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这场骚动没多久便平息下来了,也没有人再提起。
数日后,我再度造访八云的处所。明明已经过了正午,八云还是顶着一头乱翘的头发,一副睡眼惺忪,宛如一只在晒日光浴的猫。
“我不管什么时候见到你,你都是一副刚睡醒的样子耶。”
“因为你都挑我刚睡醒的时候来。”八云依旧冷然地答道。
我觉得他闹别扭的表情非常滑稽,不禁轻笑出声。
“你今天特地来找我,有何贵干?”
八云似乎因不满我的笑声,一副“如果没事就快走吧”的口吻。我掩嘴止住笑意后,坐在他对面,趴在桌子上,学着他懒洋洋的说道:“你猜我来干什么?”
他瞪着我,脸顿时黑了,在他炸毛的那一瞬间我坐起身,从背包里拿出一个信封袋放在桌上。
“这是什么?”
“约定的钱。虽然发生了很多事,不过美树也复原了……”
八云将递到眼前的信封袋还给我。
“不用了。”
“为什么?”
“我欠了你姊姊不少人情,就这样扯平了。”
八云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打了个大哈欠,一举一动都像只猫一样。我低头不语,不一会儿便抬起头来。
“有没有人跟你说过你很像一只猫?”我忍不住说道。
“除了面前这个怪胎之外,没有。”
“。。。。。。”我但笑不语。
“喂,”八云突然开了口,他带有一丝不自然神情将脑袋扭到一边去说,“你之前应该有说过,想见一见姐姐吧?”
“是这样说过。。。。。”我疑惑的点头道。
八云摘下左眼的隐形眼镜,赭红的瞳孔直视着我。不管看再多次,都是美得令人屏息的红艳,就像它本身会发出光芒一样。我默默地注视着他的瞳眸,眼前逐渐变得一片空白。
“姊姊。”
一回过神来,我发现绫香就站在自己面前,我的外表维持着当年的样子——事故发生那年,七岁的样子……
“姊姊,对不起。”
我紧咬着嘴唇,声音像是硬挤出来的。绫香默默不语,只是对着我微笑,这对我来说就够了。
不知不觉,我已经泪流满面,绫香那和煦,温和的笑靥似乎净化了自己至今所有的负面情绪。我一边流泪,一边努力的微笑起来。
姐姐,我会好好的。
再睁开眼时,绫香已从我眼前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声音惺忪的八云。
“谢谢……”
八云恍若未闻地盯着天花板。
我用手帕擦拭眼泪,站起身来。
“真的很谢谢你,那么,我们就此道别了。”
果然八云还是无动于衷,只是打了个大哈欠。我面带微笑,手握着喇叭锁。和八云真的就此分别了吗?
我突然转过头来。
“就算我有段时间不会来,也不要想我哟~~”我笑道。
“你要去哪里?”八云瞪着我。
“我的一篇论文被国外的一位教授看上了,”我笑道,“所以最近要去美国参加一场研讨会。”
“研讨会?”
“啊,”我点头,“我的兼职就是心理系的助教,之前没告诉你吗?”
“。。。的确没看出来。”
“啊,那时候只是在赤贫的阶段而已,不用介意。”
“谁有介意了!”八云不满的说道。
“啊对了,”我放开握着门把的手,从包里拿出一部崭新的手机递了过去,“这是员工福利,既然你不收钱的话,这就当我欠你的人情了如何?里面有我号码哟~”
“放心,绝对不会打给你的。”八云一脸不满的说道。
“嗨嗨,”我笑意更深,“那我就不告诉你里面每月都会有不少的话费了,再见。”
说罢,我想象着八云炸毛的表情,一边关上了门。
作者有话要说:
☆、EIGHT
那条隧道是从住宅区通往市区的最快捷径,但当地人却几乎不使用它。
一直以来,那里发生事故的频率异常频繁,每年必有一件死亡意外。
隧道里照明设备极少,即使在白天也显得昏暗,视线不良。一出隧道就有一个急转弯,在那里常会发生意外事故,几乎没有例外,但发生意外的理由似乎不只是单纯的视线不良。
有关这条隧道的灵异传闻,从以前开始就不绝于耳……
曾有驾驶人说,他看见窗外漂浮着血淋淋的人头,怕得想驾车逃窜,却突然刹车失灵,差点装上护栏。
也有人看到隧道的壁面上有着数不清的脸孔;还有计程车司机在隧道前让一位浑身湿透的女子坐上车,在要出隧道的时候往后照镜一看,她却突然消失了……
一
静谧的夜晚。
我尽可能不要正面迎着风,将身体蜷缩在红色双排扣短外套里,驼身而行。
虽说是在星期日的深夜,但车站前的街道别说是人影了,甚至连一辆车也难得看到。
我只听得见自己清晰的脚步声。
