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蓝在外边愣了好久,直到楚瑶那厢报完到签完字划完名出来,她还觉得不可思议,最后摸摸鼻子郁闷道:“唉,我还以为小说电影都是夸张化了的呢,没想到还真是那么一回事……反正离我的世界太遥远,想这些也没用。”
楚瑶撑开伞走出遮阴棚,刚说了句“快开始了,找个地方坐坐吧”,就感觉到口袋里的手机有振动,滑开平面转向屏幕一看,又默默地擦了擦汗。
转头问温蓝:“最远的阶梯剧院在哪?”
“在西区,可以绕过广场,笔直穿过去,沿中央大道走,路边有标示,很显眼的一幢楼,五号阶梯剧院在地下。”
楚瑶点点头,示意楚彦去拦观光车,准备去西区见裴家表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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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蓝是个好向导,找到地儿的同时还顺带讲了好一通设施构造。西校区的地界最广阔,径直囊括了一片湖泊好几座山头,地形也确实复杂无比,听得温蓝娓娓道来那些趣事与构建由来却让人难免心生欣羡。
下了旋转楼梯,绕了两个弯,找到阶梯剧院,温蓝伸手推门,顺着门的弧度视线下意识往里一扫,瞳孔猛缩整个人倏然僵住,半晌后她的脑袋像是机械般僵硬地扭过来,让开位置哆嗦道:“我在外面等你……”
楚彦眉头微皱上前一步,不着痕迹地环顾一圈,单手已经相当警觉地搁在身前,各个部位都处在最适合发力的状态——然后那视线落在厅堂中间静静看着屏幕的青年上,迟疑片刻,缓慢放松下紧绷的神经,同样侧身往边上站。
楚瑶眨眨眼,正对上某人看过来的清清冷冷的视线,停顿两秒,默默把拄在地上当拐杖的长柄伞递给楚彦,走进去。楚彦很体贴地关上门。
整个偌大的剧院,竟是空空荡荡得让人心悸。可以想象,整个密闭空间里,有画面,有声响,却只有一个人时的古怪感觉。没有开灯,却不显得昏暗,因为占据大半个墙面的立体投射屏幕散发出的光亮足以充当照明,这个阶梯剧场的构造非常奇妙,呈扇形铺展,角度开得极为精确,既最大限度扩充了容量,又不至于使视野受损,还避免了形成回声。
前面放映的是马拉松上的境况,数台摄像机同时工作,各种角度各个地点,大部分的路段都有拍摄到,而且按照设定中的时率相互切换着,并将信号即时反馈到帝大内部的各个剧院,让诸多因为各种原因没有实地跟踪而是守着屏幕的观众也能感受那气氛。画面看上去有些粗糙不够专业,却是完整地记录着现场的景象,更具感染力。
楚瑶现在没分半点心思到那上面,因为裴大少好整以暇坐在稍微偏后的位置上,这位的气场实在太鲜明太庞大,即便是除他空无一人的厅堂,也能镇得游刃有余,仿佛空白的画中不经意落下的一点浓墨,于是便只能看到那墨色,自然扫去原本满目的空洞。
“表哥……”楚瑶很自觉地爬阶梯,慢吞吞走到他边上。
饶是她,现在都有点胆战心惊。最近好像没惹到他吧?也不知道有谁惹到他了啊……要她相信,这剧场是因为太远了所以没人过来打死她都不可能……她现在没空去想自家表哥用了什么手段占据那么大的地盘,小心肝儿颤颤巍巍得满脑子胡思乱想。
“云姬阿,”那音质仍旧是极冷淡极清泠的,淡淡的面容似乎也不见有别的表情,只是简短的两个字带出的压力却是不容置疑,“过来。”
顺带着手臂向着她的方向一搭,靠在椅背上没动,看上去的姿态却强硬得不容辩驳。
楚瑶的视线在隔壁位置上打了个转,只是搭手的距离却没办法坐过去了,乖乖走上前坐在表哥腿上,像抱孩子一样被搂过去。
被摸了摸头,回蹭一下,附赠云姬牌纯善笑容,要多乖巧就有多乖巧。
“嗯?谁的作品?”手从她腰后绕上来,捻起她项间挂着的翡翠花饰打量,翠色清透,如水晶澈,雕刻得极为精致,连兰草花蕊的细密与叶片的质感都分毫毕现,视线往她头上一瞄,松松垮垮挽起的发间斜插的步摇簪亦是同款,小指甲般的翡翠兰花牵着打磨得极为纤小的翡翠珠链被坠在簪穗上,错落垂下,极为典雅。
“解丹青,解大师。”楚瑶答得没丝毫停顿。
“果然是大家之作。”裴峥难得赞赏道。他的眼睛极为老道,当时开出那原石的时候,脑子里头一个想到的就是自家云姬一定适合,这般水色的翡翠可遇不可求,楚瑶皮肤原本就偏白,而且是缺少血色的白,太阳晒不黑,看来柔柔软软好一株攀枝蔷薇,这翡翠挂在身上,当真不知是玉养人,还是人润玉。
他捏了捏宝贝妹子的脸颊,只觉得才转个头没见,似乎又瘦了些,说的话却是九曲回肠碾转了好几个弯轻描淡写道出:“近来如何?有没有什么缺的?”
