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旁的田苏回答:“没错,我们以前跟楚国在这里打过邲之战。这里战场广阔,能摆开几十万的军队,但可惜因为战场广阔,骑兵们队形混乱,有点不受约束。”
赵武摸着下巴点头:“时代局限啊!任何一种新武器与新兵种的出现,都要受当时的生产力限制,我超越时代的提前拿出骑兵来,原本想打楚军一个措手不及,但现在措手不及的是我呀!我有点指挥失控了。”
赵武自己也不精通骑兵战,他只知道一些从书本上、电影上了解的骑兵皮毛知识。这次他谨慎的投入了五千骑兵,结果这些骑兵一旦奔驰起来,离指挥中心远了,便听不到军中鼓号,只得各自为战。现场的战斗很混乱,正在行进中的楚军遭受突然打击,他们后军被深深地截成两段。幸好,那群兔崽子们还记得赵武战前的叮咛:突击,将敌阵截成两段!
但这之后,骑兵远远地跑出了军中喇叭传声范围之外,听不到后续指令的他们,开始按照晋国军人的本能而战斗。一面面晋国军旗下,赵氏骑兵们以旅(一面军旗)为单位,截杀着楚军士兵,宽达数十里的战场上,东一堆西一堆翻滚的,全是晋军战旗。赵氏战马移动速度快,一个突击眨眼见就能完成。于是,突击成功的那一旅士兵又掉转过身,一边回复马力,一边自觉地寻找新的突击方向,继续滚动军旗。不一会儿,这一旅士兵又突击了。
一个旅是这样,所有的旅都是这样。宽大的战场上到处都飘扬着晋军的旗帜,而人多势众的楚军反而觉得孤单,他们被分割、被包围、并遭受骑兵持续不断的蹂躏。即使最坚韧的楚军,才把晋军一个旅的突击坚持过去,没等喘一口气,又一面晋军旗帜恶狠狠地冲他们扑来,如此反复数十次,楚军再也忍受不住了。
等楚王调集中军力量,赶来后军支援的时候,赵武的辅助兵已经开始打扫战场了。他们与楚军殿后军相隔一段距离,不慌不忙地驱赶着楚军俘虏,收拾着满地残骸以及丢弃的兵器铠甲。楚军的组练、被甲,在列国间也是很有名的高档奢侈品。
楚王暴怒,当即下令楚军冲锋。但楚国令尹子囊马上拦住了楚王,他老练地指点着对面说:“大王,晋军正在徐徐而退………你瞧,赵武子那里,中军、左矩、右矩、后军各部队军阵严整。而我们一路疾奔过来,队伍拖得太长,士兵们已经疲惫不堪了,如今我们能够逼退晋国人,已经是出乎意料了。请大王下令:我军慢慢前进,只要晋人退却,则不许追赶。”
楚王回头看了看身边的士兵,他身边的士兵都在急速喘息,有的士兵已经口吐白沫瘫倒在地。楚王叹气:“人都说赵武子擅长奔跑与突击,寡人今日见识到了。虽然如此,但战场上相逢,不能不打招呼,左尹工尹襄,去跟赵武子打个招呼。”
令尹下面有两个副手,相当于副总理一级的人物,这官职被称之为左尹、右尹。
左尹工尹襄上前殷勤致意赵武:“对面那位少年将军,寡军听说你围攻郑国,特地跑去救援,你怎么又出现在这里?而且不宣而战,袭击我军的后队?少年将军,这么跑来跑去,你不累吗?”
两军阵前,赵武躬身回答工尹襄的询问:“上天降罪于我晋国,使我们国家与楚国不和,常年处于交战状况。赵氏不幸,成年的男丁只有我一个,所以,我不得不响应国君号召,拿起武器战斗……”
一番彬彬有礼的贵族式问答说到这里,赵武语气尖锐起来:“既然我们与楚国一直处于交战状态,所以,所谓“不宣而战”的说法,请收起来吧!这次战争,开端是楚国先进攻我们的盟国,我们只是被迫应战而已。我听说楚军这次攻击,已经攻陷了宋国的城市萧,楚军何尝跟我们打过招呼,宣战呢?如今你我两军突然遭遇,我知道楚军跑来跑去,已经很疲乏了,我还听说楚王最近身体不好。所以,我止住了军队继续攻击的欲望,请致意楚王,要多多保重身体啊!”说完,赵武微笑着躬身而退。
工尹襄回去汇报,没等楚王反应,子囊赶紧说:“赵武子是个聪明而有礼貌的人啊!他知道我军长途跋涉疲惫不堪,却遵守礼节不进攻我们疲惫不堪的队伍。大王,请再派出使节向赵武子致谢,说我们领情了。”
楚王仰天长叹:“可惜寡人如今没有了养由基,也没有了潘党。”
楚王派出使者殷切致谢,赵武彬彬有礼的送走使者后,回身冲田苏遗憾的砸了咂嘴:“楚军现在虚弱不堪,我们一战之下,就能一劳永逸的解决这些楚国人,你怎么不让我动手呢?”
经过这段时间相处,田苏已经约略知道赵武的性格,他先是把赵武的注意力引到楚王送来的礼物上:“哈哈,楚王怎么知道主上喜欢黄白之物,他送来三百斤“郢爰”亮闪闪的,真是可爱啊!”
