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她去!”旁边一直沉默的祖父突然大声开腔,对祖母说,“让她去,让她自己好好想想!”
“你胡说什么!”祖母急急反驳,“这个样子,让她自己出去,万一想不开……”
“那就死在外头!”祖父怒声道,“放手,让她去!”说着就去拉祖母,把祖母从我身边拉走。
我根本无心去思考为什么祖父母表现会这么奇怪,只是终于可以自己出去了,我大大松了口气,转身就走。
“楚若云!”身后却传来祖父暴怒的声音,“你要是做什么傻事,就不配做我楚宏廉的外甥女!”
我很不解,祖父为什么会这么说。
我能做什么傻事?!
今天的祖父母都很奇怪。
所有人都很奇怪。
也许,是我自己有点奇怪?
疑惑归疑惑,我却仍是头也不回的往门外走。
竟然还飘着雪花。
冰凉的雪花落在脸上,化成冰水,在脸上肆虐。
天气不早,折腾到现在都快晌午了。
我想找个人少的地方,最好是连人都没有的地方。
举目望去,四野是空旷的麦地,青翠的麦苗上覆盖着稀稀落落的积雪。
田地里是没人的。
我毫不犹豫大步往偏僻的田地走去。
☆、??
果然,越往偏僻的地方走;人越少。
一路下来;只遇到了不过两三个走过的人。
及至我到了这座石桥,四野已经全是荒芜。不,是麦田;也有荒地;有雪,有泥泞的小径;有石桥下结了一层薄薄的冰的河流,有坟墓,有不断飘落的雪;唯独没有人。没有除了我之外的任何人。
在这里,我是安全的。
我所有的喜怒哀乐再无遮掩,再无压抑。
想要放声大哭,结果竟然放声大笑。
想要流泪,结果竟然无泪可流。
想要不顾一切的大喊,结果竟然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
我安全了,可我却完全没有了表达情感的力量。
最终能做的,竟然只是跪在这石桥旁,让雪花飘落在自己视野里。
入目皆是素白的景象让我安静。
抚摸着石桥上简单的纹路,放空了思绪。
这是座年代久远的石桥。
不知道它是不是古物,只知道,从我记事起,它就一直都在。甚至从祖父记事起,它就已经默默存在。不知年数的风霜雨雪,不知道这桥看过多少,世间的喜怒哀乐,悲欢离合,痴儿怨女,不知道这石桥又见过多少。
手中抚摸着的石桥,上面有一层薄薄的雪花。一点温度都没有的石头透过掌心传递到心里的全是冰寒。
我却羡慕它的冰冷,无情。
石桥桥身两侧有着宽阔的石墩,也不是宽阔,但我躺上去的时候,石墩恰可以勉强撑住我的整个背部。安静的躺在石墩上,左侧,是石桥,右侧,是河流。
石墩很滑。一不小心就会翻落下去。或许会掉在石桥上,或许会落入河流中。
无喜无怒无波澜的躺着,几乎和石桥融为一体。身上很快落满了雪花。落在脸上、脖子上的雪花很快融化,渗透在肌肤中。
冰寒的感触让我安心。
希望自己的温度可以和石桥一样冷。
希望,所谓的爱情所谓的心,也可以像石桥一样被冻结。
不动,只是躺着,安静的听着雪花夹在风中从耳边落地的声音。
四肢很快冰的丝毫没有感触。看着下着雪的天空中,若隐若现的太阳几个闪逝。已经从东南逐渐偏向西北。我已经完全冻僵了。
只是可惜,冻僵的,只是身体。
无论我是闭着眼,还是睁着眼,始终看得到洛清岚。她有时候在笑,有时候在哭,有时候在做鬼脸,有时候面无表情,有时候生气,有时候妩媚如妖,有时候清雅如兰,有时候调皮捣蛋,有时候气场十足……有时候……会和别人接吻……有时候……会躺在我的身旁……有时候会安静的抱着我或者被我抱着,恬静的笑,有时候会小孩子一样偷偷吻我,有时候又一副姐姐的模样说我不懂事……
“我愿化身石桥,受五百年风吹,五百年日晒,五百年雨打,只为了你从桥上走过……”安静的躺在石桥上装死,脑中蓦地涌上这一段话,不觉轻吟出口,可却甚觉可笑,念完,便止不住的笑,“呵呵,呵呵,哈哈!我愿化身石桥,受五百年风吹,五百年日晒,五百年雨打,只愿你从桥上走过!”
大笑着又念一遍,更觉得这话写的虚假,荒谬。更觉得这话好笑。
说的伟大,若当真那人仅仅是从桥上走过,石桥又该是何等悲哀!更甚者,那人是与人相伴一起走过呢?全然无知的人丝毫不知道石桥已经等她盼她数百年,踏在石桥的身上,踩过石桥的心,翩然而过,甚至连一个眼神都没有分给脚下的石桥。
自作多情的单相思根本称不上爱情,那是执念。一个人的执念,毁了的只是自己,这是幸运。如果一起毁了另一个,那才是最大的不幸。
只有彼此的执念,牵绊纠缠才有意义。
石桥的悲哀在于,它把自己揉刻进了一段毫无意义的执念,于被它执念的那人来说,石桥带来的,更多的或许是无谓的烦恼,甚至是莫名其妙、不可理喻的嗤笑。
它的痴情的确令人感慨唏嘘,但这痴情只是一场独角戏。
无所谓好与坏,独角戏也是戏。或许,对石桥来说,固执的等待,无望的期盼,思念的煎熬,就是它的幸福。所有的情绪都和被等的那人有关,然而真实的生活却又与那人毫不干涉。可,这正是独角戏的幸福,执念的幸福。
那么,洛清岚。
我们谁是谁的执念?谁又是谁的石桥?
