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罹放下书,无奈的道:“你说我生气,我为何生气?若说为了你和城主瞒着我决战之事,我不是叶家的人,更没有资格去管叶家的事,若是为了别的,我又为何要对你生气?”他漆如点墨的眸子之中一片沉寂,如深沉不见底的深渊,哪怕你身在其中无无法窥探。
“你不是叶家的人,没资格去管叶家的事?”叶卿雪脸色一刹那变得异常惨白,随即勉强恢复几分血色。
莫罹语调平平,道:“我是老城主在海上捡回来的。”
叶卿雪当然知道莫罹是老城主捡回来的,这在白云城并不是秘密,而白云城的人也并没有因为莫罹是捡来的孤儿而看不起他。相反,在白云城,叶孤城因为生性孤僻不喜热闹,被城中人敬畏,而莫罹不擅长回绝别人,从府中下人到城中百姓都很喜欢这个二少爷。
“这和你是不是叶家的人有关系吗?”叶卿雪质问他,“白云城里,谁不是把你当做叶家二少爷?我叫了你那么多年的二哥哥,难道是假的?就是放眼江湖,哪怕你去问大智大通,他们的回答也只有一个,你莫罹就是白云城叶家的二少爷。不是你说你自己不是,你就能不是的!”少女脸涨得通红,也不知道是急的还是气的,“时至今日,二哥哥,你怎么还能说得出你不是叶家的人?”
莫罹不懂为什么叶卿雪突然如此气愤,他说自己不是叶家的人,不是因为叶家是前朝皇室他不敢沾惹,也不是因为自卑身份不敢高攀。
“卿雪,我不是叶家的人,这是事实。”他淡声道。
事实,这仅仅是个事实,和其他的任何都无关联。
话音落下,见叶卿雪急的要落泪,莫罹无奈,叹道:“卿雪,我是不是白云城的人,有那么重要么?”
叶卿雪一愣,眼眶的泪要掉不掉。
莫罹又道:“对我来说,这些事情都无关紧要,身外之物而已。”
叶卿雪隐约有些明白莫罹的意思,却更迷糊了,“你说身外之物无关紧要,却又说自己不是叶家的人,没资格管叶家的事……二哥哥,你告诉卿雪,你这不是生气又是什么?”少女雪玉般的容颜盈盈含泪,清冷动人。
莫罹愣住。
莫罹自忖自己不是坏脾气的人,也不是喜欢动怒的人,尤其他来人间历练,玄逸仙尊虽然没有明说,但莫罹猜测,应当是要他磨练心性。他便万事万物都不放在心上,该来的不去躲避也尽力不去插手旁人之事,可今日叶卿雪言辞凿凿,他也确实言辞前后矛盾——莫罹沉吟:难道自己真的是生气了?可是若说生气,自己在气些什么?
想不通,莫罹便不去想。
叶卿雪道:“二哥哥,决战改了时间。”
莫罹听着四周没有人靠近,道:“九月十五,紫禁之巅。”
叶卿雪诧异了一下为何莫罹会知道这件事,她都是在昨日才知晓的,目前知道此事的人屈指可数。
“二哥哥知道西门吹雪娶妻的事情么?”叶卿雪问道,见莫罹点头,便继续道:“先前我追查那块玉佩的时候,查到了大金鹏王朝,也查到了大金鹏王朝三个故臣之一的独孤一鹤。独孤一鹤曾邀城主哥哥去峨眉山品剑,我却总觉得没有那么简单。查了许久,才知道独孤一鹤身中剧毒,自知命不久矣,不想连累峨眉剑派数百年清誉,想要和大金鹏王朝做个了断。不想,独孤一鹤先与霍天青打斗,最后又死在西门吹雪手中。二哥哥去过峨眉山,应该知晓独孤一鹤有四个极为疼爱的女弟子,人称峨眉四秀。其中有一个叫孙秀青的,她去找西门吹雪报仇,不知怎么的,最后成了西门吹雪的夫人。”
这些事情,莫罹多少听过些,南王府小住时,顾珏总爱跟他说这些江湖上的事情。
叶卿雪又道:“昨日,西门吹雪来找城主哥哥,说是要延期再战,城主哥哥答应了,又将地点换到紫禁之巅。”她撑手托着下颌,看向莫罹,“二哥哥猜猜,西门吹雪为什么要延期,他同城主哥哥一样,本是个说一不二的人。”
莫罹道:“能让西门吹雪那样的人,说出延期二字,必然和他的夫人有关。”
叶卿雪点头道:“不错。城主哥哥没问他缘故,我却忍不住好奇查了,正是西门吹雪的夫人有了身孕,想必西门吹雪一定是预先给自己的妻子安排诸般事宜去了。”
莫罹道:“西门吹雪在江湖上树敌颇多,他活着的时候没有人敢动他的妻儿,但他若是赴了这场生死决战无法再回去,那么首当其冲受到江湖中人迫害的就是他的妻儿。活着的西门吹雪可怕,死了的西门吹雪却一点儿都不可怕。”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实在是赶不及在八点之前更了~(@^_^@)~十一假期将要结束,回顾这短短的几天时间,我有幸参加了婚礼,有幸目睹了闹离婚,而且还是一大家子里的。正应了“人生如戏”这四个字,估计人家的戏也没有我这几天经历来的刺激。
☆、双玉碎
最先大肆传扬“叶孤城和西门吹雪改期而战”这个消息的,是京城一间赌坊。
彼时离百里夙突然失踪已经过了将近一月,莫罹却没有去派人暗查此事究竟——现今的京城颇有几分山雨欲来之势,莫罹还不想搅乱京城这一池本来就浑浊的水——他仍旧每日在院子里看书练功,一点都不曾被外物所影响。
顾珏依旧每日往外跑,偶尔拎着一盒子点心两壶酒去和莫罹扯闲话。
“我说莫兄啊,你就这么一天到晚的呆在家里不闷么?”顾珏喝着酒,屈膝坐在书房的窗框上,把另一壶酒丢给莫罹
莫罹抬手接住,一边将自己正在看着书合起,道:“顾兄有事?”