赵武果然上当,他回身抓了一把方形的”郢爰”金币,而后手一松,听着这些金币叮叮当当的落下:“楚王真是识趣啊!他这是拿黄金来赎买自己,他知道我放弃进攻他的本阵,承受了莫大损失,所以特地来补偿我受损害的心灵。”
田苏又提醒:“楚军抛下一切物资,赶来救援郑国………他们抛下的物资一定都在后军,我听说楚国的后军还有不少工匠……嗯,就是主上常挂在嘴边的所谓“技术工人”。”
看到赵武脸上的笑容像五月盛开的鲜花,田苏知道到火候了,他劝解:“主上,我们的收获已经超出预计了。如果我们直接进攻楚王本阵,我们能获得什么?或许是场胜利,但我肯定是场伤亡惨重的胜利,我赵氏承受得起这样的胜利吗?主上,元帅与副元帅的年纪都不小了,他们的身体状况也不容乐观。所以,我们赵氏的力量不能虚耗在连绵不断的战争中,战争,还很漫长……”田苏没有从大义上讲什么“王权至上”的道理,他直接从利益上着眼,强调利益与损失之间的比例。因为他知道赵武是个彻底的管仲学派人士,他这样的分析,赵武听得进去。
“你说得对,我们已经得到了想要得到的收益。如今,辎重物资都丢弃了的楚军,只能面对我军徐徐后退,他们知道我喜欢追打落水狗,一定不敢轻易转身迎战,最多只是招呼郑国军队,来进行掩护。但郑国这只软柿子,我最喜欢它的味道,没错,骑兵面对战车没有优势,但面对疲惫而不加防御的后勤兵……嘿嘿,韩伯(韩厥)最让我羡慕的是:他打仗专捏软柿子………我们走!去楚军后路转转,那里才有好东西。”
如今列国当中,被赵武欺负最狠的就是郑国,对付郑国他算是熟门熟路。每隔几年,赵兵就像收割韭菜一样,来收割一遍郑国的庄稼与人口。听到可能迎战的是郑国人,赵武彻底放弃了楚国这根硬骨头”
郑国,国都之下,子驷的车右警觉,看到尉止心怀不善的靠了上来,他挥动战戈阻挡,厉声呵斥:“停下脚步,你在这个距离说话,令尹听得到,不准上前。”车右这句话,仿佛点燃了火药桶,尉止与四个家族首领司臣、侯晋、堵女父、子师仆一起亮出剑刃,扑向了子驷,尉止动作快,架住了车右的戈,侯晋挤到车边,一剑挥下………子驷重伤!子驷的御戎跳下战车,想扭转车轮转身向后跑,被司臣、堵女父、子师仆三人围上,剑如雨下将车右剁为肉泥。
混乱当中,子驷拔出了剑,一边击退了侯晋的攻击,一边冲尉止大喊:“我待你不薄,你为何谋反?”
尉止挥剑砍倒了子驷的车右,大呼:“你待我不薄?今年出战鲁国,在发放战具时你故意减少配送给我的战车数辆。战后,我尉止俘获了不少联军士卒,本有战功,但你依然压抑我,说我的战车数量不足,没能履行领主责任,还禁止我献俘请功,这就是待我不薄吗?”
这时,其余四个家族首领涌了上来,齐声大呼:“你利用重新检地的机会,侵占我们四家的领地!我们或许有错,如果你用法律责备我们,把那些领地归还国君,我们也不会愤怒,但你把那些土地装入自家腰包。所以,我们今天是为了国家而杀贼,你去死吧!”剑如雨下,郑国执政子驷毙命。
稍后,几个叛乱家族继续攻击城下回援的郑军。这时,队伍中的楚军已转身走远了,在场的只剩下疲惫的郑国士兵,在五大家族联手之下,郑国司马子国、司空子耳同时毙命,四大正卿死了仨儿,郑国高级官员当中只剩下司徒子孔。但面对愤怒的叛军,子孔不敢抵抗,他躲回自己家中,关起门来防守,并听任五个叛乱家族在城内大肆铲除异己。
第二日清晨,尉止、司臣、侯晋、堵女父、子师仆五人率领乱军冲入朝堂(西宫),劫持郑简公进入北宫。稍后,子驷家族的反攻也来了。
叛乱刚发生的时候,子驷的儿子子西闻讯,不加准备就冲出府门,收敛了父亲的尸体后追赶乱党,等乱党攻入北宫,子西立刻回到府中发放武器,召集武士闭门作战。混乱中,子驷府中男女奴仆逃亡很多,他们顺手卷走了大量财物,令子驷家中损失惨重。
与之相比,司马子国的儿子、春秋时代著名政治家子产就显得稳重缜密得多:他听到叛乱消息后,立刻安排专人守门,并分配好各人的职责,关闭府库,完善守备,然后才集合家兵,以家族所有的十七辆战车出门作战。收敛父亲尸体后,子产直接前往北宫攻打乱党………年幼的子产遇事不慌乱,显示出一代大政治家的端倪。
稍后,公子蟜(子蟜)帅国人助战………郑国国内四大家族一起动手,叛乱的六个家族毕竟是小家族,面对四大家族的绝对力量,他们虽竭尽全力,但依然无法颠覆力量对比。不久,子蟜率领三大家族武装(子孔仍在闭门自守)杀尉止、子师仆,全歼乱军。侯晋看到事不可为,出奔晋国,投奔赵武。堵女父、司臣、尉翩、司齐奔宋。
战乱平息,郑国幸存的公卿当中,职位最高的就剩子孔了,他顺理成章地打开自家屋门,登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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