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半夜时常听到虎啸。”啸猴道:“我估摸着该关在队伍最后头。”
“我们现在就调查两件事。”展昭道:“第一,襄阳王来京的目地,第二,那白虎的问题。”
啸猴一拍胸口,“我去查那白虎,这什么王爷交给你俩。”
展昭点头,三人分开行动,另分头前,啸猴突然拉住白玉堂,“我们单独说说。”
展昭不解,见白玉堂跟着走了,只好先往山下去了。
这头啸猴左右见见无人,摸了摸鼻子,跟白玉堂道:“老子我也活了大半辈子了,什么都见识过,也不觉得有什么。你老实跟我说,那展小猫,是不是对你有意思。”
白玉堂一愣,“这是怎么说的?”
啸猴啧一声,“别装傻,他这一路上光看你了,挑客栈要选干净上档次的,吃饭要选几盘几碗,什么鱼什么酒都是想好的。我看你也喜欢得很,一路没吭过声。”
白玉堂表情是高深莫测,淡淡道:“我们都是男子,他……我不提,我却不是断袖。”
“断袖有啥?”啸猴看他,“喜欢就是喜欢了,和断袖不断袖有啥关系?给你说个秘密。”
他又左右望望,压低声音,“我们那十人里,有一对,那也是断袖。”
白玉堂惊讶,“谁?”
“这个保密。”啸猴一笑,“这两人啊,大半辈子都彼此争来争去,非要比个高下不可,临老了,比不动了,才发现除了比试他们竟然没有什么共同话题。这下老家伙慌了,比不动了,就没有在一起的理由了啊,从此以后各走各的,各过各的啊,那怎么得了。”
啸猴似乎想起好玩的事,嘿嘿笑,那模样像个老顽童,“然后就有人瞎出主意,干脆你俩成亲得了,反正也活不了多久了。诶,这么一说,两人却是开窍了,如今过得那叫一个逍遥。”
白玉堂没吭声,隔了会儿道:“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你问这个干什么?”
“我是觉得那猫人不错,一路过来又照顾我老头子。我要是有这么个孙儿啊……”啸猴啧啧几句,又道:“有人在眼前,那就好好珍惜。我当年和你红姨打赌,说这辈子全世界女人死光了都不娶她,结果呢,老了老了才跟在她屁股后头跑,结果她人却病了。”
白玉堂难得见啸猴露出这悲伤模样来,就算在阿红面前,他也总是嬉笑着。
白玉堂不会安慰人,张了张口,没说出什么话来。
啸猴叹气一声,拍拍他肩,“前辈例子多着,能给你们提个醒就提个醒。我要是说错了,你没那个意思,就当我白说。这事完了,你就回你陷空岛去,也别跟那猫纠缠一处了,你没这个心思,就别给人家希望。”
说完,啸猴一翻身,融入了黑夜中。
白玉堂啼笑皆非,来办个案吧,还被老前辈逮着说顿有的没的。
他摇摇头,站在山顶往下看。一片黑幕,也看不着展昭去了哪儿。他却也没跟去,就在山头坐了,一边吹冷风,一边想心思。
等那头展昭绕了一圈回来,拍拍身上的落叶,看他老神在在,好笑:“我去卖命,你倒好,看风景?”
白玉堂伸手抛出个酒葫芦,拍拍身边,“坐。”
展昭莫名,不过还是坐了,打开酒壶喝了一口。这还是在上一处客栈打来带走的。
二人并肩坐了会儿,也没说话,风冷飕飕从中间挤过去。
白玉堂略一侧身子,靠在展昭肩膀上,看山下车队火把,问:“若是要你离开开封府,你走是不走?”
展昭一愣,“什么意思?”
“我不喜欢这些案子,也不喜欢你到处卖命。”白玉堂慢悠悠道:“我们挺合的,跟我回陷空岛吧,以后让大哥帮你讨个美媳妇儿。”
展昭刚才被酒热乎起来的心,陡然凉了。
他木然看了远处半天,道:“讨媳妇儿?”
白玉堂沉默了一会儿,“我们可以做一辈子好兄弟,我觉得你……”
话没说完,展昭噌地站起来,“你就要说这个?”
白玉堂没吭声,一手搭在屈起的膝盖上,仰头看人。
展昭侧脸前所未有的冰冷,英俊的眉头缓缓蹙起,隔了会儿,又展开来。
他深呼吸了几下,蓝色的衣袍被风灌满,黑发纠缠,脸上似乎突然怀念什么,又释然了什么。
“以后你来开封,我做东。”展昭笑了笑,面色温润如玉。
白玉堂觉得心头一动,却又有什么一下收紧了,说不出的滋味。
“至于离开……好兄弟哪儿都能做,还没听说过跟兄弟回娘家的。”展昭将酒葫芦抛回给白玉堂,“这案子办完,咱们就该怎么过,怎么过。”
作者有话要说:咱也别说五爷你渣了,其实在五爷角度上,他还没正视过展昭的问题。他从不觉得自己是断袖,也许没有展昭的重生,他这辈子和展昭也没有什么开始。这会儿他还得想想这个问题,所以给他一点时间=W=
☆、第三十三回 醒悟了
——你就是御猫?来来,咱们比试一下,我看就你这身板,猫吃鼠不见得,鼠吃猫倒有可能。
——不打了!这就算平局!下回再战……什么?请爷喝酒?好,给你点面子。
——猫儿,这丫头喜欢你啊。
——猫儿,下回再比酒,我不要睡屋顶了,我跟你挤吧?
