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见谅,我不是故意的,我是因为最近有一件事十分发愁,所以才显得脸色忧郁。”
“发愁?敢将朕派给你的差事当儿戏,擅离职守,这罪过朕砍了你也绰绰有余,你确实是应该发愁。说吧,你为什么会忽然自己回京城来?将朕让你办的差事全都抛在了脑后!你要是敢胡说八道,欺瞒于朕,朕立刻就将你剁成了狗肉之酱!”
韦小宝皱皱眉头,实在没忍住,进谏道,“请陛下注意言辞,陛下刚才的话说得有些过于粗俗,会有损陛下一国之君主的高贵形象。”
康熙被他气得直瞪眼睛,心道朕就算当朝骂粗话也没人敢这样指责朕说话粗俗!
况且,退一万步说,就算真要指责朕说话不雅,那也绝对轮不到你这个向来以言语粗陋,斗字不识而著称的家伙来说!
一拍御案,喝道,“韦小宝!你胆子大了!”
韦小宝不为他的怒喝所动,只是十分沉稳地解释道,“陛下,请不要生气。我刚才说的话是有些过于直率,但是说的是实话,因为我生性喜欢直爽不喜欢虚伪的那一套。”
“你还直率?还不喜欢虚伪的一套?小桂子,你可真会往自己脸上贴金啊!”康熙谑声损他。
韦小宝一时没想明白往脸上贴金是什么意思,反问道,“贴金?是黄金吗?”
“是啊。”
黄金这种贵重的金属在哪个国家都是财富的象征,以此推断贴金应该不是坏事,因此韦小宝决定对面前这个年轻人语气里明显的嘲讽意味采取大方包容的态度。
“陛下,中国有一句古话说得很好,是说……意思应该是药虽然很苦,但是吃下去就可以治病,正直忠诚的劝告,听起来耳朵可能会不舒服,但……”
“那叫‘良药苦口利于病,忠言逆耳利于行’,你个没学问的,这都说不出来,还好意思来指摘朕的用词不雅。”
“唉!”
韦小宝觉得想要对眼前这个年轻人采取大方包容的态度只怕不容易做到,主要麻烦在于这年轻人他会不停的来挑衅。
康熙就跟听见了韦小宝肚子里的嘀咕一样,紧跟着就身体力行了‘不停挑衅’这一说法。
紧跟就教训道,“小桂子,你少要胡拉乱拽的瞎说一气,别以为这样就可以蒙混过去了?敢说朕粗俗!也不看看你自己是个什么德行,朕之所以这么说话还不是为了能和你说到一处,免得朕说得太高深了你听不懂!朕问你,你为什么还没上台湾岛就自己回来了?”
韦小宝只能耐心辨解,“陛下,臣没有瞎说,也没有想要蒙混什么,我之所以提前回来是有原因的。”
“哦,那你说说看。”康熙没想到他还挺能撑,自己沉声说了半天都能面不改色,怒气削去不少,暗道看这样也许真是有什么因由。
“是因为途中出了一个意料之外的重大变故,臣其实已经随着天地会的陈总舵主到了龙湾,乘海船准备前往台湾,谁知在海上航行时遇到福建水师提督施琅正在炮轰台湾延平郡王郑经的二公子郑克爽的坐船。
当时形势十分紧急!为臣不得已,只能出面劝退施琅,保下了延平郡王二公子。
只是我能临危劝得施琅收兵,虽说对郑克爽乃至整个延平王府来说都是好事,但也怕到台湾后郑家的人会因此怀疑,到时候孤身陷在台湾只怕危险,我师傅陈近南好似最近在延平郡王属下也很受董太夫人与二公子一派的排挤,未必能护住我,所以只能半途而废,先回来京城。”
康熙沉下脸,“施琅真是胡闹!现在朝廷所有的兵力财力都用于对付吴三桂,尚可喜几个叛逆,他竟然敢在这个时候主动去招惹郑经!幸亏被你拦住了,否则他一炮轰死了郑经的儿子,郑经气急发兵福建,朕这边哪里有余暇给施琅拨粮饷军械打仗!”
“是。”
康熙继续板脸,“不过你也够贪生怕死的,这么点还没有影儿的小危险就把你给吓回来了!当问临阵脱逃之罪!”
韦小宝不是贪生怕死。
一生戎马,以战争和政治为职业的人怎么可能怕这个,他只是不愿再欺骗他师傅陈近南而已。
这一段时间接触下来,陈近南的人品风骨都非常令他尊敬,就算因为两个人的政治观点不合,他们最终将属于不同的阵营,那韦小宝也更愿意选择光明正大的在战场上见。
过些时候他就要想办法给陈近南送一封书信去,明确表明自己的立场。
其实这件事早就该做了,但是由于操作起来难度实在太高所以一直耽搁到他回京都还没有完成。——他不会写字!这真是这具年轻身体上让他万分无语的一个硬伤!
对陈近南的尊重当然没有必要对康熙说,“皇上,我不是害怕,而是觉得应该尽可能保留生命去做最有意义的事情。”
“嗬,”康熙听得直撇嘴,“那么请问韦都统自认为留下你这条小命之后还能做出什么比拿下台湾郑氏更重要的事情?”
