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汉只得不吭声了,转着眼睛瞅展昭,却见展昭没有反应。
倒不是展昭不想劝住,而是知道这三哥的酒量和谗酒的性子,知道劝也是劝不住的。
白玉堂还道:“展大人难不成也喝不得?”
展昭笑了笑,“展某酒量不行,还请白兄三哥别笑话。”
……笑话!他酒量不行?!曾经不知道谁和自己比酒,几坛子的竹叶青下去,还加了老白干!这样混着喝一直比到早晨!
当然最后的结果是两个都倒了,可先倒的那个绝对不是自己!
白玉堂狐疑看展昭突然就眼光炯炯起来,心里觉得有趣,又觉得好笑。
怎么这个南侠有时候像个孩子气略重的大孩子?
正想着,那头好菜好酒都上了。先上的是凉菜,三斤切片牛肉加个炒花生。
酒开了坛,小二挨个给人满上。徐庆端起碗就喝,那叫一个豪迈。
赵虎还“好好”的助兴,一边跟徐庆、马汉碰碗,一边也咕噜咕噜喝了下去。
展昭叹气,“别一会儿饭还没来,你们酒倒是饱了。”
白玉堂端起碗,喝得却是贵气。明明都是一样的碗,一样的酒,展昭也搞不明白,怎么白玉堂喝起来就是和其他人不一样?
白玉堂喝了一口,点头,“好酒。”
展昭还在发愣,白玉堂看过来,“展大人不喝?”
展昭道:“别叫我展大人,叫展昭就成了。”
白玉堂顿了顿,倒也不多计较,点头,“你不喝?”
展昭端起碗来,作势要和白玉堂碰,“一起?”
白玉堂总觉得哪里怪怪的,不过还是伸过碗去。两人碗沿一碰,叮的脆响,展昭突然觉得有什么东西在心里也是叮的一响,那些被深埋的记忆一点一点无法抑制的被挖出来。
屋顶上的比酒,办案时的争吵,稍有个话不投机两人拔剑的拔剑,拔刀的拔刀,可以就在大街上旁若无人的打起来。
耳边仿佛还是这人好听的笑声,那自负的脸上剑眉一挑,端得是谁与争锋的霸道。
白玉堂将酒干了,放下碗却见展昭还愣着。
蹙眉,“展昭?”
时光汹涌,几乎将这一刻的展昭淹没。就这么一个名字,他有多少年,多少年没听到过了。
眼眶突然发酸,他低头以喝酒掩盖。一口干了,仿佛想摆脱什么,又仿佛挣扎。
手背往嘴上一抹,将碗放下,再抬头已是平日笑容。
“白兄好酒量。”
白玉堂纳闷看他一眼,伸手主动帮他又添了一碗。
“我看你也不差。”
展昭一笑,“改日来场斗酒如何?”
白玉堂挑眉,“你敢下战书,五爷就没有不敢接的。”
展昭哈哈一笑,“那可就说定了。”
顿了顿,笑容微收:“我等着你。”
白玉堂莫名一愣,抬眸,却见展昭已转头和马汉说笑去了。
——我等着你。
这句话,是展昭的心头刺。
那日开封城门口暂别,展昭在冷风里穿着大红官服,黑发被风扯起来。
他仰头看着马上白玉堂,“你别太莽撞了,等我和颜生到了襄阳再汇合。”
白玉堂咧嘴大笑:“要我说,不等你们来,我已将那襄阳王收拾得服服帖帖了。”
展昭蹙眉,“这事千万得小心,我听说那冲霄楼里机关重重……”
白玉堂不等他说完就打断,“猫儿,我等着你。”
“啊?”
“那个答案,你还没告诉我。”
展昭一下脸红起来,看旁边赵虎等人好奇眨眼,尴尬道:“这时候说什么呢。”
“我认真的。”白玉堂一笑,“等这事完了,我要听你的答案。我在襄阳等着你。”
……
“玉堂……”
展昭还是喝趴下了,只是这不是酒醉人,而是人自醉。
徐庆摸着下巴看抱着碗红着眼的展昭,又看旁边不自然的白玉堂。
“我说老五,你是怎么得罪他了?”
“我没有。”白玉堂简直有理说不清,他为什么会知道这人喝醉了要念他的名字!
赵虎也尴尬,上前和马汉小心架起展昭要往楼上走。
“大人?大人你慢点,我们上楼休息。”
展昭含含糊糊应了,眸光没有焦点地四望。
“玉堂呢?”
白玉堂黑着脸,“我在这儿。”
展昭看不见,又道:“玉堂呢?”
白玉堂只得扳过他的脸,“在这儿呢!”
展昭一愣,随即笑了。
“玉堂……”
那笑容,和平日展昭礼貌规矩的笑完全不同。好像无尽的话都在那一笑里了。
白玉堂一愣,那人却又歪头迷迷瞪瞪睡过去了。嘴里还在念叨:“玉堂……你……等着我……”
要等着我……
作者有话要说:艾玛,怎么写着写着就泪湿了呢。一定是今天没睡醒的缘故……OTZ
☆、第七回 撞上了
翌日一早起来,展昭觉得哪里不对。
先不说赵虎和马汉偷看自己的眼神,就连那徐庆也是一脸暧昧笑。
他隐约记得昨儿个喝醉好像叫了好几声白玉堂的名字,脸上有些尴尬,坐在桌边时眼眸假装不经意地四处望。
“白、白兄还没起?”
