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九很得意的看着他,笑道:“这秘密令你很震惊吧?”
王怜花喃喃:“我实在想不到……”
宫九哼了声:“你当然想不到。”
王怜花道:“我想不到你这么容易就被诱供,招出冒天下之大不韪的罪状来!”
宫九道:“那是因为,你马上就要死了。”
宫九说完,向着门外一指。
火把。明亮亮的火把。
五十支火把握在五十个赤膊露出结实肌肉的大汉手上。五十个大汉围成一个大圈。
宫九续道:“你不仅入地难遁,而且插翅难飞。”
他一拍手掌。
又是火把,又是明亮亮的火把。
又是五十支火把握在五十个赤膊露出结实肌肉的大汉手上,只不过这五十个大汉不是站在地上。
他们站在屋瓦上。
花满楼忽然说道:“我可不可以问个问题?”
宫九道:“什么问题?”
花满楼道:“你早料到陆小凤不会答应刺杀皇帝,也已布下置他于死地的埋伏。那先前又何需设计,假我之手杀他?”
宫九道:“你既然自己找上门来,正好可以加入我们,一起做事。”
花满楼笑道:“瞎子似乎不适合去作御前侍卫。”
宫九道:“以你的武功,以你的家世,你可以做很多其他的事情。”
王怜花拍手道:“你们倒慧眼识人!想来,假如我方才一进屋就莫名其妙被他杀了,他发现误杀好友,必受重创。你恰可趁他意志最薄弱之际要挟……对,我被他杀了,你们马上会去澄清我不是劫镖的歹人,我仍是受人尊敬的陆小凤陆大侠。花满楼杀了陆大侠的秘密若被人知道,从此就会为江湖同道所不齿——这实在是个要挟他的好法子。”
宫九不禁叹口气:“你武功虽不济,头脑倒算精明,不用来和我们做些轰动天下的大事,真是浪费了。”
王怜花道:“我们以前并没有交过手,你怎就认定我武功不济?”
宫九傲然道:“花满楼的掌法让你险些丧命,却根本威胁不到我。”
王怜花笑道:“这只是因为,他怕吓到你,不敢对你施展出那掌法的真实威力,而我就比你禁吓得多。
宫九眼睛眯起,冷冷道:“是么?”犀利的目光转向花满楼,一字字说道:“把你那掌法再施展一遍。”
王怜花的话一出口,花满楼已忍不住叹气,此时更唯有苦笑。对王怜花道:“何苦偏要激他逼我用那杀人的掌法?你就这么想看我杀人?”
王怜花乐不可支道:“人对自己没看过的事情,总会特别好奇的。”
这样的对话,显然是丝毫没把宫九放在眼里。
宫九怒极反笑,遂又面色森然,厉声道:“你们以为激怒了我,就有机会逃命了?”
忽然,他以指作剑,刺向花满楼,正是这几天每晚潜入屋中相袭的招式。
花满楼也仍一掌劈出。
不同以往的是,这一次宫九已没有保留。他的手指在离花满楼尚有一尺距离的时候,忽有一道凌厉剑气自指尖而出,射向花满楼喉咙。
宫九狞笑着,他的深厚内力所化剑气无坚不摧,他认定花满楼必死无疑。
不料花满楼的掌风竟不知比先前强盛了多少倍,宫九的剑气遇到那掌风,就像一滴水落进大海,连个涟漪都没溅起。
白骨幽灵掌施展时,不提起真气已极可观,一旦配以充沛真气,威力更不可同日而语。
宫九脸上的狞笑顿时凝固。来不及反应,一股难以言喻的大力已逼在他胸口,似乎能把他的心脏挤压得从嘴里跳出来。他被那掌力迫得窒息,不由自主张开了嘴。
突然,一粒药丸落进他口中,瞬间顺喉而下。与此同时,胸前压力骤减。
花满楼的手根本碰都没碰他,便已收掌,气定神闲地立在那里。
宫九呆若木鸡,被这不可思议的功夫震慑。半晌才想起自己被逼吐下的药丸,想问那是什么毒药,却发觉自己全身僵硬,无法活动,连唇舌都麻木不受控制,哪里还发得出声音!
王怜花也大觉意外,探究地碰了宫九一下,宫九就像泥胎木雕般,直挺挺倒在地上,只有一双仍在转动的眼珠,表明他还活着。
王怜花奇道:“花满楼竟然会使毒?”
作者有话要说: 明代的登州,受困于严厉的海禁政策,因封海而外出无门, “僻在海隅,素称荒阻”。但官方海运不受禁;并且是当时中国北方最大的军港。《明实录》记载“时以登、莱二州皆濒大海,为高丽、日本往来要道”。
运载佛像、木鱼的船,在登州出海去扶桑,非寻常百姓可以办到。这就可以解释为什么陆小凤急于出海,那段时间内却只有此船可以搭乘。
崆峒纸织画,是先在宣纸上绘好图画,再将画切成一毫米左右的条缕作为经线,另取空白宣纸切成与经线相同的纸条作为纬线,然后经纬交错编织。编织后的画如浮云轻纱,烟笼雾锁,观之似隔帘赏月,高雅深远,妙不可言。
☆、烧尾盛宴
花满楼微微一笑:“使毒,总比杀人好些。何况,这或许不应该算是毒。”
王怜花不解道:“不是毒?那是什么?”
