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世里没有小孩,没有弱者,想要在这个世道里生存下去的话,只有变强,变得更强,强大到没有任何力量能够打败你,强大到能够保护自己所珍视的东西,或者——或者是证明自己的价值。有些愿望是永远都不会实现的,也有些愿望是可以实现的——但是需要付出巨大的代价,没有任何人是例外的。
也不知做了多久,知道漫天红霞都化成了星汉灿烂,星河才站起来,活动了一下僵硬的四肢。他转过头看了眼白凤,对方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醒了,看起来很虚弱,但是比方才已经好了很多。
“你猜哪个是紫微星”星河这么说着,慢慢笑了,“以前我老想数清楚天上的星星,人说天上一颗星,就是地上一个人。人死了,自然就到了天上去了。那么星辰浩渺,是由多少血肉堆积而成的呢?”
“……软弱的想法”白凤慢慢回答,但从话里却是听不出什么情绪起伏来。
“要是这些人的生死,全由我来掌控就好了”星河慢慢对着天空伸出手,“乱世之主么……可不是么”
“你还差得远呢,现在,休息吧”白凤这么说着,扯着星河的袖子就把他拉到了一遍,枕着对方的袖子就合上了眼睛,“有鸟儿帮我们盯梢,有人来会提醒我,你的虫子也可以来提个醒,所以不用守夜了,睡吧。”
星河从昨天开始就没有睡觉,熬了两天,眼睛里都有了血丝。白凤看了好久,最后还是做了他平时绝对不会做的事情。别人的死活跟白凤一向就不相干,但是这次,他破例了,为的是一个叫星河的少年。在长时间的相处当中,他渐渐熟识这个少年,然后,然后……
星河被白凤压着睡觉,倦意席卷而来,却是硬撑着要到一边去,不肯待在白凤身边,却无奈对方手臂压着他的肩膀,怎么挣都挣不开。白凤常年练武,与他这种放蛊用阴阳术的人不同,他身上全都是实打实的肌肉,全凭力气,星河是绝对挣脱不开白凤的。
星河恼羞成怒便要下蛊,手刚刚想往袖子里摸,就被白凤按住了。白凤依旧没有睁眼,说起话来带着半睡半醒时特有的模糊感:“别胡闹”
星河狠狠咬上了对方的手背,白凤吃痛,却也不松手,就由着星河这么咬。星河尖尖的虎牙刺破对方的手部皮肤,鲜红的血液顺着星河的嘴角流下,把星河一张脸衬得凶神恶煞。即使这样白凤也没有睁眼的意思,星河无奈,最后恨恨地合上了眼睛。
辗转反侧,星河几乎以为自己就要这么失眠一夜。但是第二天早晨,他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他已经睡着了。他枕着白凤的外套,外套上一滩明显的水渍,不用想都知道那是他的口水。反正口水都已经留了,星河也没有什么好顾忌的了,索性就用对方的外套擦了擦嘴。
“你还真不客气”
说话的人是白凤,他看上去已经没有大碍了。星河擦口水被人抓了个现行,反倒是一脸坦然:“……昨天我照顾你,你不也没客气,就擦个……恩,擦个脸,你这么计较干什么?”
白凤脸上表情似笑非笑,最后却是当真没有多计较什么。
既然白凤已经好了,那么就可以继续上路了。马车坏了,而且驾车的傀儡也已经死了,现在只有一路乘着11路过去……星河觉得自己特别苦逼,似乎又回到了徒步走三天去机关城的那段时间。
这么一想他就更加怨念了,磨着牙就想冲着白凤的袖子来上一口。但是最后他好歹也忍住了,望见对方手背上那个伤痕,星河心里一阵莫名其妙的优越感——就好像他是一对一,打赢了白凤一样。
事实上,在星河看来,昨天晚上只有他和白凤,他咬伤了白凤,现在他身上一点伤痕都没有,不是打赢了白凤,是什么?
