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是个圆球状的东西不知从哪里滚了过来,最后正正撞在他的鞋帮子上。
拓海对其他事物压根就不存在多余的好奇心,这下也不例外,仍然心无旁骛地专注于与眼前的考卷,把所有心思都放注在这些既陌生又熟悉的字眼上,一手无意识地转动着塑料的圆珠笔杆,压在卷纸上的另一手的食指腹与大拇指心相蹭,任何响动都被他充耳不闻。
因此他没发觉一直在场内游荡、兼任监考老师的多田缓缓地踱到了身边,又皱着眉头拾起了位于他脚边的纸团,展开后,那张勃然大怒的脸:“藤原拓海!你给我站起来!”
多田拔高了音量,大喝一声。
“……啊?”
被这中气十足的怒吼给震得耳膜发疼,拓海茫然地抬头,看向气得拍桌的多田:“老师?”
周围埋头答卷的同学也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一下给惊得不小,在一阵短暂且异样的安静过后,顿时像炸开了锅的热油似的,不约而同地停下了继续做题的动作,无视考场纪律地交头接耳起来。
他们都好奇同一件事——这个平时都趴在最后一排的课桌上睡觉的藤原怎么会把多田气成这样。
“你现在就跟我去教务主任那里,解释一下你作弊的行为!”
多田怒不可遏,伸手想去拽拓海的衣襟,没能拽住,不禁更着恼了。
“老师你搞错了,我没作弊。”
拓海无语地站起来,干巴巴地陈述着。
“你还敢狡辩,”比他矮上小半个头,被居高临下地一睨,多田不由得更生气了:“你们这些差生在课上不认真听讲,随意旷课,无端早退也就算了,敢在我的测试上玩这种把戏,你以为我就不会发现吗?”
“等等,老师,”阿树见拓海这头大事不妙,连忙硬着头皮站起来:“我想一定是哪里存在着误会,拓海的为人我清楚,他是绝对不会作弊的——”
“武内树,你给立刻我闭嘴。”多田用谁都听得出其中掺杂的轻蔑意味的腔调,毫不客气地打断了他的话:“再多说一句就站出走廊,放学时请你家长来。”
被这样严厉的处罚震慑得大气都不敢出,阿树僵立在座位上,既为难又担心地看向拓海。
“阿树!”
拓海寻隙冲他回了个‘我没事’的眼神。
“差生就是差生,证据确凿还扯东扯西的,真当我是白痴,看不出作弊和没作弊的区别?”多田一副‘抓到了你们的小辫子竟还抵赖’的鄙夷表情,嫌恶地抓起拓海的试卷,草草浏览了几行,这下更得志了:“你写的好几道题,全是这张小抄上有标注的标准答案!”
对藤原拓海以往的水平了然于胸的多田无比坚信,这绝不是他能做出来的题目。
“小抄?”
拓海感到极度的莫名其妙,皱着眉,不假思索地否认:“那不是我的。”
以前的他是懒得做,如今的他是不需要做。
“就掉在你的座位下,不是你的难道会是我的吗?!”多田咄咄逼人地把皱巴巴的纸条递到拓海眼前不到三公分的位置,直令得他不舒服地后退,又是一串人身攻击:“不学无术,光去学一些歪门邪道的,在重要的考试上堂而皇之地做小抄!”
“老师,这不是我的字迹。”拓海瞄了几眼,虽然被冤枉了很烦心,还是尽可能冷静地辩解着,“你完全可以对比一下。我的身上和抽屉里随你搜。”
“你说的每个标点符号我都不信。“多田却根本不准备听取他的说辞,单方面地就把拓海给定了罪——或许还有想杀鸡儆猴,在越来越无法无天的学生面前立立威的成分存在:“马上跟我去教导处!”
他这样无理纠缠,拓海也再淡定不起来了:“我拒绝!无凭无据地就指责一个学生作弊,老师你认为这样做就很公允吗?我一直在安安生生地做题,先扰乱考场纪律地人可不是我!”
多田气极反笑:“我怎么没有证据?”他用力地扬了扬手里的纸条,‘啪’地一声猛地拍在桌面上,就跟握着什么重要线索的侦探似的:“这张小抄就躺在你的书桌下,确切地说是你的脚边——它总不可能在自己身上写字,然后滚到你那边去吧?”
