湘君无法否认,那一刻,他心慌得可怕。但他什么都说不出口。
“现在想来,只是我太傻。”不知道过了多久,好像连时间都停滞了,楚瑶,柔柔地说道,带着些微茫然,却又是镇定无比的,甚至,还有几许自嘲,“竟从未看破你的暗示……你的一举一动,都在误导我,我以为,以为那是真的……是啦,你是最出色的coser,我怎会……一直不曾想到……”
同为传奇,她怎会不知道,他的厉害。顶尖的演员可以轻易把戏演成是人生,顶尖的coser比之更强悍的,却是毫无痕迹地把人生演成是戏,而且更为自然,更为纯粹。湘君有多厉害?从一开始,她就陷进了他制造的迷网,以为自己看得很透,却是从头到尾,都没有走出来过。
那一个动作,一个眼神,都带着暗示,每一个表情,每一句话语,都存在误导,潜移默化地诱惑着她,悄然无声地侵蚀她的意志,或许,正是一开始就给了她错误的印象,正是因为从头到尾都没有破绽,没有变化,她才无法觉察,如今回顾,陡然从一个入口处切进,细细想来,她早已入了网却不自知。可她只是想不明白,他是无意的,还是故意的。
他是真的喜欢她,还是……那只是她自己营造的幻觉?
“我……不想猜了。”她的声音轻缓,却有疲惫。
那瞬间湘君眸中毫不掩饰慌乱,楚瑶却静静看着,没有丝毫动容——她连这都不确定,是真的,还是假的。
“无双!我,”有什么想要脱口而出,但张了口却始终梗塞在喉咙里无法吐露,放在桌下的手微微颤抖了一下,却又只能牢牢攒紧,许久之后,许久之后,也只有三个字能出口,“……对不起。”
楚瑶,仍是那样静静坐在原地,动也未动,柔谧的漆黑瞳仁似乎闪过那么刹那的光亮,微弱的、即将熄灭的光亮。
以为自己是清醒的,别人都是傻子,却偏偏,傻的人是自己。这个男人,才是谜。她竟从未有一点看破过他。然而,便是想要放弃都不能够,她已经……当真了。
太过自负,所以被那么轻易就蒙蔽了眼睛。直到栽了个透彻,真真正正用心审视其中的真相,才陡然发觉过往自己的荒谬。
有时候连她自己也不了解自己。随心所欲惯了,总不能永远都保持独善其身。但她怎么都没有想到,自己,还会栽在感情的问题上。
因为害怕,所以不敢去靠近。她曾那般浓烈的情感,似乎永远都只是自己的幻想。
很久很久之前,她透过橱窗看到的少年,一眼就那么轻易俘获了内心,让她中毒般倾醉,却至始至终不敢上前半步。很久很久以前,与她擦肩而过的那个男人,伴着银杏树叶哗啦作响的黄昏,却在生命中如流星般瞬逝,她卑微得连一个爱字都不敢说出口。那年她在雪山底下捡到的男人,苏醒时那一眼对生命的渴望璀璨到无法言喻,也曾入了心胸,只是之后种种也如初遇时那生死交迫的逆境,她不顾一切地想逃离,彼此都挣扎得伤痕累累……然后这年夏天,她遇到一个人,给了她这样美好的一场幻觉。
只是幻觉……而已阿……
那一路走得她已经累得不愿再路过任何人的生命,只想站在原地,然后在剩余的所有时间里等待有人回过头来寻找她。她甚至,从未想象世界上真的有这样一个人……可她遇到了。从来没有人像他那样爱过她……只是她忘记了,这爱或许一开始就是场泡影。
明明都已经在努力做到不毫无保留地相信任何人,她还是被那些虚无的东西迷离了神思。她看上去那么豁达地开解自己告诫自己,却其实,从来都看不破。
可为什么,想清楚了,还是觉得……不甘心呢?
楚瑶的平静忽然有些近乎心如死灰了。终究是逃不过卑微。那心底永远散不去的阴影……连她自己都抹不掉。
湘君一直紧紧关注着她,自然注意到了她气息的变化,紧随而来的便是自己都无法解释的慌乱。如同寒夜里一盆冰水淋头,那冷透彻心扉,连血液都似乎冻结般残酷。
整个世界鸦雀无声,他忽然地开口:“若说我爱你……你还……信么?”
