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赫宰一惊,内里撕扯着疼,却再说不出一句话来。
李东海静静躺在他怀里,看着小气窗的浮游尘埃,静默了一整个年华。
李赫宰把烟放在嘴里安静的抽,李东海也叼着烟,俩人紧紧抱着,呼吸缠绕在一块,心跳印在对方身体。他们彼此无声陪伴,好像等待末日来临。
淡淡烟草的廖冷味道浮在他们身边。李东海说,要是这么抱着抱着就死了,多好,要死也一起死,多好。
李赫宰觉着自己胸口被那个小孩的眼泪浸湿一片,他颤着吸了口烟,眼泪突然模糊了眼睛,哑着说:“那可不行啊李东海,不行……我舍不得……舍不得……”
李赫宰说,给我唱首歌听听。于是李东海缓慢哼唱起一首歌。
别说,什么都别说,嘘……我静静躺在你胸口
紧握着你的手,我多么的不舍,因为我们爱过
再抱紧一些,如果看不见,我的明天,要怎么永远
I don’t wanna lose you
你每个笑脸,我都看得见,那么绝对,那么的完美
如果没有明天
心痛是因为太爱我,命运却逼得我低头
我心里的不舍,我永远都记得,你会永远爱我
我想轻轻对你说,绝不会忘记你,在我心中还有个角落装着相爱的记忆
再抱紧一些,如果看不见,我的明天,要怎么永远
I don’t wanna lose you
我无法改变,我又能怪谁
I don’t wanna lose you
如果没有明天
……
李赫宰静静听着,心口被紧紧扯住,是有隔世的绝望涌进了一整颗心里,他半晌才能压着疼发出声音,颤着嗓子打断他说,别,别唱这个……我想听《勇气》。
李东海攥了拳,心跳砸在胸口,干裂的发疼,一路干涸到内里,李东海试着唱出声儿来,嗓子里却丝丝拉拉全是压抑的干哑杂音,压得他呼啦流下眼泪,最后他说,不行啊……我唱不出来……我怎么唱不出来了呢……
于是他们不再说话,黑暗里静默无言,好像这便是他们一起走过的最后时间。他们抽着烟,悄悄流泪,一起疼痛,是携着手奔赴前方,哪怕前路也许等待着一场浩大毁灭。
为什么,为什么深爱却不能被世界成全,真想,我们……就一起抛弃了这世界。
门外有人敲门的时候,李东海身子突然一抖,从李赫宰身上爬起来。李赫宰也翻身起来,坐在床边儿,掐着烟,不敢看他。
李东海咬着牙,生怕自个一个没撑住就会倒下,他说:“回头见。”然后捏着拳头,转身就往外走。他手碰到门的时候,心都开始发颤,伸手拽门。
拉开门的前一秒,突然被他从背后抱住,紧的没有余地。那庞大汹涌的感情,灭顶的翻涌上来。
李东海咬着嘴,忍着不能崩溃,嘴都快咬出血。
李赫宰抱着他,他背后精致的蝴蝶骨硌着他的胸口,那熟悉的温度,还有他独有的婴儿似的奶香气味儿,那感情浩大成海,淹没世界。
李东海咬着牙狠了心拍拍他手,嗓子紧的发疼:“李赫宰,你要再这么抱我一会儿,我没准真忍不住犯点儿事儿陪你蹲局子来。”背后的人猛的僵住了,僵硬的松了手。
李东海颤着叹了口气,心里被扯去块肉。
守门那大哥后来终于忍不住了,开了门嚷嚷着就把李东海往外拽。李赫宰一看立马就激了,眼睛给烧的通红,他一脚把那人狠踹出去,掐着烟的手指着他就骂,眼里都是烧的爆裂的火:“你特么再碰他一下我弄死你信不信?!”
那人给一脚踹出去老远,从地上爬起来就叫唤:“你敢跟我动手?!我要告你袭警!!!”
李赫宰笑的满脸不羁的邪气,抽了口烟,眯着眼儿把李东海拽到身后,看着他:“告你妈啊告,我特么就是一死刑犯了,不差加一条人命,再特么惹我我拉上你垫背!操!”
李东海听着那死刑俩字,浑身一抖,心脏噗的给捅出个窟窿。他从李赫宰身后走出来,浑身冰凉快要僵硬。站他面前儿却不敢抬头,低着的眼睛正好看见他腿上半掩着的恐怖伤口,他心一颤,眼睛又胀红起来。
“你别横,老实点儿,能少遭点儿罪。”
“你在里头别跟别人打仗,少受点儿伤。”
“要是真打起来,千万别吃亏,怎么猛怎么招呼,外边儿有我顶着。”
“你好好的,等我帮你出去。”
“我走了,开庭前不知道能不能再来,你别难受。”
他脑袋生疼眼前模糊着一股脑儿说完这些,然后是逃似的出了局子。
初春的雨天,苍白的跟荒野似的,像块儿蓝色卡其布洗的掉了色,无力的挂在天边儿,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彻底扑腾着被风刮下来。
刚分开就开始想念,以后,我到底该怎么办?
