不饿,且先等他们回来再说。”
话音刚落,大门“砰”的一声不知被何物重重推开,白仙尘、陈小咩皆是一惊,一时吓得抱作一团,转头瞧去,却见大门口空空荡荡、未有一人,不由又骇又奇。
陈小咩忽然“呀”的一声尖叫出声,身子更往白仙尘怀中缩了缩,小手紧拽着白仙尘的衣襟,口中颤道:“手……手……!”
手——?
白仙尘眯眼瞧去,只见一只满是鲜血的手掌正无力的挂在门槛儿上,她吞下一口唾沫,壮起胆子打算前去探探,对怀中陈小咩言道:“你待在这里,若是有什么厉害东西,你不用管我自己快逃。”
陈小咩抿了抿嘴唇默然点头,手掌却依旧不愿松开,犹豫了片刻,一咬牙,对白仙尘言道:“我与你一起去!”
白仙尘本想拒绝,但想那若是什么嗜血怪物,凭陈小咩又如何逃得了?
想到这里,白仙尘捏紧拳头点了点头,开始挪动步子,小心的向门口走去。
踏出一步、两步,白仙尘能够感受到自己的心跳随着迈出的步伐,每迈出一步便会加剧一分,终于接近了那物,两人定睛瞧去都不由惊叫出声,而见那横躺于地的,分明便是一人,这人不是别人,却竟是大清早便不见了踪影的君亦然!
白、陈两人立刻前去相扶,只觉君亦然身子沉重已然昏死,浑身血污已成了一个血人!
她的身后地面拖着一条长长的血径,想来君亦然定是这般爬回客栈的,其中艰险不言而喻!
白仙尘将君亦然抱在怀中,心中极是不忍,恨不得替代君亦然分担她全身的伤痛,赶忙与陈小咩一同将君亦然抬入了客栈,想“君亦然的伤必与自己脱不了干系”,心中颇多自责,念道:“纵然君亦然是令人望而生畏的‘剑神’,还不是一副血肉之躯,哪里当真便是‘神仙’了?她依然还是会受伤、会流血、会死的平凡女子,我又怎可太过依赖她……”
把君亦然安放在客栈大堂中,陈小咩飞快的跑去将客栈大门关上,并以扫帚抵住门背,接着跑入厨房烧水取药,端着脸盆药瓶又奔回了大堂。
白仙尘脸色惨白,接过毛巾水盆,默念心无杂念,先替君亦然脱下身上衣衫,而后眼睛半睁半闭,为她擦净了身上伤口,取出伤口中嵌入的碎石,接着熟练的涂抹上伤药,最后再以干净布条替她包扎好伤处。
忙活了半个时辰,总算是替君亦然打理了一番,期间君亦然一次都未曾醒转,脸色惨白的近乎没了血色,若非她尚且还有些体温,简直便与死人无异。
白仙尘一鼓作气将君亦然抱至楼上房间,替她盖上了被子才觉双膝生痛,想来该是大伤初愈,不适宜这般奔走。
便就坐在床边,如今却是换成了白仙尘守护着君亦然,将那个似若无骨的柔软身子搂进怀中,白仙尘心中不住祈祷怀中人儿能够醒来——柳红嫣已经死了,难不成上天还要夺走君亦然么?!
到了傍晚,君亦然缓缓睁开双眼,视线迷离中瞧见白仙尘正紧锁着眉头、闭着双目,嘴唇一张一合似乎在无声呢喃着什么——佛祖保佑,假若能够让君亦然康复,我白仙尘愿意为她承受苦难。
感到怀中似有动静,白仙尘张开眼来,而见君亦然正勉力微笑,抬头瞧着自己。
白仙尘大喜道:“君亦然你没事儿了?”
君亦然开启双唇,想说什么却无力发出声响,白仙尘瞧出了君亦然的虚弱,抚摸着她的脑袋,言道:“省点力气,别作声——你一定饿了吧,我去给你拿吃的。”
小心的君亦然躺倒在床上,白仙尘飞也似得奔去厨房,与陈小咩说知情况后,将早晨未喝完的粥在锅上热了,然后装入食盒给君亦然提上楼去,更是一勺一勺的吹凉了亲手喂入君亦然口中。
君亦然后背依着墙面,待得白仙尘送来一勺粥便张口吞下,脸容上竟有些莫名的羞涩,眼中莹莹闪光,似是在别扭着此刻“被白仙尘当成小孩儿”的情状。
君亦然大伤初愈胃口很是不错,将白粥一股脑儿全吃下肚后,惨白面色显是好了许多,白仙尘收拾碗碟装入食盒,刚想将食盒拿下楼去,衣角却被君亦然伸手拽住。
白仙尘诧异转头,而见君亦然双目正恳求般的瞧着自己,张口自身体中挤出全部力气,吃力言道:“仙尘……不要走……我……我有话……要对你……”
白仙尘放下手中竹篓,坐到了君亦然身边,手掌轻抚君亦然手背,微笑示意她说慢点。
君亦然缓了一口气,闭上双目,沙哑的嗓音,虚弱问道:“仙尘说过……假如仙尘是男子……便会娶我……仙尘可还当真么?”