不讲道理也要有个限度,在这一点上,星河的上限和下限,明显都已经死掉了。在遇到白凤之后,这种不讲道理似乎就更加严重了,几乎到了每一句话都要呛上对方好几句才肯罢休的地步。这样孩子气的行为在他自己眼里看来,简直天经地义到天理难容,他照顾了白凤,救了白凤一命,白凤就该是他的奴隶,没让白凤舔他的鞋,就已经很给面子了。
有种你冲着白凤说这话。
星河当然不敢对着白凤说这话,但是嘴上好歹也要硬气一点。
白凤从启程开始,就没有说上半句话,这让星河很不适应,无论他怎么毒舌,怎么冷嘲热讽,白凤始终都不回答他,就淡淡是这么往前走,眉间都是淡然,就像他平时见到的那样,衣袂飘举,素白的衣服在山间格外显眼。
白凤讨厌他。星河这么猜想。
但是星河没有想到的是,明明有白凤凰可以代步,但是白凤却选择了步行,明明在桑海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白凤却还是选择了和他一起去东皇墓。东皇墓并不是每个人都知道的东西,哪怕是博学如张良,都只知道是神祗所在,除此之外一无所知,那么白凤最开始说的谎话就很容易被戳破了——可是星河并没有这么想过,所以这个谎话,只要白凤不说破,那也永远都是个谎话。
白凤讨厌他,星河这么猜想,顿时就不知道说什么好了。他闷闷不乐跟在白凤身后,自己也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才好,最后只好沉默以对。
山间有虫鸣一路相伴,清晨的露水沾湿了他们的衣服,两个少年,一高一矮,远远望去,就像画中仙人,在烟雾缭绕间,身影若隐若现,看不真切,恍然如梦。
银烛秋光冷画屏(六)
山间雾气深重,走到山顶,似乎就像是过了好几个月一样。明明是盛夏,在山顶却有了微凉的感觉来。星河想到了半句诗,刚刚想秀一秀自己的文采,念出了上半句,就被白凤打断了。白凤神色一凛,似乎是在听着什么。
有杀气,很浓的杀气。并且这个杀气星河是在是太熟悉了——昨天他才领教过。星河知道胜七迟早会来找他算账,但是他没有想到这个迟早会这么快。该说是不愧是农家么?如果不是见到了胜七的话,星河还以为农家全是种田的呢……庄稼汉,身体棒,木着脸的句芒少主这么吐糟,觉得自己真是弱暴了。
别说是什么奶粉,就算有天胜七无聊了把自己拧巴拧巴吃了,估计手脚装回去,又是一条汉子。这么想着,星河觉得自己简直是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了,他躲到了白凤身后,一种不祥的预感笼罩了他。
“是胜七……他是来找我求爱的”星河一张脸苦哈哈地,“他太热情了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白凤没有理会他,吹了声口哨,就唤来了白凤凰。在山林里白凤凰无处落脚,白凤拎着星河的衣领,三两下就跳到了树顶。没等他们坐上白凤凰,就被一道剑气扫了下来,白凤凰也受了惊,长长鸣叫了声,兀自就飞走了。
胜七一张脸上满溢着杀气,淡色的双瞳因为战意,染上了金色。大概是在平复自己过于激动的情绪吧,过了好久胜七才慢慢开口,说话的时候声音有些嘶哑,看样子昨天是被折腾狠了:“你给我吃了什么东西?”
“……”星河一张脸惨白惨白,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只是抬头,求助般看了眼白凤。白凤不说话,指尖却是多了根羽毛,羽毛虽轻而软,但是其中威胁的意味却不会因此而少上半分。过了好久好久胜七才继续说话,他没说一个字就,身上的杀气就增强一点:“只要你死了,这个蛊虫,自然就解了吧,就算没有解,那么有你和他陪葬,也够本了。”
他话音未落,一道剑气直直地指向星河。星河在感受到胜七杀气的时候就命令蛊虫布下了奇门遁甲的阵法,又是在山林里,所以胜七方才的一刀,就偏了一点,堪堪沾到了星河的袖子。星河被白凤抱在怀里闪躲着胜七的剑势,却是没想到白凤愿意舍命救他,一时间怔住了,待到胜七砍断了一颗合抱粗的大树,他才回过神来。
“我说白凤,你放我下来,你当我是什么废物吗”他恼怒地大喊,大约是因为公主抱的姿势实在是让人太难堪的缘故吧,星河脸上都染上了淡淡的红晕,这么乍一看上去,倒像是小姑娘害羞。
只是现在实在不是害羞的时候。听到星河这么说,白凤手一松,就直接把星河扔到了地上。看着胜七的刀刃近在咫尺,星河大惊失色:“白凤你要不要脸,我这么说着玩,你就真不管我了?我死了一定要你……”
他陪葬两个字还没说出口,就看到白凤一脸不耐烦。他拎着星河的衣领,看上去似乎是有些生气了,眉毛紧皱着,两鬓被胜七的剑气削去了一边,看上去可笑得紧。因为星河刚才那么一闹,白凤脸上就多了条学血痕,跟花猫似的,看着就想笑。
星河不顾场合不顾地点,很不给面子就笑了。在这一瞬间他想,好像胜七倒也没什么可怕的了。反正他身边还有个速度天下第一的白凤,如果这样他都死了,那么肯定是老天爷终于看不过去想收了他了,到头来还能跟白凤死一起,好得很。刚刚这么想,他就因自己的想法而怔住了。九死一生的情况多得是,但是从来没有哪次,他能够像这次一样,这么坦然地面对着死亡。
星河低声笑了。
“你已经想好你的死法了吗?”胜七收了剑势,看着眼前狼狈的二人,这么冷冰冰说着。
星河打了个响指,先前的那把弓又出现在了他的手上。他手上绑着的臂刀弹出,锋利的刀刃被灌注了阴阳术的力量,看样子就让人觉得不舒服。
“要是我打败你了,你就得做我的奴隶,可好?”星河看了眼白凤,“他要插手了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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