“臣另外想出有一个计划,一样可以拿下台湾郑氏,不过要多等几年,这正好和陛下先剿三藩,再灭台湾的安排相吻合,所以不应该算我没有办好差事。至于臣还能做什么更重要的事情……”这个暂时还真不好说。
康熙听他说得自大,有些不耐烦起来,康熙素来务实,喜欢说一是一脚踏实地,很不喜人虚夸妄言,皱眉打断,“你少要狡辩!真以为朕拿你没办法?”森然道,“小桂子,你知道为什么你一个斗字不识的粗鄙小子能步步高升,在朝中身居高位么?”
“这……”韦小宝想说是因为我和陛下的交情不同一般,又忠心耿耿的立了几件大功劳,所以你才升我的官。
不过看着康熙那有些发黑的脸色还是识时务的没有实话实说,免得他一心想留下来做些有意义事情的生命受到威胁。
慎重答道,“是因为陛下对我的赏识和厚爱。”
“那朕又为什么非得赏识你,厚爱你呢?”
“这个……”韦小宝飞快的在脑子里翻检了一通,得出结论,“是因为我喜欢陛下,陛下也喜欢我,我们之间有着非同一般的亲密关系。”
康熙顺手把御案上的一本奏折砸了下来,“你胡说什么!”
韦小宝真没有觉得自己胡说,他记得康熙从小就喜欢和他打架玩,后来有什么最私密的事情也是和他说,杀鳌拜,除假太后,寻找避世出家的父皇,全都是他帮忙干的,这还不是最亲密的朋友吗?
虽然也有可能是他对‘亲密’这个词的理解不对,这个词不能用在这里,康熙听着不顺耳,所以发脾气。
但是看看在肩膀上重重砸了一下,又再落到脚边的那本折子,他就算自诩年纪大了,已经能够做到豁达开朗,轻易不会和年轻人一般见识也有些不高兴。
遇到这种对方比较强势,又话不投机,快要吵起来的情况,最好的解决办法就是迅速转移对方的注意力。
抬手揉揉肩头,自顾连珠介的说下去,“据臣观察,台湾延平郡王家族内部不和睦,他的母亲董夫人有很大实权,而董夫人偏爱第二个孙子郑克爽,想要让他接延平郡王的王位。郑经本人则更看重长子。因此延平郡王属下官员分成了两派,一派拥戴大公子,一派拥戴二公子,两派斗得十分厉害。听说大公子比较能干,可是董夫人非常不喜欢他;而二公子郑克爽懦弱无能,却又心黑无耻,为了夺位连我师父这样忠心的得力下属都想杀,他还有董夫人的支持,所以胜算也不小。我们想办法暗中帮助郑克爽接任延平郡王王位,再耐心等上两年,他自己就会把干将能人排斥走不少,到时候再打仗就不会费什么劲了,这叫做‘不战而屈人之兵’。”
康熙微张着嘴,愣愣看了他一会儿才道,“小桂子,你长进了,竟还知道‘不战而屈人之兵’,虽然用得还是不太恰当,不过这么拗口的词能从你这张狗嘴里冒出来也算很不简单了。”
韦小宝控制住自己坚决不要去和年轻人一般见识,强行移开目光,不去看那个总是出言粗俗,不断挑战他忍耐力的小皇帝,免得一个不小心会做出对陛下怒目而视的无礼举动。
深深呼吸几次之后,对着康熙御案上一方雕刻有精致山水画的澄泥砚道,“这句话是这次出京的路上我师傅讲给我听的,我觉得很有道理,所以就记住了。”
“能把你这个不学无术的小子教成这样,陈永华也算是个能人!”
康熙看来对他讲的暗中相助郑二公子接任延平郡王王位的提议很感兴趣,“你再详细说说,那郑克爽是个怎样的人,你打算怎么暗中助他?”
忽有康熙身边的太监总管刘进忠小心进来禀报,“皇上,您让康亲王杰书,户部尚书米思翰,兵部尚书明珠几人入宫议事,他们几个已经侯在外面了。”
康熙点头,“让他们进来吧。”对韦小宝道,“朕现在不得空,你晚上再进宫来细说说郑克爽之事,若是说得真有道理,朕就不追究你临阵脱逃之罪。”
韦小宝‘临阵脱逃’的帽子一时还摘不掉,深深觉得这是生平少有的奇耻大辱,暗下决心,今天晚上要是康熙还不给他平反,就别怪他日后不顾念朋友义气,会带人去鹿鼎山挖掘那传说中和大清龙脉埋在一起的宝藏!
出宫后先去一趟兵部,给明珠留了话,告诉他借调走的赵良栋,王进宝,孙思克几人的差事已经办妥,现在把人还回来,请明珠将他们安置一下,官复原职。
再去找了多隆,“多大哥,要麻烦你帮我个忙。”
多隆和他交情不一般,豪爽应道,“什么事,兄弟尽管说。”
“我的伯爵府被皇上用大炮给轰平之后还没有顾上重新建造,大哥给帮忙想想京城哪里能临时找套宅子让我安顿家眷。”
多隆一听,“这是小事,你也别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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