白仙尘闻言双颊不由泛出红晕,若放在平时必会嗔怪君亦然“都什么时候了,还没个正经”,然而在这当口,君亦然既然如此询问,那便极为重要的事儿,至少对那个眼中只有白仙尘的君亦然而言是无比重要的。
白仙尘低头道:“自是真的,怎么?难不成你有法子将我变成男子?”
君亦然羞道:“没有……若有倒好了……”
两人一时羞涩无言,隔了片刻,君亦然才接着言道:“假如是柳红嫣……你会不顾及男女分别,娶她为妻么?”
白仙尘一怔,心口竟是一阵砰砰乱跳,迟迟不能给出答案。
君亦然瞬也不瞬的凝视着白仙尘,自白仙尘的神情变化中已然瞧出了她的心思,只得无奈叹气,表情便如是被主人抛弃的犬儿,埋着脑袋颓然泄气。
白仙尘搪塞道:“嫣姐已然死了……这怎么都是不可能的事儿了,你问这个做什么……”
君亦然摇了摇头,目光中闪过一道凌厉,沉声道:“或许没死……”
白仙尘一惊,轻抚君亦然手背的手掌猛然紧紧一拽,急着问道:“你说什么?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君亦然被白仙尘捏痛了手掌,不由皱起了眉头,白仙尘却未曾察觉,只是拼命的要君亦然再次述说刚才的言语。
君亦然重复道:“柳红嫣…可能没死……”
白仙尘的手掌剧烈颤抖,半信半疑却掩不住满怀的欣喜,道:“怎么会呢……我见过嫣姐的尸体,那确实是……啊!你是不是见到了嫣姐?你定是瞧见了嫣姐,故而才能断定她并没有死对不对!”
望着白仙尘期盼的双目,君亦然摇了摇头,只见那双盼望的眼眸立时黯淡了下去,却听君亦然继而言道:“你将我外衣……拿来……我…给你看样东西……”
君亦然此时穿着的是一件寻常人家的白布衣,原本的衣衫破烂不堪,早已被白仙尘丢在了客栈大堂。
听君亦然这么说,白仙尘想都没想便即飞奔下楼,取了君亦然的衣裳立时返回,双眼不住的瞧着那件破烂衣衫,却并为看到有何异样的物饰。
君亦然伸手取过衣衫,展开后目光一扫,接着自内袋里取出一根红色细线,绳线的材质似乎是上好的丝绸。
白仙尘一惊之下急忙夺过丝线,并将之凑在眼前看了又看,而后整个人都开始颤抖起来,双眸死死望向君亦然,开启口来痴痴言道:“这……这是嫣姐最为喜爱的赤绸……你……你将这个拿给我做什么?”
君亦然目光深沉,缓思片刻后,言道:“昨夜有人…拿此物与我对敌……我猜那人是柳红嫣。”
白仙尘喜道:“你是亲眼瞧见嫣姐了?”
君亦然摇头道:“那人武功太高……驾驭着两头傀儡便险些要了…要了我的命,要不是左老前辈……对了,左老前辈呢?他……他可回来了?”
白仙尘道:“至今未归,唔,如此说来,你与左老前辈昨晚便出了门,而后……而后遇到了嫣姐?”
君亦然道:“左老前辈是后来赶到的……若非他救了我一命,我早已…早已身首异处了……也不知他此刻如何了……”
白仙尘无暇顾忌其他,催促君亦然道:“你先与我说说,你既然未曾瞧见敌手,何以认为那人就是嫣姐?”
于是,君亦然便将昨夜之事与白仙尘细细说了,说到左翁曾提醒“那‘傀儡诀’乃是‘花红柳绿’花海棠的武功”——君亦然在这一段故意加重了语气,接着解释道:“我原本也未想道来人会是柳红嫣……可想起‘傀儡诀’的由来,不由自主就联想到了她……如今与仙尘确定了这细线与柳红嫣有…有些瓜葛,于是我斗胆猜想……”
“嫣姐是诈死?”白仙尘替君亦然将话说完,而后两人一时默默无言。
不论君亦然猜测正确与否,对白仙尘而言这本该是喜讯才对,然而此刻她却如何都高兴不起来,捏紧拳头,白仙尘嘴中不住喃喃:“不可能,绝不可能……嫣姐确实是死了……那红线与‘傀儡诀’或许是有高人在暗中装神弄鬼……不可能是……不可能是嫣姐!”
顿了顿,白仙尘又道:“若是嫣姐,她为何要袭击你?且你的武功如此高明,我虽言过‘嫣姐武功是天下第一’,却也只是开玩笑的言语,若真打起来嫣姐又哪里是你‘剑神’君亦然的对手?更别说与左翁那等老怪物为敌了!”
君亦然一笑,轻轻颔首不再言语。
白仙尘心神大乱,拾起地上食盒便奔出门外,胸膛心脏正自疯狂乱跳。
“柳红嫣可能没死。”——君亦然的言语在白仙尘脑中徘徊。
白仙尘比谁都了解柳红嫣,她本为柳红嫣之死冲昏了头脑,如今经由君亦然提醒,假若柳红嫣未死,那其中的玄机可真是太大了——
为何此次“武当山行”的任务,会不知不觉交托到自己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