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怜花生出种不祥的预感,皱眉道:“我们还是快离开这里……”
却听“轰隆隆”一声大震,砂石如雨般飞溅而出。
王怜花不假思索地立即向来时经过的出口方向蹿去。
却发现出口已被块大石堵住。
甚至连旁边那小小的空隙都已被碎石填满。
白飞飞显然早已在这里周密地布置过。
紧接着,又是“噗噗”两声。
随即“轰隆隆”一声大震。
王怜花心里一叹,不必看,也知这是刚才用一点鬼火引他们来的那“鬼卒”遁去的另一条出路,又被堵死了。
花满楼掠到他身边,说道:“我们虽只用‘传音入密’交谈,并未发出声响,她却不敢确定我们已经死了。”
王怜花道:“对她而言,谨慎些总是没错的。她这一来,不仅布成个瓮中捉鳖之局,那传声的机关一旦启动,威力也将倍增。咱们方才虽避过了暗器,此刻却实难再逃脱。”
花满楼道:“难再逃脱么……那就只好同年同月同日死了。”
他嘴里说着死,却仍旧是一身的云淡风轻。
王怜花被他的情绪带动,心中顿时安宁了。眸光一亮,悠悠笑道:“榖则异室,死则同穴。”
花满楼呆了呆,似是开玩笑,又似认真道:“岂不尔思,畏子不敢。”
王怜花不假思索地立刻接道:“岂不尔思,畏子不奔!”
两人静默了片刻,心神交融,忽然一起放怀大笑。
连“传音入密”都不用了,笑声震荡,岩洞中充满此起彼伏的回音,仿佛有千千万万的人一起和他们享受着快乐。
不知过了多久,王怜花才再次想起这是什么地方,想起白飞飞。疑惑道:“她听到我们的声音,怎竟无动于衷?”
花满楼沉吟道:“她似乎突然遇到变故,离开了……”
王怜花心如电转:“快活林中,还能有什么变故,还能有谁令她不得不离开……难道……快活王?”
话才说完没多久,已有一阵脚步声传了过来。
人来的不少,但脚步声却很轻,有的甚至几不可闻,可知来的都是一流的高手。
但声音虽轻,在这死一般的静寂中,却已宛如雷鸣。
花满楼已分辨出为首之人是谁,笑了笑:“对,快活王。”
王怜花浑身一震:“快活王若找上门来,幽灵群鬼必难抗衡!”
花满楼道:“你是不是怕白飞飞一旦不敌被擒,会供出你的身份?”
王怜花摇摇头,沉声道:“她不会。快活王的女儿杀了快活王的儿子,固然好;但若让快活王在不知情之下,自己亲手杀了自己的儿子,岂不是更好?别说是她,就连我,都觉得这样的结果,实在有趣得很。”
花满楼不禁唏嘘,知他一向不屑流露心中气苦,说出这样的话已是极限,当下伸臂拍拍他的肩安慰。
外面不停地响起挖掘之声。
很快,那些塞空隙的碎石头,竟被移开了两块,一线灯光射了进来。
无边的黑暗中,突然有了光。
王怜花试探着问道:“快活王?”
一人沉声道:“正是本王。”
这低沉而冷漠的语声中,竟带着一种说不出的慑人之力。
接着,石隙外露出了双眼睛。
发光的,碧绿色的眼睛,竟全不像是人类所有。
王怜花的脸色几乎已和石壁变成同一颜色,目光却仍是灵动的,狡黠的,一边不住在四下搜索着可以逃生之路,一边咧嘴一笑道:“王爷怎竟到这里来了?”
快活王冷冷道:“来找你们。”
王怜花挑挑眉:“王爷又怎会知道我们在这里的?”
快活王狂笑道:“本王怎会知道……这句话你本不该问的。你早该知道,本王是无所不知,无所不能的。普天之下,有什么事能瞒得过本王?本王不仅知道你们在这里,还知道你们为什么会在这里。”
王怜花道:“哦?”
快活王厉声道:“你们是来见幽灵宫主,图谋与她联手,和本王作对。”
王怜花看到白飞飞的信后便来赴约,确是有此打算。他与她有共同的目标,加之他的口才、机智,结盟本应不成问题。偏偏自白飞飞欲迫花满楼娶她,双方便开始话不投机,及至兵戎相见。他自己此时回想,都觉有些莫名其妙。
被快活王道破初衷,他叹口气:“其实,我本也不太愿意和你作对的,只要你放了我,我……”
快活王冷笑道:“现在才说这话,已太迟了。本王一直对你二人客气,全因赏识你二人才华,可惜……”
王怜花直视着他那双可令任何人胆怯的眼睛,淡淡说道:“可惜现在你却要杀我们了,是么?”遂又一笑,“你当真杀了我,你一定会后悔的。”
快活王道:“本王从不后悔。”
王怜花笑得更诡秘,道:“真的?真的不后悔……”
他疯狂地大笑,接道:“那么,你不妨试试,你只管杀吧。”
快活王也大笑起来:“你俩此刻已是本王瓮中之鳖,迟早都要死的,本王又何必着急。”
他顿了顿话声,突又悠悠道:“但你们其实还有另一条路走。”
花满楼笑了笑,说道:“却不知是条什么路?”