我在等你。你却要和另一个人牵手过来。
如果这样,我宁可永远等不到!
于是躺在石桥上,闭着眼睛朗声大笑。
我觉得自己笑的很开心,可是眼角却不断有泪涌出,很快笑声变了味,哭笑夹杂,在这空旷的野地中甚是响亮,便是自己也被这尽显凄凉的声音吓到。
我身上已经冻得完全没有知觉。
可是,奇怪的是,却能觉察到,脸上有暖暖的东西,确切的说,是手。
当下吓得不轻,慌忙睁开眼,可是……可是,身前竟然站着洛清岚!
我惊恐的睁大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她,实在不敢相信,眼前的人……真的是,洛清岚?!
不知道自己的大脑是怎么构造的,这一刻,我想到却是,眼前的人,要么是自己的幻觉,要么就是什么妖魔鬼怪幻化的幻象来迷惑我的……
毕竟,这里是荒郊野外,我找的时候,费了不少时间。呆到现在,除了自己,一个人影都没见到。更何况,我根本就没觉察到有人过来。
只是睁大眼睛看着她,不舍得眨眼。幻象也好,鬼怪也罢,能看一会儿是一会儿。
直到,洛清岚的泪一滴一滴落在自己脸上,直到,我艰难的抬起已经被冻僵不怎么受控制的手臂,接到落在掌心里依稀可以感到温度的泪珠,直到,洛清岚几乎把嘴唇咬出血来,我才敢迟疑的喊她,“姐?”
洛清岚却猛地把我拉起来,我还没有坐稳,“啪”一下,洛清岚狠狠给了我一巴掌,很重,几乎打的我重心后撤,差点摔倒。
我完全没搞清楚怎么回事。
洛清岚从来没有动手打过我,从小到大这是破天荒头一次。竟然还是掌脸。
被打的稀里糊涂,我想去捂自己的脸,可是,手却抬不起来。其实,我的脸也是冻僵的,根本就没觉到疼,只是洛清岚这一巴掌打的声音很响,而且,打过之后,她自己在抖,抖的厉害。
“姐,你怎么会在这里?”我想去抱她,可是自己被冻僵了,笨拙的根本抬不起手,也动不了身体,只好用说的。似乎脑子也被冻的迟钝了,我没管洛清岚为什么会抖,也没问为什么打我,只是问她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出现在这里。
洛清岚捂着嘴,无声的落泪,抽的几乎背过气去,却根本不搭理我在说什么,忽然开始脱我已经被雪水浸透的羽绒服。
“姐……”我疑惑,想制止,却只能由着她摆弄,完全无力反抗。被冻僵了就这点不好。
洛清岚充耳不闻。
脱完我的羽绒服又开始脱她自己的衣服,一件一件,一边脱着一边往我身上穿着,最后几乎连羊毛衫也脱了,只剩下保暖内衣才停手。
雪,其实一直没停。现在还在下。
洛清岚脱成这样,我开始急了,“你干什么!这么冷的天,冻病了怎么办?!”
洛清岚恨恨的瞪我一眼,竟然把我整个人裹进了怀中,把她脱掉的羽绒服盖在我身上,勉强裹住我们两个,她自己只着了羊毛线衫的背部却几乎完全露在羽绒服之外,暴露在空气中。
我哪里敢接近她!虽然自己没有知觉,但稍有点常识的人都知道,洛清岚现在抱我,就跟抱个冰棍没什么区别。
这可还下着雪呢!
“姐!你放开我!你会冻着的!”我急切的动着身体,想从洛清岚怀里挣脱出去。可洛清岚却好像用了全部的力气,牢牢的把我困在怀里,恨不得让我缩成一个球,然后竟然还把我的双腿也揽在怀中,真是差点把我裹成球。
“洛清岚!”我有点生气,她怎么这么固执!穿这么少,抱着我,明明都已经冻得直打颤,还是一点松手的迹象都没有,“你快放开!你……唔……”
可我斥责的话再没机会说出口,洛清岚直接用唇堵住我的嘴,单纯的堵住我,不让我说话,不是吻。
洛清岚身上很暖,甚至有些烫,怎么似乎还冒着热气?
被她裹着,身子紧紧贴着我,很快自己身上就开始回暖。所有有了暖意的地方,仿佛有蚂蚁在爬,密密匝匝的从身体里窜出极其难受的感觉,手脚发麻,回血一样有了感觉,开始变暖却得忍着冷热交替的难受。
洛清岚身上却渐渐凉了。
她还在用唇堵着我。却不断流泪,泪水从洛清岚脸上滑落,也打湿了我的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