美树以‘归国回来一定要庆祝’的理由不容拒绝地强迫我去参加酒会,到了现场才发现竟然是联谊。当我正想求解释的时候却发现她早就和中意的男伴一起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因为之前的事件与和彦分手后,她才说过自己再也不信任男人的,还真会见风驶舵……
联谊实在是无聊透顶。美树要是少了男友陪伴,就会寂寞得像一只濒死的兔子,而我一直是形单影只,所以并不会特别感到孤单。美树说我“还没有谈过真正的恋爱”,这确实也不无道理,回首过往,我确实没有谈过一场像样的恋爱。
我并非对爱情感到退缩,美树也曾说过:“那么就找个对象交往看看吧!”但我并不想刻意安排一场邂逅来选择恋人,我认为,爱情应该是一种自然涌现的情感,不能像购物一样,衡量商品和财力后来做决定。
我叹了一口气,吐出白色的气息。
冷不防地传来汽车的喇叭声,因为我边走边沉溺于自己的思绪中,所以并没有注意到车子的引擎声。我退到路边,等待车子通过。
但那辆车却减速,在我面前停了下来。这种情况非常危险,开车的人有可能是个变态。我一面后退,并提高警惕。
倏地,副驾驶座的车窗忽然开启,并亮起车内的灯。
“我,我送你回家吧。”
一名男子从驾驶座探出头说道。
“什么嘛,你该不会是忘了我吧?我们刚刚还一直在一起。”
他说的没错,我已经忘得一干二净了。印象中,他好像叫达也,身材中等但毫无特色,只有发型模仿家喻户晓的足球选手,梳了个鸡冠头,可是他看起来又不像是踢球的。
“快上车吧。”
达也笑容可掬地拍了拍副驾驶座的位子。
“不用了,电车还有行驶。”
我低头拒绝,再次跨步而行。
“喂,等等。”
达也下了车,小跑步绕到我面前。真缠人……我差点将自己的想法用语言表达出来。
“现在几点了?”
为什么突然问这个问题?我不明白他的意图,我确认手表上所指示的时间。
“十一点五十分。”
“真遗憾,末班车已经开了哦。”
“咦?末班车是十二点六分开的。”
“那是平日,今天是星期日,假日电车末班车比较早,十一点四十八分就开了。你被判‘出局’了,不过对我来说是‘安全上垒’。”
我并不知道这回事。话说回来回国以后就没去见过某只猫,该不会是猫的诅咒吧。
那真是太可怕了,还是做点保护措施比较好。
“所以我才说我送你回家啊。”达也爽朗地笑道。
想着这种问题,回过神来的时候我已经坐在他的车里了。
达也滔滔不绝地向我解释,自己的跑车是松田RX_7,那是他在车厂工作的友人便宜转让给他的,但对车子兴致缺缺的我来说,我完全无法理解这辆车的价值。
我不知道这辆车的性能有多好,只知道它的暖气过热,芳香剂的味道非常刺鼻。此外,还有日本团体所唱的以四拍为节奏的饶舌音乐震耳欲聋。
待在这车里不消五分钟就让我恶心欲呕。
“能不能请你将音乐关小声一点?”我忍无可忍地说道。
“你也这么觉得吧?这首歌真是棒呆了!”
那里棒呆了?他根本没有在听别人说话。模仿足球选手的发型、听日本人的饶舌音乐。身上还穿着意大利风的西装,让人不禁为他的嗜好打了个问号。他将时下的流行东拼西凑,反而让人觉得滑稽可笑。
我一言不发地将音乐调到最小,达也一脸诧异地看着我,但我无视于他的视线,将窗户全部打开,用力吸着窗外没有被芳香剂污染的空气。
“你忽然不见了,害我好担心,我一直在找你。”
达也忽然转换话题。不过我跟他很熟吗?
“我朋友已经回去了,所以我觉得很无趣。”
我毫不避讳地说出自己的想法。
“什么嘛,你早点告诉我的话,我就会炒热气氛啊!”
我惊讶得无言以对。这个人到底是从哪里涌出自信的?我可以轻易想见,他沉醉在镜子前,对自己深深着迷的姿态。
“啊,下条路左转。”
我为他指引回家的路。
“左转吗?知道了。”
达也一面回答,也不打方向灯就拐向右方。
“不是右转,是左转,请你掉头回去。”
“这里不远处有一个可以看到美丽的夜景的地方,你知道吗?”
“不知道。”
“那你就当作自己被骗了,去看一下吧。”
“不用了。”
“真的很漂亮哦,你一定会喜欢的。”
不行,我们完全无法沟通,他深信世界上所有人都抱持着和他一样的价值观。
既然多说无益,看完夜景,满足了他之后,自己就可以回家了吧?我放弃了与他沟通的念头,心不在焉地看着窗外。
。。。。。。猫咪的诅咒真可怕。
在国外待了一个月,虽然互相有打过几次电话,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