——什么男女授受不亲,我看你对她也挺上心啊。别,别跟爷解释,爷懂,不就是个妞儿。
——猫儿,我喜欢你。
这一夜冷风吹得展昭心透凉,却也透亮。
他认了,早该认的,自襄阳王将那身带血的墨玉飞蝗石和断刀送到面前,他就知道,白玉堂再也回不来了。
他的那个白玉堂,吊儿郎当,喜欢喝酒,喜欢喝自己斗酒,杀人不留情,狠起来要人命,爱起来也要人命的白玉堂,早就死了。
他连尸体都没能见到,只有一个衣冠冢。里头埋的是自己的巨阙,他亲手埋,亲手刻得碑。
他那后半辈子不是一场梦,他活过了,也活够了,最后闭眼归西,哪里不好呢?就算下辈子再见,两厢互不记得,再来一次,或者擦肩而过,远比现在好。
他一直都是一厢情愿。
巨阙埋了,刀断了,断了的就是断了。那是蒋公最后打造的一把刀,再无第二把了。是再无,不是重活一回,时光倒流,就能有希望。
不应该有希望。
他不是那个展昭,也不是这个展昭。
上辈子的展昭,跟着白玉堂一起入了土,就该一起入土。而不是睁开眼,变成了自己也不认识的别人。
这一世的白玉堂,也与自己毫无关系。早知如此,一开始就不该见面,一开始就不该有希望。
什么弥补,什么补偿,什么愧疚和抱歉。那些心情早在上辈子闭眼时就一起没了,再睁眼,就是另一世,另一世,另一人。
这一世的白玉堂冷漠,他喜静,对外物没什么兴趣。他不是那个吊儿郎当和自己斗酒的人,也不是硬扯着自己,不依就吻上来的人,不是那个站在冰天雪地里,对着开封第一支绽开的腊梅说,“猫儿,这个真美,和你的官服颜色像。”
随后就是毫无预警的,“猫儿,我喜欢你。”
我也喜欢你。
展昭想喊,却是喊不出声。他站在山头,任风将自己脸都吹得麻木,但是眼眶涨得疼痛,一滴眼泪也流不出。
该流的,上辈子都流光了。
“展小猫。”啸猴在后头,犹豫了半天才道:“我这就去看一眼老虎的功夫……这是怎的了?”
展昭一个人站在山这头,白玉堂坐在山那头。两个人距离倒也不远,可旁人看起来,却像隔了千山万水。
展昭没回头,嗯了一声,“探查到什么了?”
“那白虎有个驯兽师跟着,其他的,倒没什么。看上去倒也温顺。”
展昭沉默了一会儿,“等夜深了我抓个小兵来问问。”
“小兵怕问不出什么。”啸猴摸了摸后脖子,提议道:“不如抓个有分量的。”
“比如呢?”
“我听说襄阳王身边有个出主意的,叫铁面生还是什么……不如就抓他问问。”
不说展昭还没想起这个人,啸猴一提,他倒是想起来了。
这冲霄楼的主意却也是那人提的,若是没这个铁面生,也不会……
展昭闭了闭眼,“行,我去抓,我认识他。”
“你认识?”啸猴倒是奇了,“听说他藏得很深啊。”
展昭摇头,“无碍,我会把他抓来,倒是前辈……”他顿了顿,道:“前辈还得再跑一趟,将那驯兽师也带来。”
“是啊,我怎么没想到。”啸猴笑了笑,不过只有他一人笑。
他郁闷了,回头又看看白玉堂,“你们吵架啦?多大的人了都……”
展昭阻了他的话,“没吵,前辈想多了。”
他转回头来,已恢复了那一派温润的样子,带着浅浅笑意,看那头白玉堂,“玉堂,你跟我一起去么?”
白玉堂抬头,在夜色下静静看着展昭。
那人离自己不远,不过几步距离,可却像再也摸不到了。
“好。”他听到自己的声音有些僵硬地回答。
三年前。
白玉堂第一次见到展昭,在皇宫的城门上。
那人一身官服,拿了把漆黑的古剑,那剑一看就是名剑。比起人,巨阙吸引了他的第一眼目光。
之后再看清来人,对方板着脸,不苟言笑,英俊的眉目透着一股子干净气息。就是江湖上说的大侠特有的气质。
正义,凌然,身板和灵魂都是笔直的,仿佛不会为任何事,任何人,折弯一下。
他说话的声音清朗润耳,白玉堂还第一次见到这样的人。说起道理来滔滔不绝,老好人的样子,看起来不顺眼得紧。
所以他和他打了起来,不过几招架势,却也看出对方身手不凡。只是后来包拯拦下了人,两人也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