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东海厉着嗓子叫唤,冲过去把人拽住,朝身后给揍的躺地上鼻血淌了一脸的人喊:“赶紧滚哪!!!想让人揍死啊?!”
那人给他揍的头昏眼花,一听这话勉强爬起来扶起车子就溜没影儿了。
李东海从钱包里掏了几百块钱给摊主:“不好意思啊,这点儿钱当赔你损失了。”
围观的人慢慢也散开了。李东海拽着李赫宰的袖子,心里跟翻了五味瓶似的,什么味儿都有,李赫宰刚那个样子,简直能吓死人,他疼自个简直疼到了没法更甚的份儿上。简直是把自个当了全世界,当了他的命了。
我李东海,我究竟是多有福气才能这辈子得到你这么盛大的一场感情。
李东海拽着李赫宰的胳膊吸溜着鼻子:“哥,我好着呢,你别生气了,听着没?”
李赫宰回了神儿,伸手捧着李东海脸,眉头就没展开过:“没撞坏哪吧?上医院看看去吧。”
李东海叹口气摁着脸上李赫宰的爪子:“我什么事儿都没有,你说你跟疯了似的干嘛啊?你还能杀了人家还是怎么着啊?没事没事儿,放心昂。”
李赫宰眼睛一瞪,捧了他的脸晃晃:“他特么要真把你撞坏了我真杀了他!操!”
李东海抿抿嘴巴,拽拽他衣服:“哎行了行了,丫的小破脾气还见长呢,回去了咱。”
李赫宰搂着他肩膀往前走,突然一顿一拍脑袋:“哎呀,刚一急把手里豆浆都撇了……”
李东海拽着他继续走:“得了得了,先不喝了,赶紧回去咱俩弄点东西吃,今儿我做饭。”
李赫宰一乐侧头瞅他:“这么乖呢今天?”
李东海侧脸过去瞪他:“滚你丫的啊,好像我没给你做过似的。”
俩人一路上你一句我一句的磕,嘻嘻哈哈的笑。进了楼道,上到5层的时候,李东海问:“你一会儿想吃什么啊?”
俩人搂在一块儿往楼上走,李赫宰说:“什么都成,早上起来随便弄点就行,我媳妇儿做的我都爱吃,嘿嘿。”
李东海笑着捶他一下:“你丫才媳妇儿呢。”
李赫宰干脆把人抱起来往上走,手还不老实的挠痒痒,李东海笑的岔气儿,一边儿笑一边儿叫唤求饶。正闹的不可开交的,李赫宰一抬头,整个人突然僵住,脸上的笑哗啦就裂开了。
李东海正笑着大口喘气儿,看他怔住,纳闷的回头看过去。这一个回头,脸上的笑轰的就垮下来。
李赫宰僵硬着脸,看着自个家门口站着等门的女人,颤着嗓子叫了声,妈。
你看,我们没法预支幸福,手里的温度,那么暖,却只剩那么少。明知道时日不多,却不知道能来的这么快。是偷来的肮脏的秘密,卑微的享受着别人不齿的快乐,团着一颗心,小心翼翼的走。他想说,慢点儿再慢点儿,这条路,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要走到了头。可惜还没来得及挽留,就已经看到了终点。
李文英拎着大包小裹的站在他们家门外,看着僵在那的俩人,脸上复杂的能演出部剧来。
“妈……妈你怎么来了。”李赫宰哑着嗓子往上走,突然就把李东海的手放开了。
李东海手上的温度突然撤了个彻底,冰凉的滋味儿渗进骨头里去,他攥了攥拳头,却只抓住一片空凉。心脏被寒冷覆盖,忽的凝出片阴雨。
李文英笑的僵硬,说:“这不过来看看你么,没想到东海也在呢啊。”
李东海听到自个的名儿,身上没控制住的一抖,酸到心坎儿里去,他抬头笑的难看的没边儿:“阿姨,我昨晚儿没地儿去,在李赫宰这儿睡一晚上。”
心咕咚咕咚的砸在腔子里,满身脱力的酸疼。李赫宰把拳头攥的死紧,脸上的苍白,李东海看的一清二楚。
“妈,等我开门啊,在这儿等了多长时间了啊?您要来怎么也不打个招呼啊?”李赫宰把钥匙插进门洞里,心里忽的一抖。
死定了。他突然想起昨晚上俩人疯了一宿,卧室里边儿的痕迹还没来得及清理,怎么办?现在到底特么的该怎么办?!
李东海脑袋沉的要看不清东西,他身体里的力气一点一点儿的淌出去,全剩下空荡荡的冰凉。
“阿姨,那这样我也不打扰你们娘儿俩了,我就先回了,改天我过来看您来。”李东海笑的惨白,转身儿就要走。
李文英笑的僵硬:“这就走了?刚不说要给我大儿子做饭么?东海你这照顾的可真周到。”
李东海只觉着脑袋里嗡的一声儿响成了一片,浑身的血都突然间都奔到脑袋里。
听见了,全听见了……李东海装都装不出来了,他笑不出来。
李赫宰把门开开:“妈,进来吧。东海,那你就先回去吧,等上学我再去找你。”
李赫宰是把李文英领进屋的,然后赶紧关了门,他知道李东海现在不好受,他想让他尽早逃出这压抑。
李东海听见那门关上的一声响,就好像砰的一声,把心都给碾在了门缝儿里,生生碾出血来,僵在那动弹不得,浑身疼的好像动一下就能散了架,他不知道在外边儿站了多久,浑身冰凉的好像冻住了,动弹不得,太疼,牵一发而动全身。
屋里突然轰的一声。哪怕隔着铁质的防盗门也听得清清楚楚。
李东海整个人因为这动静给炸活回来,他瞪着眼睛往门口冲,趴在门上听着里边儿的声。
他只听得一句,李赫宰在门里边儿朝李文英喊:“妈,你真误会了!我们俩大男生能怎么着啊?!我俩真什么事儿也没有!您想哪去了啊?!”