“起了。”徐庆大大咧咧道:“早走了。”
展昭一愣,“走了?”
“他一个人先往开封去了。”徐庆喝了口米粥,伸手拿了馒头过来掰着吃,“他一个人比较方便,而且还能帮我们探探路。”
虽然知道徐庆的话是对的,白玉堂一个人,那些埋伏的人也不认识他,指不定就能轻松过去,比和他们一路走起来要快多了。可虽然知道,心里还是有些堵。
徐庆看他表情瞬间蔫了,招手让小二端来一碗鸡蛋羹,边往展昭面前放边道:“你别乱想,老五不是要躲你,探路这事还是他主动提的。”
展昭一愣,一边竖着耳朵一边看面前的鸡蛋羹,只觉得心里一下从冰天雪地变成了春暖花开。
上辈子和徐庆第一次认识时,对方也是给他点了一碗鸡蛋羹。这一世对方虽是无心之举,可冥冥之中似乎又有着什么,让展昭心里感慨良多,同时也感动不已。
他端起热乎乎的鸡蛋羹一勺一勺认认真真地吃,一边道:“他为何这么做?”
他没蠢到问为什么要“躲”自己,昨儿个虽晕乎乎的,但也知道自己做了什么。心里本也觉得尴尬,又觉得自己糊涂,早知道就不喝酒了!
听到徐庆说白玉堂不是躲自己,内心还是一下踏实了好些。但又好奇对方究竟会怎么想。
他一边问,一边就有些走神。旁边赵虎一直偷眼瞅他呢,看到了,就转头对马汉低声道:“马哥,我真觉得展大人很不对劲。”
马汉也偷眼瞧了一眼,拿馒头挡着嘴,小声道:“你别胡说八道。”
“我说真的呀。”赵虎瞪眼,“你不觉得大人最近发呆的时候很多?”
就算马汉不想承认,但事实正摆在面前呢。就见展昭一边吃馒头,一边双眼愣愣地不知道看着哪个地方,眉头一会儿蹙起,一会儿又放松,显然是心不在焉。
徐庆道:“老五说这些人既然是来拖延时间的,他干脆先去开封告诉包大人,让包大人派人来接咱们。等开封府的官兵一到,那些人也定然不敢出来了。”
赵虎拍膝盖,“好办法!”
他们这几天被这些埋伏的人拖得实在是心力交瘁,倒不是打不过,而是人太多,每天重复差不多的情境,换谁也受不住。
展昭倒释怀了好些,白玉堂本就是个急性子,又是火爆脾气,这一路定然走得不爽快了,所以才会这么做。
他点点头,几口将手里的东西吃完了拍手站起来,“既然如此,咱们就等等吧,这里离开封也不远了。”
众人都是点头答应。
且说另一头白玉堂策马赶路,一路上还真是清风雅静,半点没有人袭击。
果然那些人都是冲着展昭去的。
他心里有了个大概,便更加快速度往开封赶,料想第二天晚上就该能看到城门了。
他很少出陷空岛,偶尔出门,也不过在松江府转转,再外头却是很少接触。这突然一个人赶路,还有些不习惯,莫名就想起展昭一路上偷偷摸摸看自己的样子。
想起昨儿个展昭念叨自己,他心里有些狐疑:什么等自己?他怎么不记得和展昭有过这样的约定?还是有过,但是被自己忘记了?
他一边策马,一边就有些走神,脑袋里反复回忆,除了三年前那一次见面,还真就没有其他碰面的时候了。
那时候自己和他约定过什么吗?他蹙起眉,难得为了谁这么绞尽脑汁,可半日之后,他肯定了,自己绝对没有和他约定过什么。
难不成是他叫错了名字?
这么一想,好似想得通。白玉堂突然想起了自己的兄长,还有展昭说话时那吞吞吐吐的样子。
难不成展昭指的是……自己的大哥?!
话说这白玉堂和白金堂长得很是相似,小时候还经常被人认错,可慢慢大了,两人气质那是截然不同,自然也再没有人将两人认错过。
白玉堂想起展昭行为说话,一会儿脸红,一会儿走神,一会儿又似回忆起什么。
难不成是把自己当做兄长的替身了?
这么一想,不知为何心里却突然有点不爽快,好似被什么堵住了,闷得慌。
那展昭不仅喜欢男人,喜欢的还是自己兄长。有了这个意识,白玉堂顿时觉得所有的事情都能解释得通了——
为什么看见自己就发愣,因为想起白金堂了嘛!
为什么偶尔发呆走神,因为想起白金堂了嘛!
为什么莫名其妙对自己好,因为自己是白金堂的弟弟嘛!
该死的。
白玉堂暗骂了一声,他还以为那展昭是对自己……
冷厉的薄唇微抿,白玉堂半响又骂出声:“该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