楚瑶沉默地望着他的眼,缓缓地、缓缓地,摇了摇头。
湘君的气息看上去比她还要绝望。
就因为彼此都太过聪明,太过倔强,所以连相对都只剩下无言。他知道,她所执着的,其实不是真假,而是他隐瞒的东西。就算他一直以来,那些连自己都控制不住得伪装……她都不会介意。她也知道,无论真假,他已经将能表现的一切都赤。裸。裸剖开来给她看,那些不得已隐瞒的,却是不能挖开的伤疤。
这样的缄默让楚瑶隐隐觉着胃疼。今日就没进些正常的食物,除了甜点就是饮品,最近的食物还是山楂,那个熟悉的部位就像是有刀子在刮一般,觉着头皮都发麻。
但最后选择妥协的那个,还是湘君——因为她闭了闭眼,挪开了视线,有什么决定,似乎将要作出。
然后,湘君的声音就在这个时候响起,正好,切中了那个点。打乱她所有的思绪。
“我爱你。这心情……从来都是真的。”
“楚瑶,”他似乎是想了好久,才变换了一种称呼,瞳眸里那样清晰的挣扎,甚至带着自我矛盾的痛苦与颓败,“第一眼见你,我,就认出了你。”
楚瑶蓦地睁开双眼。
她的名字,再加这句“认出你来”,意味竟如此深长。这是什么意思?他认出了谁?或者说……把她认作了谁?若是coser无双,那他不会特意唤作了她的本名,可又会是谁?她敢确定,在来帝都之前从来没有见过湘君本人,湘君定然也不会见过她,那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楚瑶愣了半晌。觉得自己疑惑的东西越想越向不可预知的地方发展了。
对面那人,一直紧紧地关注着她,目不转睛,似乎连错漏片刻都不舍得。眼神清澈而认真,这回,是撤去了身上所有的技巧,以最诚恳的姿态面对着她。
楚瑶看了看,又看了看,最后内心不得不挫败地承认,便就是这样,他依然温缓俊雅无可辩驳。
“曾经我以为,我该是恨你的,可自那一日我避开起,我便发现,或许,真的有宿命存在。”湘君,缓缓地说,仍然执拗地盯着她的眼睛,每一字一句都像是经过了用心地斟酌之后吐露,“莫要不承认,我与你太相像。不愿意迈进一步,又舍不得退后一步……因为认定了,所以我怎么都无法控制自己的动作,你说那是误导,但不是,我不想欺骗你,我只是,近乎放任地利用着本能……或许,我也是期待着,有一天,你能发现,你能……喜欢上我。”
楚瑶轻轻地,抿了抿唇,还是不说话。
湘君却笑起来,笑得像是下一秒就能落下泪去,只是深邃沉蓝的眸子不见有任何水光,重复得,又是那一句:“第一眼见你,我,就认出了你。”
作者有话要说:9。17
晴天。风很大。越是聪明的人,脑补能力越是强大……ORZ
老实说,码这文真的毫无动力阿……寒烟那样长的冷文,入V以来固定订阅加每章留言至少总有那么多,整篇追下来都不带少的,尼玛暗香……最近几章的点击都不到20……扣除重复点击,卧槽20个订阅都没有阿……这样也就罢了,我并不怎么在意订阅,只是连留言都木有……好吧,是我执着了,看得人都少了,留言怎么会有……人森,真TMD寂寞如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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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实在……像极了你的母亲。”
安溪。是一个美丽得似乎只有在书香墨韵中才恍然见过的小城。
水墨江南;烟雨迷梦,乌瓦白壁;小桥流水。屋角无人倾轧的地方长出厚厚的青苔,曲巷幽深处流动着潺潺的水声,和着湿湿的飘飞一整个季度的秋雨;抑或是庭院楼榭的缝隙里穿过的日光;显露出一种属于时光的刻文。
而那些不明朝代的建筑就在疯狂蔓延着的植物里恣肆地伫立;有着沉寂而伟岸的影子,静静注视自己停留着岁月的墙壁斑驳了过往的烙痕;可烟花青石里却隐约有着盛世繁华的旖旎如画。
在一年中最为静寂的季节;楚瑶跟着湘君来到安溪。乘着船进入错综复杂的河道,近距离注视到还神奇保留着这样完好古迹的小城——或许正是因了安溪城内一半以上都是河网交织而成,极大部分的的建筑都立于水上;使得改建与扩展都成了妄谈,才能在极端商业化的现世幸免于难。
江南依稀是暖冬。楚瑶在帝都等了一上午,默默看着湘君在一个上午的时间里就把余下三门课的考试解决掉,趁着裴家表哥空不出闲外加没有反应过来,下午就上了南下的飞机。
凌家曾经是安溪的大族,族中世代书香,而且专出金石名家。但凡提起金石学科,不止是安溪,连整个天下都免不了提起一个安溪凌家。直至今日,在安溪当地,凌氏一族依然有着令人无法辩驳的尊敬与盛名,可是子嗣繁衍的艰难,老一辈的相继离世,儿孙不济难承家学,让其族的辐射面越来越小,数代以来更是屈居一隅,避世隐去。
湘君带楚瑶来的,便是安溪这一支凌氏的老家。
一个世家的底蕴,尽数显现在其最初开始的地方。凌家这两脉,茶陵历来积极入世,近代以来从政经商皆有大成就,唯独安溪,本就专修于学,经历了百年前纷飞的战火后,更是低调至极。唯独安溪的老家还维持着最盛时的气魄。
第一个晚上楚瑶待的,还不是凌家老宅子。
那大宅院还是显得偏僻了些,周围湖泊不少,水道更是四通八达,若非多年来淤垦垒就的堤岸与星罗棋布的埠头相连,要走通水路也很是艰难。宅院周围是各色老屋旧宅,都是后来建的,比之年代近了点,但也很是古老。即使仍旧冠着凌姓,发展到当代,血脉已经很稀薄,更别提很多当年还是凌家奴仆的后人。
这代安溪凌家绝嗣,上任家主也已年逾古稀,偌大的宅子只有些老人守着,更是缺了人气。听得湘君说起那些旧事,明明与彼此都无甚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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