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不说话质辛抬起了眸,凝向他沉涩出声:“义父,吾来吧!”
缎君衡见他神色微好了些,眸光一凝,将木匣子向他身边微推:“嗯!”
说完看向窗边的四人:“你们过来稍作指点,让质辛和昙儿动手便可。”
四人颔首,走近,先指点他们按照特殊手法穿上了里衣,再穿中衣。
就在穿外袍时,“等等!”两声着急吼声从大厅传来,房门紧接着哐当一响大开。
质辛和昙儿手一顿,望去见是厉儿和佛儿,急出声问:“娘怎么样?”
佛儿和厉儿红着眼,气喘吁吁哽咽庆幸道:“暂时无碍了!”
缎君衡和四人都暗暗松了口气。
佛儿和厉儿边说边疾步走近床边,见他们已经穿到最后一件外袍,急抬手擦擦眼中泪水:“大哥,大姐,剩下的我们为爹穿吧。伯父看娘情况稳定下来,就让我们赶回来,怕误了这里的事。幸好你们还没穿完。”
质辛和昙儿涩叹一声,将展开的衣袍交到二人手上。“我们教你们怎么穿,刚才叔叔们刚教了我们。”
厉儿和佛儿点点头,听着他们说的一个个步骤,小心细致地配合穿着。
佛儿最后将与天之佛衣物同样材质的金色腰带穿过他身下,于腰腹间扣住了两端玉扣,怔怔凝视着雕刻着绽放的昙花和厉族神兽的玉扣,发觉自己眼泪又掉落,急松开腰带,抬手一擦,若是打湿了玉带便不好了。
缎君衡转身走到床边,对着天之厉尸身一俯身后,弯腰打开了他躺着的床下一处不为人知的暗格,取出里面包卷好的黑金色卷轴,缓缓展开。
质辛、昙儿、佛儿和厉儿、魑岳、克灾孽主、贪秽和剡冥看着卷轴背面上的王诏二字,眸色一震,大哥何时留下了此物?随即垂眸,俯身单膝跪地。
缎君衡扫视过其中内容后,这才凝沉抬眸看向在场的所有人,沉声宣令:“天之厉令,众人垂听。”
“吾王厉圣!”
“……吾死之日,向龠胜明峦和善恶归源报丧,遵厉族之俗,一个时辰后归葬皇极七行宫天命碑下,在之亲送葬,不在者不扰。明日帝质辛立即登基为王,喜丧同告天下,一切从简,不得延误。吾儿质辛,忘却父悲,担厉族天下,异诞之脉不可无王,吾速葬汝即继……册帝昙儿为昙亲王,帝之厉为厉亲王,帝之佛为佛亲王,魑肆为肆亲王,三千为千亲王……入王殿共同辅佐新王……”
一字一字的宣告低沉回荡在卧房中,许久后,缎君衡停下声音,重新缓慢卷好了卷轴,余音又过了半晌才归于静止。
魑岳、克灾孽主、贪秽、剡冥和咎殃回想起了数万年前他们受册封时的情形,当初众兄弟尤在一起,五人不约而同对视了一眼,竟是各自红了眼眶,骤又收回视线,单手抱胸,俯首压下哀悲,雄浑沉声:“谨遵王令,共荣厉族!”
说完后五人又继续道:“吾等代子遵令!”
质辛眸色发红,过了片刻才闭紧了双眸,涩哑出声:“遵父令!”
昙儿、厉儿和佛儿颤抖着唇许久后才出了声:“遵父令!”
几人站起来后,佛儿颤了半晌嘴唇,终于抬眸还是看向缎君衡泪眼道:“娘虽然无事了,可正在昏睡中,伯父说至少也要十日方能醒来。”
缎君衡晓得她话中之意,沉叹一声,扫过他们四个凝声道:“葬期不可改,天之佛……”
顿了顿,突然握紧了掌心诏令,负手转向了床边,俯身对着天之厉垂眸肃穆承命:“缎君衡谨遵王令,安定旧事,辅佐新王,泉安吾王。”
佛儿骤趴在了昙儿怀里,压抑着哭出了声,昙儿垂眸搂住了她的身子,一滴一滴落着泪,密语哽咽着安抚:“娘出了如此变故,爹也未曾料得。这葬礼……”
说着一顿,才又继续道:“若娘带着病体,爹定然是希望她不要参加他的葬礼。莫要伤心。而且娘没有了记忆,参不参加葬礼都已无区别。”
质辛压下了心底痛涩,向床上看了最后一眼,抬手轻拍了下佛儿的肩膀,等她抬起泪眸看向他时,凝眸沉哑道:“佛儿,你去通告各宫,为爹服丧!一个时辰后,皇极七行宫归葬。”
佛儿急擦了擦眼泪,哽咽嗯了一声,转身离开了卧房。
昙儿怔怔看着她离开的背影,质辛沉涩了嗓音:“佛儿,让她现在去做些事情,该能好些。”
昙儿听了收回视线,低哑出声:“吾明白。”
质辛这才力持平静看向缎君衡和其他五人:“义父,叔叔们,你们回去准备吧。一个时辰后在皇极七行宫便可,命碑天葬,须提前用功力打开命碑下之门。爹的棺木,由我们四人负去。”
缎君衡颔首:“吾去写信,通知龠胜明峦和善恶归源,该告知蕴果谛魂准备了。天阎魔城吾即刻以灵术通告,让他化和断灭以功力风驰赶至。”
魑岳、克灾孽主、贪秽、剡冥和咎殃关心凝视他们三个出声:“让魑肆他们几个来帮你们。皇极七行宫有我们七人开启命碑足够,不必拒绝!”