快活王道:“这条路比死有意思多了。你们出了这山洞后,在一个时辰内,本王决不追赶。”
花满楼微笑道:“王爷是要和我们做个游戏么?晚辈只道君威难测,不想王爷却童心未泯。”
快活王悠然道:“一个时辰内,你俩已可逃出很远了,而且,只要在三日三夜中不被本王追及,本王便从此不伤你俩一根手指。”
此言一出,王怜花不禁喜动颜色。虽知道快活王是自认为能操弄他们生死,想玩猫捉老鼠的游戏耍弄羞辱他们。但大丈夫一时屈伸又有何妨,难得快活王托大,借此机会先脱身再说。
花满楼却负手淡淡说道:“晚辈生平,还从未被人视作猎物追赶。”言辞虽谦和,骨子里却是说不出的倨傲。
王怜花一愣,不禁为他竟在这时发起少爷脾气暗自叫苦。但转念一想,花满楼会拒绝,多半是料定天下绝没有这么便宜的事。
却听快活王道:“花公子是打算宁死不辱么?可你要知道,死有时也并不那么轻松。”
他突然一拍手掌。
灯光中,只见七八点金星飞了进来,带进一种奇异的、尖锐的“嗡嗡”声,听得人身子发麻。
王怜花骇声道:“金蚕毒蜂!”
快活王笑道:“你总算还识货。这正是普天之下最毒最毒的金蚕毒蜂,只要被它叮着一口,便要痛苦七日七夜后,方自全身溃烂而死。”
那七八点金星飞舞着,闪动出令人战栗的金碧光华。
王怜花轻叱一声,袍袖挥出,两点金星便被他卷在袖中。
花满楼则动也不动,只轻轻叹了口气。
叹息的声音不大,可坚厚的石壁竟翁然鸣动,碎石扑簌簌滑落个不停。快活王的随从中功力稍弱些的,竟不由自主身子一阵晃动。
那飞进洞中的几只毒蜂,登时被震落毙命。
王怜花见状,不由喜笑颜开。
快活王冷笑道:“花公子的内力果然深厚。”
王怜花拍手道:“这内力对付毒蜂,正是多少不拘。七八只也好,千千万万只也好,但凡飞过来,便同时送命。”
快活王道:“本王蜂房之中,金蚕蜂确是还有千千万万只。花公子虽不怕,却不知花公子带到快活林的那些奴仆,是否也不怕。”
花满楼笑容一敛。
王怜花心知这样的威胁对自己而言根本不算什么,但花满楼却尊重每一个人的生命,自然不会不顾奴仆死活。
他讥嘲快活王道:“以王爷之尊,竟以一群奴仆的性命要挟人,岂非有失身份?”
快活王哂笑:“陆公子怎么竟这样孩子气?两军相争,只看是否洞悉对方弱点,又与身份何干?”
花满楼须臾便恢复了平和的神色,微笑道:“既然王爷喜欢游戏,我二人便奉陪一场。只是,还请王爷莫再与我那些仆从为难。”
快活王道:“本王答应你。”
王怜花轻笑一声,道:“好极了。但你要做游戏,总也得先放咱们出去才是。”
快活王笑道:“出来呀,本王又未阻拦你们。这旁边石块都已松动,你们必可找出一个可以容人出入的缺口,本王决不拦阻你们,自当在洞口相候。”
说话间,他语声已逐渐去远。
王怜花大呼道:“快活王,快活王……慢走……”
只听他自己的回声激荡,却已没有人理他。连快活王的手下也纷纷离去。
幸好,外面的灯光还是亮着的。
王怜花冲上去,用手去扒那石头。扒了扒,松了口气,道:“他的确未骗咱们,这石块确实已松了。”
石块虽已松了,但却又多又密,而且其中还掺有黏土。
王怜花正要再继续扒,花满楼却拉住他:“不必如此费力。”取出方手帕,替他擦拭沾到手上的土。
王怜花乖乖地任他将自己的手擦干净,黑漆漆的眼睛凝视着他,享受着他的呵护宠溺,连身处险境的事都抛在了脑后。
突然,墙壁的铜管传出声响,极尖锐。
骤然听来像是一种声音,但仔细听来,却又像无数种声音混合在一起,一声接着一声,越来越快,又像是千万柄刀剑互相在摩擦。
王怜花惊怒交集:“快活王没有直接杀掉咱们,那贱人不甘心,又回来发动传声的机关……”他话说了一半便住口,因为连他自己都听不见。
响声实在太猛烈,铜管也被震得起了回应。
整个山窟都似乎震动了起来。
谁能忍受这种毁天灭地般的声音!
王怜花只觉得仿佛有千百根针在刺着他的耳朵,又从耳朵钻入他的心,他的人也似将被撕裂。
作者有话要说: 小王同学被七哥哥责备得好冤啊!他那些以人作药的论述,真的都是有医学根据的啊。藏医典籍《晶珠本草》对各种动物的器官作药性分析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