咔嚓的一声儿,心掉下块儿渣子,然后呼啦一下冒出血来。
是啊,李赫宰能反了全世界,可唯一不能反的,就是一手把他拉扯大的李文英。
我们走来走去,小心翼翼左躲右闪,自作聪明的以为能跳过那些岔路,可累到现在,才发现终点就只那么一个,我们躲不过,也逃不了了。忤逆了那些人心定的规矩,我们终究逃不了惩罚。
李赫宰,我不怪你,你已经为我舍弃了那么多,我不可能逼你连自个妈都不要了。
我能霸着你那么久,我已经够感激了,你那么好,我别无他求。
那句话怎么说的?早知如此,何必当初。谁不知道早晚会走到这一步?可哪怕背负着知道惨淡结局的苦也要顶着满身的伤牵着彼此走下去。可是到现在才明白啊,背着这一身伤,真的走不远啊。
李东海在学校请了假,就呆在崔家,他把自个闷在屋子里就是不出门。他每天神情恍惚,也睡不好觉,他不接李赫宰的电话,看见那人来电他就只觉着心里一次次被捅开口子。一直到第5天,他接了个陌生来电。他听见那边声音的时候,突然觉着自己的皮肤被一层层剥掉,那恐惧跟疼痛是要将他灭顶了,他滚了滚喉结,却压不下巨大慌张,颤着嗓子叫声:“文英姨。”
李东海打车到了公园,天很阴,风也凉,李东海把衣服裹紧,他每走一步,都觉着是在踏上绝路,心那么沉,好像再承受不住更多。
他四处看,离老远就看见那个在长椅上坐着的单薄妇人,穿着得体,风韵犹存,只是,憔悴黯淡,那模样让李东海有了铺天盖地的愧了。
他慢慢走过去,叫了声阿姨。
李文英听见那唯唯诺诺的一声,抬了头,眼里有若隐若现的疏离客气,说:“来啦。”
李东海点点头,不敢坐下,手都不知道往哪放,浑身绷的死紧,说:“阿姨,这儿冷,要不我们倒对面儿咖啡屋里坐会儿慢慢说吧,行么?”
李文英摇头,浅淡说:“没事儿,就几句话,说完就走。”
李东海被盆冷水呼啦盖了一头,是整个人僵在那,铁青了脸,再不敢说话,也再不敢动。
李文英始终没说让李东海坐在他身边,李东海也就始终那么低着头站在她对面,冷风里脆弱的像个孩子。
李文英说:“东海,我找你出来什么事儿你心里应该也清楚,我不想多说,阿姨那时候见你的时候,是真想把你当亲儿子待。”
李东海心里挂着的那个尖锐的钩子,嘶啦一声,扎到心脏深处去。
“可是,我真没想到……你们俩怎么能……”李文英说这突然就红了眼眶,这几天的应该是已经身心俱疲,她脸上的苍老几乎看得见。
李东海看见她红的眼眶,浑身的力气都被冷风刮走,站在天光里摇摇欲坠。
“我从来没见过他那个模样……从没有过……小时候我揍他,大了的时候我骂他,他从来就没跟我拧过,可他现在怎么成了这样了……你给他下什么迷魂药儿了你……我不管你下了什么药儿,什么毛病,以后你俩,再也别见面了,就当阿姨求你了,成么?”
哪怕这句话在他脑袋里已经演习了千万遍,他还是无法想象当他真的听见这么句话的时候,世界扭曲成了什么样子,他好像听见天塌下来的声音,轰隆把自个的世界砸成个粉碎。嗓子里涌上股子烈疼,眼睛模糊,脑袋里像被塞进了液体,混沌着没法清醒,李东海突然就慌乱的淌着眼泪,卑微了他半生的骄傲,弓着腰去拉李文英的手,哭着说:“对不起文英姨……我错了……但是我求你别逼李赫宰行么……我俩真分不开,我求你了文英姨……你就当可怜可怜我……我妈嫁人了,我爸早就没了……我就剩下李赫宰了,我对他好……我伺候他,我什么都愿意为他做……我是男的,我不能生孩子……我给你当儿子,我伺候你们娘俩行么,阿姨……我求求你了,我这辈子没求过谁,我就求你……求你别……”
然后李东海突然说不下去了,是看见了李文英冰凉的眼睛,一颗心被那冷意狠狠扎中,于是触电似的松开她手了。他看见李文英眼里都是不解跟嫌恶,那刺眼的目光让李东海突然就沉到大海底处,丢了心跳丢了呼吸。
是啊,谁能理解,谁又能成全,俩男的,说出去你好笑不啊,你求人家,让人家的儿子跟你一男的过,你是贱的还是傻的啊。
李文英的脸是从恼火又转成冰冷嫌恶,最是无奈摇头说:“东海,你去好个好姑娘,让她照顾你,你要是有了你自己的家,家里带给你的那些负面影响慢慢你就能忘了,我就李赫宰这么一个儿子,我一个人把他拉扯大可不是为了让他以后过上让人骂街的日子的!你让我可怜你,孩子,谁可怜可怜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