果断摇头,轻声细语:“都很好。”
“傅导师不错。”裴峥淡淡道,他眼角的余光一直在她细腻晶莹的耳垂后面一晃一晃的兰花簪穗上打转,表情姿态却不见丝毫端倪。
尊师重道是基本,特别是对于那些有真材实料的学者。世家出身的,从小就被各项美德熏陶,只可惜没有不长歪的,最后浸染出怎样一个货色暂且不说,表面功夫却是一个顶一个的能装。
“嗯,我学到很多。”楚瑶一边乖巧地回答,一边努力克制逃跑的冲动。后背上的寒毛一根一根竖起来,连眼睛都不敢转过去对视。
第一句话问解老爷子,疑问的语气,疑问的内容,但裴峥会不知道她把原石送到了解老爷子手上?可他明知故问!第二个问题,纯粹是废话,估计她整个人都在他眼皮子底下,她最近如何他会不知道?可他还要废话那么一下,她却只能乖乖地应答。第三句讲到傅明诚,那话陈述得端的是有心无意……这架势是准备怎么着?
楚瑶有些毛骨悚然。慌了半天决定主动出击。
“表哥,”她一把抓住他的手,讨好道,“今天要不要去我那里吃饭?我可以亲自下厨噢。”
裴峥微微挑了挑眉,轻轻笑起来,幽邃如星夜的瞳眸流转的时候,清冽潋滟如一泓水光:“学会什么菜式了?我记得云姬连煎蛋都会糊掉阿……”
楚瑶面不红心不跳地说:“我会拌沙拉。”
裴峥含笑又摸摸她的脑袋——用另一只手——道:“看来为了云姬亲手拌的沙拉,我也得去一趟。”
楚瑶用力点头,强调必然性:“那表哥我们先出去吧,这地方阴森森的很不舒服……”
“别急,”裴大少清清淡淡地撂下两个字,捏了捏她尖尖的下巴,眼角眉梢是勾着笑意的,可漆黑的眼睛却幽淡得深不见底,“听说云姬最近跟凌家那小子走得很近,”平平静静听不出任何情绪的声音,仿佛在陈述一个再简单不过的事实,末了还添个微微上翘的尾音,透着一股子诡异,“嗯?”
楚瑶整个身体都僵硬起来,眨了眨眼,下一秒立马果断扑进他怀里蹭:“没有没有,一点都没有很近!只是偶尔嘴馋然后遇到聊了几句而已,绝对没有什么关系!”
绝对不能有任何误会!这位什么都有可能干得出来的!
“阿,是这样么,云姬一直很喜欢轻音乐,嗯?下周末国家大剧院有安特拉斯轻乐团的演出,云姬要不要去听?”
安特拉斯是苏格兰的乐团,最出名的就是手风琴作品《绿袖子》……《绿袖子》……她当时为何忽然文艺起来然后手贱了那么一回……
楚瑶连手指头都在抖,伸手死死抱住他的腰,把头整个儿埋进去,声音要多委屈就有多委屈:“表哥我一点都不喜欢他,一点一点都不喜欢,你知道我最讨厌惹麻烦了。”
“可是云姬一直就很喜欢那种类型的男孩子,”裴峥缓慢地说着,声音中带着点幽叹的味道,“干干净净,安安静静,长得也不错,还带点小神秘,嗯?用小女生的话来说,裴家小子算是云姬的理想型吧,这可怎么办呢?嗯?怎么办呢?”
尼玛他重复了两遍!他重复了两遍啊!!
楚瑶迅速举手发誓,表情严肃:“绝对不是!那是误传,表哥那是舅舅误传!我更喜欢表哥这种的,进能攻退能守手上功夫头脑算计全然不缺,还要玩得过我,最好权势滔天,但凡我看不顺眼的,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裴峥静默的表情没维持几秒,终于笑起来,揉她脸蛋:“原来我在云姬眼里是这幅模样。”
楚瑶扭头捂脸作娇羞状。
“呵,走吧。”
逃、逃过去了!
※※※※※※
楚瑶直到回了家,手指头还冰冷如铁。
她根本不像去计较裴家表哥为何会对她的一举一动了如指掌,情报这玩意儿,恰巧也不是楚彦的强项,边上真有高手潜藏着,要发现也难,更何况楚彦也不是一天到晚都跟在她身后——她只是对正面接触到裴峥的气场留下的后遗症无可奈何罢了。欺软怕硬又如何……裴峥这样的,整个华夏也找不出几个来……
所幸暗中的那些没有恶意,至多只是日常作息例行汇报罢了,有些情况发生的阶段不在监控范围内,毕竟,要是像那回晚上出现的事儿被裴大少得知……他非得掀翻整个暗盟不可!
对于湘君……她是真的很想吐槽。
表哥你哪只眼睛看到她跟他走得近了啊……最多偶尔上他的店里坐坐,想吃人家做的甜点,既然麻烦人家了那必要的道谢总要有,礼貌到位了顺便再说几句聊一会也无可厚非……而且他是湘君!无双跟湘君撞在一起……若说没有话题她都不会放过自己的……
传奇之间,很少有能撞上的时候,彼此交流的机会更是少得可怜……
表哥的神经也太敏感了一点。就算湘君再怎么像……她也已经不会再动心了。时间太久远,什么都变了,人心是世界上最难解读的东西,认定了不会变,可若是自己也不曾知晓会认定什么呢?
地狱马拉松一直持续到傍晚,渴了有喝的饿了有吃的,临时想休息还提供凳子——结果段分为四小时内完成的,八小时内完成的,未完成的,救护车从一车一车往里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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