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是从那里跃下来的话,应该是顺着这个方向往山下去的,白玉堂确定了路线,就不停歇地向前方寻去……
他又走了一阵,突然看到在山体陡峭的边缘,一棵树的树枝有被人工折断的痕迹,那枝杈并不细,倒像是被什么给撞断了的,他走过去,看到那树的后方,是深深的陡坡,下面的杂树,也有被折断的痕迹……
猫儿……
这万般不情愿的推测,几乎让白玉堂当下红了眼眶,但他还是忍下了情绪的动荡,四下看了看,找了一条通往下方的路,继续寻下去……
另一边,宋辉面对着眼下的状况,尽管忧急万分,却束手无策,那人虽然全身烫得如同火烧一样,脸色却苍白得仿佛是没有温度地冰冷,映着他微弯的黑色睫毛,竟然有着像是不属于这个世界一般的美感……
宋辉被自己心中的这个感受吓得呆住了,眼泪不断地滴落在那个人的手背上,他也浑然不觉,难道,自己就真的只能这样眼睁睁地看着这个温柔的人缓缓地离自己而去,无能为力吗?!
不!不管神灵开出了什么条件,这个人,都是自己绝不换的!
他毅然用手臂抹去自己的眼泪,脱下外套,盖在那个人的身上,就转身去推开小屋的门,却看到屋外的情况非但丝毫没有好转,地上的雨水倒是积得更多了,天色也比他们刚来到这里时暗了许多,稍远一些的地方,就已经看不清具体的景物了。
没有屋内那人的帮助,自己根本就不可能下得山去!这样的话,自己究竟能够为他做些什么?!宋辉强迫着自己不能失去希望地思考着对策。
绝对不能让你离开的,并不只有我一个人,白哥哥,他一定会来的!
他坚定了信念,就转身回到屋中,拿来展昭的装备包,在里面翻出了两盏跟屋里点着的小灯一摸一样的应急灯,他拿着灯走出屋外,两边观察了这小屋一会儿,又小心地拣来了两根柔软的细树枝,把两盏灯分别尽可能高地挂在小屋前方的两侧,他把灯点亮,在这昏暗的树林里,这小屋就成了一个指引方向的灯塔。
白哥哥,你要快点来!能够留住他的,就只有你……
而白玉堂所走的这条通往山坡下面的路却是格外地难行,他一路跌跌撞撞地,身上已不知什么时候落下了道道血痕,但他似乎已经无法感觉到这些疼痛,心中那随着时间的流逝而逐渐增长的慌乱,让他不得不提起全副的精神,才能招架得住……
就在连他的心,都要被这笼罩下来的夜幕淹没的时候,前方那冲破了黑暗,透射出来的微弱光芒,让他的心一阵激越的狂跳,他不敢眨眼,他怕就在他闭眼的一瞬间,那光芒就会消失,那个人给自己留下的一点点奇迹,又会茫然无踪……
直到他接近得清楚地看到了那光芒是来源于两盏应急灯的,而不是什么虚无缥缈的幻觉,他才略微安下心来……
这时,又着急地出屋眺望的宋辉,终是看到了那虽然已经沾了许多泥泞,但仍是清晰可辨的白衣,他惊喜地大叫起来:
“白哥哥!”
之后,就再也顾不得许多,跑进雨中,向那人迎去,还没等他跑出去几步,就滑倒在了泥地中,但他也只是毫不在乎地立刻爬起身,顽固地跑向那白衣人。
在他因为急速的奔跑,又要向前栽倒时,他被一双有力的手接住了身体。
“当心点啊!小鬼。”
当这微沉的男声在他的耳边响起时,他再也忍不住地喜极而泣,他紧紧抓住白衣人胸前的衣服,抬头对他颤抖地喊:
“白哥哥!救救他!求求你!我叫不醒他……”
白玉堂听到这孩子哭泣地呐喊,心脏顿时冰凉!他立即抱起了孩子,朝那木屋跑去。
推开了木屋的门,白玉堂终于看到了那个他仿佛已经相思了几世的人,但现实却仍不肯给他的心一点点喜悦,那个人苍白的身体,让他似乎又看到了当年那散落一地的美丽水晶透彻决绝的碎片!
他几步走上前,低下身子,抱起那人,却感到触手是一片滚烫的火热,伤口恶化,又淋了这么长时间的雨,不发高烧才奇怪了!
他咬牙忍住心中的阵痛,拿下斜背在肩上的小型急救箱,打开来翻翻里面的东西,却发现在这种情况下,能派上用场的东西其实并不多,他找出一小袋消炎的药片,递到唇边,咬开袋口,从里面拿出两片药,放进那个人嘴里,随后拿起里面放的一小瓶矿泉水,拧开盖子,仰头喝了一口,也顾不得宋辉在一边看着,就俯身唇唇相贴,将水渡到那人的嘴里,又以舌撬开了他的齿,将药片顶到他的喉咙深处……
然后,白玉堂脱去那人的上衣,给他检查身上的伤口,手上的药品并不多,他也只能先简单清洗了伤口,上了基本的药,重新包扎了一遍。
宋辉目不转睛地看着白玉堂完成了这一系列动作,看见他告一段落后,紧张地开口问他:
“这样就行了吗?他什么时候会醒?”