街道上行人少的可怜,李东海摸摸自己的包,笑的发苦。没钱了。
自个那些花剩的钱还有家里给的生活费攒下来的那些积蓄,其实不是个小数儿了,可就两天的时间,全都撒给了别人。
一股子大风刮过来把李东海给卷到里边儿,冻的打了个寒噤。他找了旁边儿一报摊的阿姨问了公交车站,走了挺远的路去坐车。等了好久才见着个能到家的线路,李东海噔噔的窜上去,车里挤的站不下脚,但好在比外边儿能暖和点儿。伸起手来抓着吊杆儿,被人群挤着随着车来回的晃,空气里全是二氧化碳的浑浊气味儿,前后左右都黑压压的是人脑袋,霜冰糊在玻璃上,看不见外边。
李东海被挤了将近一个点儿才到站,解脱了似的下了车,回了自个的小窝棚。脱了大衣扔床上,走到电脑前边儿,把那些李特给他的档案袋儿卷吧卷吧啪的摔进垃圾桶。脱力的倒在床上,他想起李赫宰跟自个说的最后一句话,浑身无力。
李赫宰说,信谁也别信李特。
这么一来,那些李特给的资料,全都成了废纸。那些律师有的估计已经被邵家收买了,也有的是害怕邵家那边儿的有权才不肯尽心,可他现在知道这压根儿没这么简单,却完全不到是哪出了岔子。
李东海躺着,他心里堵的慌,五脏六腑一直难受的揪巴着,他浑身热起来,终于迷迷糊糊的睡过去。
他挣开眼睛的时候,发现窗户外边儿天都快黑了。
怎么能就这么睡了呢!李东海真特么的想抽自个一嘴巴,他现在哪有时间睡觉,他恨不得一天24小时他都是醒着弄这官司。
噌的翻身起来,结果脚那么一滑,脑袋里里边儿好像有个千斤重的铅块儿,整个人一歪,大头朝下的就扎地上了。这才感觉浑身脱力,酸疼酸疼的,身上热的发烫,想爬起来都没那个力气,这才觉着糟糕了。
他身边儿没谁,金基范自个都焦头烂额,他不能再给他添堵去。崔始源,这会儿估计在学校呢,死远的,现赶过来也得挺长时间。
李东海趴地上,冰凉的到舒服了些,他掏出电话,打开通讯录,眼睛烧的模模糊糊,他使劲儿眯着眼睛找电话。他要打给他希澈哥。可半天却没人接听,他皱着眉,把通讯录往下翻,看见了曺圭贤的电话,犹豫半天,还是打过去。
曺圭贤开着车按着李东海说的地址赶过来的时候,李东海都趴在地上失去意识好久了。
李东海是让曺圭贤打家劫舍式火爆的敲门声给震醒的,迷迷糊糊爬起来,一路上磕磕绊绊撞到好多东西,把门拧开然后忽的就朝着门外扑出去了。曺圭贤吓的不轻,一把接住倒过来的人:“李东海你这怎么搞的?啊?!”
曺圭贤外套上全是雪,抱着李东海把他往屋里带,一进那小屋儿就傻眼了。他不知道李东海一人儿住了个这么憋屈的地儿,小的简直连回个身都费劲,屋里堆的乱七八糟,桌子上摆了够吃小半个月的泡面。
他心里不是滋味儿,把李东海扶到床上躺着,烧了点儿热水把路上买的退烧药给他吃下去。
李东海脸烧的通红,迷迷糊糊的倒床上半睡不睡。
“曺圭贤。”李东海叫他,嗓子里全是嘶嘶的沙哑动静。
“你少说几句吧,这两天没怎么睡吧,先休息休息。”曺圭贤弯下身子给他紧紧棉被,无意中碰到他脖颈,烫的跟要着火了似的,皱起眉寻思是不是要领他去趟医院才成。
李东海勉强撑着眼皮皱皱眉,哼唧说:“曺圭贤……正好……我跟你说点儿事儿,李赫宰他……”
曺圭贤不耐烦的叹口气,把他摁回被子里说:“别老提这茬了,你就因为这事儿上火才发烧了你心里没数啊?你先睡,好了再说,你现在这模样不也帮不上忙么?”
曺圭贤想让他消停消停,他完全把李东海看做了李赫宰的所有物,他得好生替他哥们儿护着,不能出了丁点儿差错。
李东海听他训自个,满心的火腾的窜起来,他咬着牙,突然疯了似的喊:“我特么不说我憋着难受啊!!!我害怕!!!我特么睡不着觉!那帮律师……那帮律师都他妈的是狗娘养的!都特么让那边儿收买了……我怎么救李赫宰啊?!谁能告诉告诉我?啊?!李赫宰还说李特哥不能信!那我找谁啊?!谁能帮我啊?!”
曺圭贤看着他那模样,好像就要崩溃了,皱着眉把他摁床上,李东海挣吧着也动弹不了,眼泪唰啦的淌了一脸,曺圭贤摁着他的身子,俯视着他眼睛的时候,没来由的心慌。
太漂亮可是太悲哀的眼睛。
李东海哭的上不来气儿,胸口上上下下激烈起伏,他说:“曺圭贤,我要是救不了他,我就陪他死,我特么就是让他给惯坏了,我一人儿活不了……这世界为什么是这样的……我舔脸窝囊巴结讨好也就算了,那些律师都特么跟大傻B似的!我送钱都不要!……他们是怕邵齐家那边儿有权啊!!!我什么都不是!我特么两手空空可人家那边儿有权有钱我比不过!!!我比不过啊!!为什么这世界是这样儿的……为什么……我俩哪错了……到底哪错了……”
他伸手捂着眼睛,可拦不住眼泪从缝隙里淌出来,他满身是高烧时候迷乱的模样,他哭着说:“他们都是些个人模狗样儿的畜生,都特么是衣冠禽兽……可我还得给狗低声下气的求他们……我也不想……可我没办法……我为了李赫宰,我都能挺……可不行啊……还是不行啊……李赫宰……我的李赫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