说完,当即化光消失,各自回去准备。
质辛这才转向缎君衡,点了点头:“义父去做吧。龠胜明峦这里爹接下来的计划,就从现在开始铺排。”
缎君衡抬手轻拍了拍他的肩,刻意凝视厉儿和昙儿语重心长道:“从此以后,不再是孩子了,不可让你爹泉下不安。若是愿意,可以与你们大哥一样,唤吾义父!吾看着你们从小长大,私心已把你们当做与质辛一样。”
说完温和一敛衣袍,走出了房门,当即旋身化光消失。
厉儿和昙儿听了本已止住的泪又流了出来,朦胧目送他的身影消失不见后才收回了视线,质辛沉涩一笑,咽下喉间哽塞,张臂将他们二人往臂间一环:“有个义父照顾,爹能放心你们三个了!”
昙儿和厉儿抬手擦着泪,哽咽低语:“嗯!我们不会让爹担心的。”
两刻后,王宫一阵阵丧钟震耳声中,缎君衡寝殿书房门被吱呀开启。
脚步声匆匆停在了书桌前:“剑绫风和静尘沙见过宰相!”
缎君衡将刚刚书就的两封书信,分装进两个信封中,分递给二人凝沉道:“一封亲手交给蕴果谛魂,一封交给野胡禅和渡如何,不得有误。”
“是!”话音落后,二人收好信,满眼沉重,离开宫殿化光急行而去。
缎君衡紧随他们之后离开,眸色沉凝,急身化光去了荒神禁地神殿,本要直接赶往后殿,却见一个祭司张望着他即将飞至的方向,当即破空而落,凝沉问:“大祭司在何处?”
祭司面色一松,急道:“宰相请随吾来!”说着一手祭奠司祭之力,打开了神殿东南侧的一道异门,“走这里进入!”
未几,祭司将缎君衡带到一处紧闭全是药味的殿门前:“大祭司和王后在里面。”
缎君衡轻嗯一声,见他离开后,哐当一声便急推开门进入:“鬼邪,天之佛情况如何?”
216 新王旧情
第二百一十六章
正站在房内药台旁的鬼邪抬眸;直对门口进入的缎君衡平静回答:“并无情况。”
缎君衡见天之佛就昏沉睡在药台上;皱眉走近:“是何意思?”
鬼邪收回视线,凝在天之佛身上:“吾初时以为是中毒;来到此处后,急佐以药草行驱毒之术。原来根本不是;验毒之药草没有任何变化;天之佛继续又呕出些黑血后;身体情况便稳定下了,现在与正常时无异,根本不必吾做什么,脉象中并无方才在卧房中之错乱衰竭。”
缎君衡当即伸出三指按压在她手腕上;一炷香时辰后;收回了手,面色却更加严峻,凝视她道:“但如此没有问题反而更棘手。”
鬼邪沉叹一声,看着他道:“棘手只能让它棘手。现在无法对天之佛的情况下论断,就如当初天之厉一般。依然只能等待,若是有下次,此次症状便不止棘手如此简单。若无下次,或许可松一口气,便当这次情况是偶然。天之佛虽被改了记忆,但身体本能之感仍在,可能是受了天之厉之死刺激,而引起的无意识急火攻心。”
说完后,见缎君衡面色异样,眸色一闪,道:“你在担心她记忆恢复?”
缎君衡回神,对上她的视线摇摇头:“我们三人之力,釜底抽薪,世间没有任何办法能让她的记忆恢复,纵使荒神在,也无力回天。她身体留存之记忆到底有多少,会对她产生多大影响,正如你所言,现在根本不可能知道,我们只能等她醒来后再留心细观。等明日质辛登基后,便开始着手应对天之佛情况。”
说完后才意识到此处只有她和天之佛二人,微诧异问:“劫尘和魈瑶去了何处?”
鬼邪微阖住了眸,叹息道:“王宫内丧钟长鸣时,吾让她们回去准备了。”
缎君衡眸色一垂,凝在昏睡的天之佛身上,缓慢道:“把她暂带回你寝殿吧。再有多半个时辰便到入葬时辰,我们都该去皇极七行宫送他一程。回来再将她送回双天宫。”
鬼邪沉涩颔首,俯身小心将天之佛抱起,缎君衡在前行,打开了房门,未几便回到了鬼邪之后殿。
将天之佛安置妥当后,二人穿上了白色丧服,最后看了无知无觉的天之佛一眼,凝沉离开神殿向皇极七行宫而去。
全体祭司都已经着了白色丧衣,直等他们离开后,距离归葬一刻前,全部冲着皇极七行宫方向,伏身长跪在神殿内。
他化阐提和断灭阐提赶到时,见王宫内所有伺人,都跪在各自宫殿外的高台上,对着皇极七行宫方向三跪九拜,沉重对视一眼,急豁命加快了速度,这个时间,已经快要入葬结束,他们终究还是来晚了。
等他们落身在皇极七行宫时,劫尘、咎殃魑岳众人恰好从里面走出,见是他们,露出丝涩然沉凝的艰难笑意:“你们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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