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来,权力与义务是相等的,我们这些小领主自备武器与士兵,响应国君的号召参加“征服之战”国君就应该赏罚分明。且不说我个人的遭遇吧!鄢陵之战中,三郤的私兵承受了巨大的伤亡攻击了楚国的国君,他们履行了自己作为臣子的义务,所以无论三郤对其他的领主做了什么,他即使对不起晋国全国人,唯独对得起国君,谁都可以杀他们,国君却不能。
国君不应该不奖赏他们的功劳,反而派出杀手非法刺杀他们,并剥夺了他们的领地。如果国君这样做是正义的话,那么天下还有公理吗?所以,执行国君刺杀任务的你必须受到惩罚。我以少司寇的身份拘捕你,以暂代司空的名义判处你死刑。想必你对今日的死亡早有预料,连当初那位下达刺杀命令的国君都已经伏法,你还有什么遗憾的呢?”
长鱼矫的目光逐渐暗淡,他身子前俯,压倒了薄弱的篱笆墙。”
师偃叹息:“主上怎么这么快就动手了,寇髯那伙盗匪的存在,还有许多疑问,我们该好好问问他啊!主上这么快动手,什么活口都没有了。”
赵武懒洋洋的回答:“了解那么多干什么?铲去了盗匪存在的土壤,他们还会存在吗?既然盗匪们不再存在,我们何必细究。”
“主上的处置是对的!”回到屯留后,师偃将结果告诉齐策,齐策马上肯定了赵武的做法。看到师偃不明白,他又跟着解释:“长鱼矫一个人翻不出大浪来,他过去是国君的嬖人,或许能结识一些大臣,这些大臣或许在后来的动荡中破家灭族,私兵四散逃入甲氏成了盗匪。但这都不是主要的,主要的是战争,连年的战争。”看到师偃还不明白,齐策又解释:“连年战争,连我赵氏这样把货物都做到了齐国、卫国与周室的家族,都感到穷困不堪,你说那些不如我们的家族又会怎样?”
师偃隐约有点明白了:“你是说抢掠商队的行为,背后还有其他家族的支持与纵容?”
齐策点头:“主上或许早就明白了这一点,动身前来甲氏的时候,他曾问过我一个问题,他问过盗匪的武器从哪里补充?我一直在琢磨着这个问题。所以决定,战场上不留盗匪的活口,我们索性不去追究这个问题,好让那些背后闹事的家族彻底放心。”
齐策这话的意思是说:由于连年的战争,各家族的开支很紧张,使得他们不得不假扮盗匪,四处打劫来支付开支,唯有这样才能应付一拨接一拨的征召。晋国最繁荣的国都附近一直是比较成熟的商路,但打劫风险太大。而甲氏新开发的商路则不同,过来交易的都是外国商人,这些商人即使被劫也无法向晋国政府投诉,只能自认倒霉。况且甲氏四通八达,既连通潞氏、连通中山国、赤狄、卫国,还能间接联接燕国,在这块四不管的土地上也便于隐藏,便于销赃。
唯一需要顾忌的只有商队主人、晋国倒数第一正卿、赵城小领主赵武而已。而赵武在剿匪过后,快刀斩乱麻的斩断所有可以清查的线索,其中包括斩杀各家族的居中联络人长鱼矫,也表明了自己不追究的理解态度,可以让那些背后捣鬼的家族们彻底放心。否则,担心阴谋败露的各家族一定会把赵氏当作公敌,必欲铲除之。
师偃想了想,翻了个白眼:“这些道理连我都要想半天,思路转几个圈才能明白过来,你说家主就能提前知道,做事处处预防,他有那么高深莫测吗?”
齐策呛了一下,他咳嗽了半天,勉强回答:“偃,我知道你一心想要维护赵氏。现在家主做的事情,处处都在光大赵氏,即使家主没这么想,拾遗补缺是我们这些家臣的责任。所以,即使家主没那么高深莫测,你我的责任也是要将他塑造成高深莫测的人。”
师偃又想了一想,他竖起大拇指夸奖齐策:“我一向以为你出的计策过于急切,没想到这次却是我的想法急切了,不错不错!我听你的。”
齐策被师偃的话说得一愣,他也沉思了片刻,背起手来慢慢的说:“我的性格变了吗?或许是,主上曾经说过有恒产者有恒心,也许我现在算个有恒产者了,想的计策不免周全了一点。”
师偃哈哈笑了:“没想到你跟主上相处久了,居然也染上了主上那种喜欢自鸣得意的习性,哈哈,哈哈哈!不过,我也确实小看了这位家主,你说的没错,今后我赵氏昌盛,还要多靠家主的指引,我们这些家臣的拾遗补缺。策,多努力了!”
此时,一路向国都进发的悼公接到了国中的情况报告,他拍着腿大叫:“元帅,元帅,你快来看看,小武哥果然有本事!”
