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着歉,走进赵武庄园。
魏锜不耐烦荀会的道歉,他大声笑着,打断荀会的话:“荀子,人家小两口都不介意,你还说什么?瞧,娇娇不等我们来,已经进院了。”
按春秋的礼节,送嫁是有一套很繁琐的程序的,荀会作为送嫁的长辈,他要跟赵武履行完那套贵族礼仪后,才能陪着娇娇踏入赵武的庄园。但娇娇根本没等荀会到来,依照礼节走完程序,自己就带着车夫迈进赵家门……这让荀会有点难堪。
幸好,魏锜的粗豪替他解了围。
魏锜才进入庄园,也跟其他同入庄园的人一样呆住了,半晌过后,魏锜一把抓住赵武的肩头,手上用力使劲,让赵武觉得肩膀生疼:“东郭外,那些卖木板的,都是你家商人吧?……《百器谱》拿来,我这次就要带走它。”
韩无忌也随着其他人走进来了,稍后,栾黡一见这场景,大叫:“哇呀,小武,你家的木板卖多少钱?造这样一栋木屋需要多少钱?……嘿嘿,我怎么就没想到呢,既然是你家卖木板,我又何必付钱。”
韩无忌是韩厥的长子,他的右手在幼年时骨折过,所以有点不方便,也因此,他让出了嫡长子的位置给弟弟韩起。这位性格谦和的大兄,看到栾黡嚷嚷着不付钱,他左手一拍栾黡劝解:“阿黡,别人不知小武的状况,你还不知道吗,小武都穷成那样了,你还不想付钱,你怎么能忍心?”
赵武有人撑腰,立刻大声抱怨:“按现在的‘兵农合一’(公社)制度:武士们五家居住在一起,成为一‘比’,这一‘比’的家庭,战时需要贡献出士兵五人;五‘比’为一‘闾’,这‘一闾’要贡献出士兵25人,编为周制下一个满编‘两’(所谓‘两’,指的是围绕‘一辆’战车的一个战斗单位,后来中国词汇量多了,‘两’字进一步演化出‘辆’)。
闾之上,五闾为一‘族’,出士兵125人;五族为一‘党’,出士兵625人,为周制下一个满编旅;五党为一‘州’,战时出士兵3125人;五州为一‘乡’,战时需贡献出一万五千六百余名士卒,恰好是周制下的一个满编‘军’。
刚才说的是军事方面,在民事上,一般五家称之为一‘轨’,设轨长;十轨为一里,设‘司长’;四里为一连,设‘连长’,十连为一乡(乡也是军事单位,所以民事机构的‘乡长官’不叫‘乡长’,叫‘良人’)。
我的封地有‘千里’,这意味着我封地内包含1000个‘十轨(每轨为五家人口)’——合计五万户,总人口约35万余人——但我现在只剩下约2万属民。而在即将面临的战争中,我要至少带三千左右的‘领主武装(为一个满编师)’参战,所以……”
所以,说赵武穷,没有人会反对。栾黡即使再不富裕,也不能抢这样穷人的东西吧……什么,多少付一点钱——拜托,你是来祝贺婚礼的,只出一点钱,出门你好意思跟人打招呼?
赵武刚才说的词里,轨、里、连、乡同时也是长度单位,它意味着划归士兵耕作,不缴纳税赋的农田面积(长度)。一般来说,士兵都以“里”为单位聚集成一个自然村,并拥有“一里之地”耕作(井田制)。
当然,赵武所说的赵城人口数中,忽略了奴隶数量。一般来说,奴隶也不统计在统计当中。
荀会见到众人僵持,看到栾黡不好意思一个劲层层加码……他连忙岔开话题缓和气氛,他先是羞惭的拱了拱手,再次郑重道歉:“小武为了这次大婚,可谓掏空家底,你瞧这些木头,原本都能卖个好价钱,可现在都给娇娇盖房了,对比起来,我荀氏倒是对小武不起。这次因家里遭了变故,我们陪嫁寒酸,让小武委屈了——你放心,我三荀欠你的,一定会记在心里。”
赵武正头痛那繁琐的礼节,听到荀会的话,意思是可以省去像木偶一样,被人指点着一举一动的婚礼流程,他偷偷松了口气,答复的很诚恳:“荀大夫何必客气,人生在世,谁没有个三灾六病,再说,今后我也是智家‘外子’了,这智家的灾祸,我怎能一点不分担?”
荀会还想谦虚几句,正在此时,东郭离骑着一匹马,帽子也不戴,急匆匆的冲入院子,他一进院就高喊:“成礼成礼,请新人速速成礼。”
荀会脸色一变,赶紧拉着魏锜走入大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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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怎么像个搂钱的耙子(上)
这间大堂是院中唯一一座砖屋,为了掩饰,这座砖屋外面抹上了一层泥,但大家行色匆匆,虽然感觉到这栋房子的墙面平整的令人奇怪,但为了赶时间履行仪式,谁也没有细究。
荀会、魏锜作为女方长辈,韩无忌代替赵武家的男系亲属,双方匆匆履行完仪式,荀会丢下新郎新娘,冲进东郭离身边低声询问,东郭离悄声说了些什么,荀会立刻转身:“小武,我家的情况你也清楚,我就不留了,告辞。”
魏锜迈了一下腿,马上又说:“我来,是来拿《百器谱》的,《百器谱》拿不到我不走。小武,《百器谱》绘制完毕了吗?”