拓海沉着脸:“但我也可以制造同样的东西丢到别人脚下,况且它的字迹跟我的截然不同。作为证据的它没有任何效力可言。”
多田扶了扶眼镜,冷冷地说:“你的意思是,有人会浪费时间去制造便条来诬陷成绩差劲的你?还碰巧是你灵光一闪地答对了那些题目的情况下?我不得不提醒你,再这样固执己见地死不承认,大概会牵扯到你品行问题,届时劝退并不是不可能的。”
不理会其中满满的讥嘲,拓海盯着他,双手攥拳,一字一句道:“题目是我自己做的,而且不论那混蛋的手段有多么粗鲁直接又拙劣,最起码目的已经达到了不是吗。”
他不是笨蛋,从多田那番不留余地的强硬语气和刻薄话语里获得了足够的讯息,最起码有一件事情是很清楚的了——对方就是要咬死了‘作弊’这一点,同时揪准了‘纸团’这个模糊的证据和他成绩向来不佳的历史记录,几顶大帽子压下来,从而把污水往他头上泼。
换做是阿树,被这么接二连三地恫吓,饶是心里恼怒,也多半就这么忍气吞声地认了,图个息事宁人;可拓海却绝对不会这样做的,一来是厌恶多田自以为是的做派,二来是他的性格素来倔强,跟做错了还理直气壮的人认输,实在是逾越了那道底线。
多田却不管这么多。
在他看来,拓海不过是在负隅顽抗地诡辩,而自己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要是连个品行不好的蠢蛋都整治不了的话,不仅抑制不住歪风邪气,传出去才叫颜面扫地。
对峙了这么久还没能把藤他镇住,已经很超出预计了。
“你确定,这些都是你凭自己本事做出来的?”
他不怀好意地指着那一大道填空题。
拓海毫不犹豫地点头:“没错。”
“笑话,我教了你整整两年,连你全程清醒地度过了一只手数得过来的课堂数我都一清二楚,更何况,你曾经正确回答过哪怕一道题吗?”
多田好像听到了什么特别好笑的事情一样,哈哈笑了两声,旋即振振有词道:“你的填空题全对,但阅读理解方面却有一道没答出来——这明明是小抄做得不够具体的缘故吧?”
——那不过是因为阅读理解中的那段所选的是大纲范围外的摘抄,远比课本上文章的要难罢了。
多田万万没想到的是,听了他的后半句,其他围观得起劲的学生非但没有信服,还隐隐察觉到,老师大约是有些无理取闹了。
拓海对他的胡搅蛮缠既无奈又反感,索性直接问道:“那你究竟想我怎么证明是自己做的呢?”
第13章 赌约
多田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再留在原地争吵的话,不仅会影响到其他人答题,还说不定会有不利于自己的言论流出去,于是不由分说地强逼着拓海跟他去了办公室,同时通知了教导主任横山。
其他没课的老师们也好奇地围了过来,偌大的空间里闹哄哄的。
多田作痛心疾首状:“……总之就是这样,”他深知先下手为强的道理,借着身份的便利,马上就朝横山和其他同事们真心剖白了被加工过的‘前因后果’,重重地指出了自己的辛苦和难处。
一顿慷慨陈词,不仅唤起了他们的共鸣和对爱捣乱的差生的同仇敌忾,还顺利地把拓海的行为往品行恶劣的方向推去了老远。
之所以要不着痕迹地夸大,就是唯恐这个敢违抗自己的劣等学生会逃脱严厉的惩罚。
横山时不时地‘唔’上一句,肥得叠了数层的下巴一点一点的,里头的脂肪也跟着一颤一颤,“这种行为必须严惩,不然会助长不良的风气。”
他义正词严道。
得了横山这句保证,多田心里畅快无比。
眼见着事情就要尘埃落定了,自始至终没有得到过开口机会的拓海却冷静地插话道:“就算是法院,也有给被告人一个辩护自身的机会,而不是但听取一方片面的言辞。”
多田正要呵斥他,一向以‘公平’自诩的横山却不如他所愿,而是扯出一个和颜悦色地表情,问:“你说的对,光凭一面之词是不能定罪的。那么你有什么话要说,或者要进行补充的?”
“我没有作弊。”
拓海从来就不是个善于言辞的人,要能把自己的委屈扩大,说得天花乱坠的话,那就不是他了——翻来覆去,他也只知道倔强地抬着头,平实地强调这单薄的真相。
多田冷笑:“铁证如山,你还敢诡辩。”不再看向拓海,他自顾自地回到座位上,很快就在电脑上调出了拓海在过去数次测验里的个位数成绩,这下更是毫不留情地讥嘲道:“他这样的水平,也好厚着脸皮说是依靠自己的水平做的!我可以告诉你,藤原拓海,那部分摘抄是我不曾要求学生们背诵过的课外文学欣赏部分,班上能做出来的人我心里有数,但绝对不包括你!”
这确实是一份足以令任何老师都为之皱眉摇头的糟糕成绩单。
拓海皱着眉,声音里听不出喜怒:“没做就是没做,倒是在多田老师的心目中,是不是一旦被打上差生的烙印,就会连每一点进步都要被否认?”
多田哼了一声,慢悠悠地道:“对于正当的进步,我会给与表彰,但投机取巧的人,必须得到——”
对他毫无掩饰的攻击,拓海不是不生气的,可他从没有过会因此破口大骂的经验,即使是再愤怒的时候,也不会失去冷静,思索最有效的打击对方的方法。
于是接下来,自拓海口中脱口而出的,则是在场所有人都没料到的内容:“inspiteofsuchbenefits;airtransportisnotfreeomajoris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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