顾珏伸了个懒腰,“没事。”
莫罹问道:“今日是九月多少?”
顾珏道:“九月……十四。”
莫罹一顿,原来已经是九月十四,忽见顾珏喝了一口酒神色微变,疑惑道:“顾兄?”
顾珏捂着胸口低咳了几声喉中蓦然泛起一丝腥甜,,苦笑了一下,百里夙的琴音留给他的一月时间都难以彻底痊愈的内伤。运起内力压下口中腥甜的血腥气,顾珏笑道:“和人交手被人伤到了,缓几日就好。”
莫罹提醒道:“既然受了伤,就少喝些酒吧。”
顾珏懒洋洋的笑道:“也不知道是哪个庸医说的受了伤的人不能喝酒?江湖中人都是把脑袋挂在裤腰带上的,喝酒短命有什么,江湖子弟能有几个颐养天年的?”他对着莫罹晃了晃酒壶,仰头灌了一大口,笑道:“还是及时行乐,免得临死留有遗憾。”
莫罹起身走在窗前,天色不知为何,阴沉起来,好似酝酿着一场大雨。
顾珏在窗柩上喝完酒,就离开了,莫罹在窗前站了许久,念及传出决战改期易地的赌坊,便上街走走。渐渐地,天色又亮了起来,莫罹仰头看了看天,天色亮的好似方才的阴沉是一场错觉。
忽然,一阵花香袭来。
数个侍女伴着漫天飞舞的鲜花飘然而至,花香馥郁,尤其衬得侍女姿态如仙,宛如一场旖旎梦境。
而那踏花而来的白衣男子,却是比这梦境还要动人心魄。
他走在洒满鲜花的道路上,踏上酒楼,就好像高高在上的君王走在他的宫殿里,白衣却不如玉,反而锋芒凌厉。
“白云城主,叶孤城。”
这七个字不知被何人说出口,惊醒了被白衣男子震慑住的路人。
莫罹跟上楼去,只见一道耀眼剑光在眼前闪过,他拿手遮了遮眼睛,再看时,只能看到一个缓缓倒下的身影。莫罹盯着那人看了半晌,直到看见那人落在桌子上的手洒下一把毒砂,方想起自己吃过这毒砂的亏,“城主,这是唐门的人?”
叶孤城对莫罹的出现毫不意外,闻言,微微颔首。
四条眉毛的紫衣男子陆小凤接口道:“四川唐门,唐天容。”顿了顿,他还想说什么,楼下又有人在喊“死人”,他叹了口气,飞身下楼。
是一匹马,托着一具尸身。
京中此时江湖人最多,已有人对着尸身咽喉上的剑痕下了定论,“这样的剑法,只有西门吹雪能使得出来。”
叶孤城不屑的瞥了眼楼下,冷声道:“一群没有看过西门吹雪拔剑的人,却在这里妄评西门吹雪的剑法。”说着,他缓步走下楼去,莫罹跟上,走进了马背上的男子有些眼熟,“这是;峨眉剑派严人英他也来京城……为师父报仇么?”如果是,那么很显然,他的仇没报了,自己还被人杀了。
叶孤城道:“你去看看他的伤口。”
莫罹依言走过去查看,伤口确实是一剑轻巧贯穿,力道拿捏的恰到好处。莫罹见识过严人英的剑法,以拙破巧,根基沉稳,能以轻灵一剑将贯穿他喉咙,想必剑法高超轻功也要一绝。莫罹到底不是专研剑法,看了半晌,有些迟疑的道:“这剑伤,不是出自西门吹雪之手。”
陆小凤撞了一下莫罹的肩膀,道:“天下还有这样的剑术高手?”
莫罹反问道:“陆兄见过西门吹雪的剑法么,可是以轻灵取胜?”
陆小凤点头,道:“不是。”
莫罹道:“我跟随城主多年,对剑法也算有几分了解,刺出这一剑的人,剑法轻灵。”
话音落下,莫罹见叶孤城已转身离去,跟陆小凤留下“告辞”二字,跟上去。
莫罹一路上心不在焉,还在想着那道剑痕,就如他对陆小凤所说的,他因为叶孤城的缘故,对剑法也算是精通,他始终觉得那道剑痕有些古怪,自言自语道:“过于轻灵,似乎还有几分其他的,却又不是刻意掩饰自己的武功路数。”
叶孤城道:“你还看出什么?”
莫罹听到他问话,摇头道:“没有了。”
叶孤城道:“杀人的是个女子。”
莫罹恍然大悟,暗道:难怪。
难怪他总觉得那剑法过于轻灵,女子使剑到底和男子不同,哪怕剑法同属轻灵,也暗藏差别。
“城主哥哥又出去了,好闷。”
莫罹跟随叶孤城进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