花满楼道:“是药,心药。”
王怜花动容道:“心药!故老相传,数百年前,‘医仙’宋混沌以各种奇花炼制出了一类药,能与人的情志相感。比如,有的服下后再不能动儿女之情,否则全身剧痛;有的服下后再不能生贪念,否则七窍流血……”
花满楼道:“宫九服的这种,会让他不能起杀心,否则便全身僵木,难以言行。不过,当他心平气和,不再想杀人时,便马上恢复如常,不医而愈。”
王怜花兔死狐悲,小心翼翼地问道:“那他恢复后,如果又想杀人呢?就又会回到现在这活死人的状态么?”
花满楼道:“不错。想让别人变成死人,不若自己先体会做死人的滋味,体会久了,总能有所见悟的。”
王怜花忍不住用“传音入密”道:“幸亏你对我另眼相看,手下留情,否则我岂不早已像他这样,但凡心念一动,就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花满楼“传音入密”回复:“你这样的小恶魔,若是不能说不能动,岂非少了很多精彩?不过,我记得你倒曾下毒让我不言不动。”
王怜花谄笑:“七哥最疼我,不会和我计较的!”
花满楼忍俊不禁,摇摇头,又向宫九走近几步,叹道:“他现在还没有恢复,可见杀机仍炽。”
却在这时,有人一声怒吼:“敢害九少爷!拿命来!”门外一人疾奔而入,独臂单足,拄着根铁杖,右腿齐根而断,右臂也被人连肩削掉,脸上一条刀口,从右眼上直挂下来,不但右眼已瞎,连鼻子都被削掉一半,耳朵也不见了。
只见他身子斜斜一穿,肋下铁杖斜刺,竟以这根铁杖当作了长剑,一招“笑指天南”,袭向花满楼后心。
王怜花双指伸出,登时将那铁杖夹住,任那人如何用力回抽,亦难撼动分毫。灵犀一指,用得倒也似模似样。
他笑吟吟地看着那人,说道:“你是宫九的仆人?海南‘天残十三式’专走偏锋,倒正要你这种只剩下半个身子的人习练才好。”
手指一送,铁杖猛地撞向那人,加上那人自己的争夺之力,那人无法控制杖上凝注的巨大力道,竟被撞中穴道,动弹不得。
那人虽然被制,脸上却毫无惧色,双眼望着门口,目光中甚至现出几丝得意。
门口处,正有五个人鱼贯而入。
一个留着小胡子的年轻人,打扮得像花花大少一样;一个满头白发的老翁,道貌岸然,看来就像是个饱读诗书的老学究;一个开始发胖的男人,和你平日在茶楼酒馆看见的那些普通人完全没什么两样;一个服饰奇异的中年人,穿着唐时一品朝服,腰缠白玉带,头戴紫金冠;最后是个女子,修长的身材线条柔和,脸部的轮廓明显,一双猫一般的眼睛里闪动着海水般的碧光,显得冷酷而聪明,却又带着种说不出的懒散之意,对生命仿佛久已厌倦。
王怜花想起杳冥说过,无名岛上高手众多,嗟叹:“原以为制住宫九,事情就结束了。现在看来,不过才刚开始。你的心药还有多少,够不够这些人分的?”
花满楼微微一笑:“够是够,但最好他们自己止住杀意,也好省下些药,留给更需要的人。”
那五个人却仿佛没听到他的良言相劝,同时猱身而上。攻势凌厉,俨然都是高手中的高手。
花满楼一声长叹,衣袖拂动,或引或拨。
刹那间,小胡子的“化骨绵掌”拍在白发老翁的肩头,白发老翁的“指刀”切中胖男人小腹,胖男人的“混元气”击倒穿朝服的中年人,中年人倒地前所施“醉中七杀手”划过女子的脉门,女子手中一根细而坚韧的钢丝被迫转向刺进小胡子的大腿。
不待花满楼的长叹声落尽,五个人已彼此互创。幸亏花满楼不愿他们丧命,把他们杀招中的大半力道都化解掉了。随即,一股罡气迫得他们不得不把嘴张开,将一粒药丸吞下。
于是屋子中又多了几个如宫九一般的活死人。
王怜花两眼放光,抓住花满楼的手,“传音入密”道:“我要学你这个!”
花满楼道:“流云飞袖?”
王怜花迫不及待道:“是融进流云飞袖的‘移花接木’!失传已久的移花宫秘技!”
花满楼笑道:“你的眼可真尖!但你最好先练一练移花宫的‘明玉功’,再学‘移花接木’才更事半功倍。”
王怜花只觉喜从天降,若不是易容成陆小凤,又在使用“传音入密”,真恨不得当场欢呼出来。
花满楼暗觉好笑,这小恶魔竟是个武痴,但凡能学到奇功秘技,就欢喜得不得了。想那快活王也是如此吧,王云梦对他痴情一片,当年为偿他所愿,才配合他于衡山,设计让无数武林绝学皆落囊中。
王怜花正欲再说什么,却见那修长女子挣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