白玉堂听了他的问话,抬起眼来定定地看了他一会儿,一时也不知该怎么答他才好。
因为他不知道,那人什么时候会醒,他甚至不知道,他究竟还会不会醒来……
在这样的天气情况下,他不可能带着那人和孩子下山,而这些简单的处理,究竟能不能让他挺过来,他真的不知道……
心要窒息了,不能思考了……
“过一会儿吧。你也累了吧?先睡吧,我们今晚得在这儿待一晚,明天再下山。”
白玉堂不知道自己是怎样对他微笑着说出这些违心的话的……
“不!我要等他醒过来。”
“用不着这样,等他醒了,我再叫醒你。”
白玉堂继续编织着不负责任的谎言。
宋辉看了白玉堂一会儿,见在这人的眼里,找不出什么除了镇定之外的东西,就不情愿地应了一声,在一旁躺下了。
白玉堂伸手调暗了应急灯,不让过亮的光线打扰到男孩的睡眠,也为了给自己一个黑暗的角落,掩盖住他抱着那人的,止不住颤抖的双手……
他把那人的头按在自己的胸口,下巴抵着他的额头,那人火热的身体焚烧着他的心……
亲爱的,如果你忘记了苏醒,那我宁愿闭上眼睛。
时间过去了一小时,两小时……白玉堂怀中的温度丝毫未减……
没有用么?那些药……如果再继续这样烧下去的话……
白玉堂又翻出那些消炎的药片,再给他喂下去两颗,现在,也只有用上所有他能设想到的方法了……
猫儿啊猫儿……你还要跟我斗气到多久?我输了,我累了,你再不睁开眼睛,给我一个拥抱,我就要疯掉了……
第 33 场
我输了,我累了……
白玉堂强作镇定的心理,随着这漫无止尽的黑夜,一点点地溃败,心好像已经经历了几世的轮回,绝望的黑夜却还未过去一半,虽然理智知道天总会亮的,但心却已经开始怀疑了……
我是个依赖着你的孩子,如果被你丢弃了,我要怎么才能找到通往幸福的路?
不去设想那最坏的结果,白玉堂只是紧抱着那人,不敢放松,他怕如果自己抓得不够紧的话,那个人又会我行我素地对自己故作冷酷,然后从自己的怀中逃开……
如果我肯原谅你一次又一次地伤透了我的心,那么你愿不愿意,留在我的怀里,哪儿也不要去?
白爷可是第一次,对人这样宽容,你敢不领我的情?
如果我愿意将我的怀抱,作为你的港湾,那你至少要为了我,而停留住吧?
就在白玉堂慢慢地将头埋进了那人的肩窝,思绪开始慌张地胡思乱想时,男孩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来:
“他是不是醒不过来了?”
白玉堂一惊,抬起头来,眼里还来不及收拾的无措落进了面前这不知是什么时候醒了过来的孩子眼里,冻结了他的心……
“他真的醒不过来了吗?”男孩从白玉堂眼里泄露的信息,感到了剧烈的不安,他的眼眶一下子湿润了,惊恐地追问。
“不……他会醒的……”所剩无几的希望,让白玉堂终于不知该如何坚定自己的语气,只是机械地回答。
“你骗我!”宋辉失声喊道。
如果他真的会醒,那你脸上这快要哭出来的表情,又是为什么?!
男孩突然站起来,转身推开了小屋的门,冲了出去!
“你要干什么?!”
白玉堂大惊,只得先放下了那人的身体,追着宋辉冲进了雨中。
外面泥泞的山路,哪容得了男孩跑出去几步!他很快就狠狠地跌进了泥水里,白玉堂赶到他身边,抓住他。
“你想干什么?!不要乱来!”
“放开我!我要下山找人救他!再这样下去,他会死的!他会死的!……”
宋辉拼了命地想挣开白玉堂的手,声嘶力竭地哭喊。
他会死的……
这个自己一直都不敢面对的事实,现在从这个孩子的嘴里喊出来,让白玉堂的心如遭雷噬!
这个支离破碎的我,为何还没有倒下?
“没有用的!现在我们根本就无法下山!”
白玉堂紧紧地拽着他,他不知道自己的嘴里,为何还能说出跟平常一样残酷的语言。
这个故作冷静的自己,从来就不是我的擅长,我只想要狠狠地吻着你的唇,用力地拥抱你,不依不饶地唤你的名字……直到你烦了,恼了,也许就会睁开眼睛,无可奈何地训我“小鬼”……
我这样爱你,不仅仅因为你是谁,还因为,在你的面前,我能够是谁……
“那怎么办?!怎么办?!我不要他离开,他不能离开啊……”
男孩渐渐脱力,缓缓跪下来,埋头进白玉堂的怀里,紧紧抓住他的衣袖,哭喊变成了无望的呻吟……
白玉堂被他这强烈的情绪感染了,一时也忘记了动作,只由他抓住自己,两人在雨中动弹不得……
看吧,你一不在,我的世界就会乱得无以复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