看到自己视若子侄的赵武受到国君的夸奖,此次出战收获不大的韩厥也很欣慰,他欣然的接过国内传来的文书,在战车上展开,并阅读起来。
悼公一边看着韩厥阅读,一边顺嘴称赞:“当初我让小武哥做武宫守卫,他便跟家臣制定出一套叫做什么?对,《规范化军事教材》。现在我们让他担任少司寇,他居然弄出一套规范的巡警制度来!果然有其祖赵盾的风范。”
韩厥一边看着国内传来的文书,也一边点头附和:“将制度规范化,并制定出适合执行的表章与条文,这正是赵氏家族所擅长的。国君以后不妨让武子多做一些事情,以便让他制定出更多的规范条文来。”
韩伯现在看的书信已经带上了明显的赵武印记。自从赵武“发明”出造纸技术后,智氏首先有样学样,从女儿手里弄到了一整套的造纸流程,而后开始向外生产销售。韩氏、魏氏紧跟其后,相继拥有了自己的造纸厂。再下来,用纸与笔书写,就成了晋国的新风尚。
纸笔相对于竹简有着不可想象的优势。首先,一根竹简上只能书写七到十二个字,一卷竹犊十二根到二十四根竹简,最多记录两三百个字,却重达数斤。要想书写上万字,需要的竹简,用一辆牛车都拉不动。但现在,如果写成蝇头小楷的话,一卷纸能书写四五千个字,数万字的文章只需要轻飘飘的几卷纸。
以前竹犊时代,为了节省地方,节省重量,古人书写的文章尽量追求简单。但现在有了纸笔,春秋人已经可以把事情记录的很详尽。比如这份传达给国君的这副卷轴上,不仅详细记录了赵武所建立的警察部队的体制,而且也详细记录了赵武所采取的划片区负责制,以及赵武所规定的警察的职责与权限………这一切不过是照搬了现代警察体制,却让春秋人叹为观止。
韩厥不好意思狠狠赞扬赵武,他扫过国内的司法变革情况,接着,看到荀罃叙述的国内经济状况、农业生产,而后将卷轴递还给国君,闭着眼睛想了一会儿,开口问国君:“君上,你猜这副卷轴是谁书写的?”
国君没想到韩厥会问这个问题,他展开文卷看了一眼,摸不着头脑的反问:“这是荀副帅派人传递过来的,应该是他的书记官记录的吧?”
书记官这个职位也是新出现的。因为赵武性子懒,取得一定地位后,他便不再亲自动手书写文书,而让自己的手下代为书写,他这样做的目的是为了掩饰自己对春秋文字的笨拙,没想到却让人高深莫测的以为赵武在炫耀自己的家族的文化水准。因为在春秋时代,一个家族是否悠久,全看这个家族在简犊时代,能培养出多少有用的人才。
韩厥指点着国君手上的书卷,解释说:“这卷文书的书写风格明显带有赵氏的风格………我当然不是说这书卷中出现了许多新词,而这些新词是由小武最先说出来的,我说得是这种记录文字的方式:每段文字的抬头总是空两个格,整篇文章分布不同的段落,每个段落讲述一个意思或者一件事。这种记录方式是赵城学堂里教授的,它确实利于阅读。比如,如此大段的记录,你我刚才看下来,竟然毫不吃力。”
国君听到韩厥的解释,低头看了看手中的文卷,稍稍回想了一下,反问:“韩伯想说明什么?我细想之下,果然如此。以前阅读竹简,每一片竹简上都写得密密麻麻。后来阅读纸卷,习惯了这种文书分段、每段有空行、抬头空两个格的书写方式,到没有像韩伯这样观察细微。”
韩厥点点头:“问题就在这里,这大段的记述,其中包含许多新词,能把这些词全部认识全,非得有十数年的功夫不可。但现在,连智伯府上都用上了这样的书记官,说明赵城学宫教授的幼子都出仕了。那座学宫掌握了一种快速培养诀窍,能在两三年里,批量培养出大量人才,这种识字速度,实在令人惊讶。”
国君马上称赞韩伯:“韩伯贤能啊!我只看到小武哥做事的本领,韩伯却能看到小武哥真正的长处。不错,连年战争,百姓困顿不堪,各地封臣疲于应付。小武哥却默默教出了这样一批人才,小武的功劳在于“文”,在于这些不起眼的琐事上,这种“教化之功”于晋国功莫大焉。”
韩伯说的正是这个意思。
中国字是象形文字,它的发音与字意必须面对面口口传授,所以在文化传承上,能够识字已经是了不得的人才。比赵武稍后的孔夫子穷其一生,只不过教出七十二名弟子,就被别人誉为“万世师表”。而小武现在是批量化生产识字的人才,这在没有教书经验、知识只能单对单口授的春秋时代,显然是令人震惊的创举。
看到国君明白了自己的意思,韩厥很兴奋,继续说:“我晋国与楚国的争斗还很漫长。今后我们与楚国的争斗不仅限于军事上,还要比赛两国的国力,比赛两国的经济状况。如今看到小武教授出这样一批人才,我韩厥还能有什么遗憾?他楚国今后还怎么与我们争?这场战争耗得时间越长,我晋国出的人才越多,我们的国力也越发雄厚,楚国又怎能争得过我们?小武子这么做,这是在奠定百年后晋国的霸主地位。想我韩厥当初庇护赵氏孤儿,后人记录小武子的成就时,不免要提到我韩氏的庇护,我韩氏还有什么遗憾?”
韩厥说漏嘴了,他说着说着,言语中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