赵武连忙答应:“这《百器谱》只绘出了一份,魏叔叔需要,只管先拿去。”
栾黡想了想,马上说:“这几天,国都不知道还有什么变故,我跟魏叔叔一块走。”
荀会点头,吩咐:“朔留下,多陪你姐姐几日。”
韩无忌微笑点头:“我也留下,正好陪小武聊聊。”
这个送嫁团旋风般来过,又毫不停歇的告辞。
在此期间,士匄一直没表态,现在大家都要走,他也赶紧表示告辞。
等到所有人走后,韩无忌轻笑的说:“我本以为阿黡会留下,他喜欢玩闹,看见如此新奇的屋子,一定会细细研究一番,以便回家依法建造,没想到阿黡也胆怯了。”
东郭离附和:“我来的时候,发现这一路上探头探脑的特别多,其中既有晋国人也有其他国家的人。我猜测,一定有人故意泄露了魏锜来取《百器谱》的消息,所以荀会等人都不敢单身返回,必须跟着魏锜的大队人马同行,想必栾黡也是如此想法。”
当然,这些人担心自己的安全,也是见到赵武这座院子里头的情况,现在赵武手下的士兵都去伐木了,目前院里的守卫者不过两三百个,如此单薄的兵力,令人对赵城的防御状况难以放心,所以他们取走《百器谱》后,才不敢多停留。
赵武想通了这个道理,扭脸冲韩无忌说:“别人都走了,韩大哥不怕吗?”
韩无忌笑了:“他们都没想通一个道理,而这个道理,连那些想抢夺《百器谱》的人都想通了——你既然能制作出《百器谱》,能不想出一些防身玩意吗?因此,那些想抢夺的人都不敢攻击赵城,没想到魏锜这个老将却想不通这点。”
赵武得意的大笑:“还是韩大哥聪明,来,我给你看一样新武器——弩!”
智朔年轻,韩无忌不想明说而拼命掩饰的意思,竟被他脱口而出:“魏锜、栾黡急着要走,倒未必是怕——若我家中行伯去世,又不知何人能升卿位?数一数,也就这院中我们三个闲人,才对此毫不关切。哈哈,乐得悠闲。”
东郭离看了韩无忌一眼,脸上显露出担忧的神情,韩无忌轻轻摇头。另一边,师修也微微摇头。
东郭离其实已经猜到了这些人匆匆离去,以及韩无忌掩饰的原因。韩无忌掩饰这些原因,是因为这次卿位调整,肯定没有赵武的份,而从目前的情势看,赵武似乎是个冲劲十足的家伙,他连续做了许多事,竭力想改变自己,也改变赵氏目前的状况。韩无忌害怕年轻气盛的赵武听到这消息后,感觉到失望,所以才拼命掩饰。
然而,智朔却没有这样的顾忌,他家中一个伯父去世了,但这个伯父似乎去世的时机不好,打乱了智罂原本的安排,故此智朔口中没有哀伤,反而显得淡淡然,仿佛在谈论一个路边行人的死伤一样。
另一边,赵武却没有察觉大家口气的变化,他显得兴致勃勃:“无忌兄,你没有看过这种武器,如今我的庄园里遍布这些武器,墙角放的是窝弩,墙上安装的是床弩,只要有人不小心踏上,保管让他死无全尸,来,你看看这种武器。”
韩无忌听赵武说的玄乎,他迈步准备与赵武同去墙角欣赏,这时智姬冲了出来,她穿着嫁衣——最普通的那种,不顾礼仪的冲智朔叫道:“伯父走了吗?我看他随身带的武士少,别顺手把我的车夫带走了?”
智朔苦笑:“阿姐,智氏、中行氏、荀氏,这三家里有谁不知道,到了你手上的东西怎可要回,又怎能要回。荀伯伯是跟魏锜走的,没有动你的车夫。”
韩无忌一声轻笑,东郭离仰脸望天,假装没听到,赵武纳闷的转身找齐策,但齐策却不在。东郭离看他寻找半天,轻声解释:“齐策刚才走了,他随魏锜的车队走的,听说新田城新近来了几位贤人,他去拜会去了,看看可有法子招揽。”
赵武低声问:“这智姬……怎么像个搂钱的耙子?”
东郭离笑的意味深长:“可她现在是赵氏的搂钱耙子!”
赵武点点头:“说的有道理耶,行,你赶紧找一些空房,立刻安置那些车夫……不错,这马车也是我家的,你赶紧盘点一下,我听说往新田运木头的马车缺少,回头缺多少,你调拨给他们。”
东郭离神色恭敬的点点头,韩无忌在旁边听了这话,假装仰望天边的云彩,智朔不由自主地脱口而出:“我发现我家娇娇嫁你,实在是嫁对了。”
不等赵武对这话做出反应,韩无忌抬腿就走:“什么是弩?你既然把它说的十分厉害,快给我们看看!”
仔细研究着弩,弓箭世家出来的韩无忌马上询问:“这种武器制作麻烦吗?”
赵武点头:“麻烦,我原来以为很简单,但工匠们制作这种武器却屡屡出错,成品率并不高,大约是百中六七而已,这几天我推敲了一下,发现是因为牵引弓臂的时候用力不匀,或者,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