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来都市no.5- 第13部分

　　「等等紫苑！已经晚了……」

　　借狗人拦下他，发现他的身体一直在颤抖，痛苦地皱着眉，失魂落魄。

　　「是我……是我……」

　　是我拜托他去做的！

　　我害了他……

　　仿佛承受不了巨大的打击，紫苑的双腿突然蜷曲，人整个掉下去。

　　「紫苑！」

　　借狗人上前一步扶住他，碰到他的额头时吓了一跳，好烫……

　　「他还那么年轻，那么有朝气……他还有那么多事没有完成，他的家人和朋友还等着他回去！我……我怎么能这么自私……我害了他……害了他啊！」

　　自责的泪水如串线的珍珠般滑落，他靠着借狗人的身体，失去了所有力气。

　　灵伊的笑容、天真而纯粹。

　　他崇拜着自己，而自己……却利用了这样单纯的他。

　　不可原谅……

　　「紫苑！你看着我，看着我的眼睛！」

　　借狗人强硬地抬起紫苑的下巴，那紫黑的眼眸不断涌出水珠，视线，失去了焦距。

　　「总有人要牺牲的，你该懂，你该明白！你想想，如果老鼠在的话，他会说什么！」

　　一听到「老鼠」两个字，紫苑的眼睛突然恢复了光彩。

　　老鼠、老鼠。

　　「紫苑……」

　　「背负着吧！」

　　「背负着活下去！」

　　自己的罪孽，背负着，活下去。

　　那是他第一次举起枪杀人，鲜血染满了双手。

　　死者突兀的眼睛铮铮地盯着他，永远忘不了那一幕……

　　举起枪，对着自己，企图已这样方式去恕罪。

　　老鼠却阻止了他……

　　哭着。

　　包含怒意和自责的眼泪，流过老鼠的脸颊，从下颚滴下，落在他身上。

　　那是老鼠第一次在他面前哭泣。

　　为了让他活下去，像过去那样，以「紫苑」的身份，留在他身边。

　　「对不起借狗人，我只是……」

　　紫苑停止哭泣，坐回床。

　　老鼠……

　　因为听到了老鼠的呼唤，那时，就已经决定不择手段要进入那个围墙里的世界。

　　偏执地、不顾一切地、冲撞。

　　完全是出自本能地行为，因于一种叫作「思念」的发酵物。

　　它无限膨胀在自己的胸口，很疼很疼……

　　「总有人要牺牲的，你该懂，你该明白！」

　　借狗人质问的声音再次回响，紫苑捂住耳朵，不想听。

　　现在的自己很可怕，比那个失去理智、冷酷无情的自己更可怕……

　　变了吗？真的变了吗？

　　老鼠……我好痛苦，心脏向被针刺一般，滴着血、混着泪、想要救赎却越发堕落。

　　快出现吧，想见你、想见你……

　　「你现在需要的是休息，快躺回去吧！」

　　岚芷走到他床边，帮他拉好被角。

　　眼前一片晕眩，紫苑根本无法考虑目前自己的身体状况，灵伊的面容一直定格在脑海，久久挥之不去。

　　「轰——」

　　一道闪电猛地照亮屋内的每处角落，震耳欲聋的雷鸣接踵而至。

　　风声、雨声、雷声交织成一片，天彻底黑了。

　　骤雨抽打着地面，沙飞水溅，磅礴的雨声像是发自海神的低吼，深入人心，勾起惧意。

　　四处都是喧闹声，依稀能听见木板被狂风卷走时折断的声响。

　　紫苑坐了起来，岚芷早早地装备好一切，在门口等他。

　　「出发了，再晚，怕是会赶不上。」

　　岚芷按住腰间的手枪，嘴唇紧紧抿住。

　　她有些紧张，不时地摸索腰带，眼睛直勾勾地看着门外的倾盆大雨，没有表情。

　　「他们都……」

　　紫苑不安地看了眼趴在自己床头的借狗人，和靠在椅子上假寐的力河大叔。

　　他刚才睡得太实，连力河什么时候回来的他都不知道。

　　「水里下了点有助于睡眠的药粉，安心吧，他们现在连雷鸣声都听不到。」

　　「你下了药！」

　　紫苑愤怒地瞪着岚芷。

　　「不然你想带他们一起进去吗？那里可是布满了吃人的丧尸，随时随地你都会成为怪物的同类！」

　　岚芷的一句话使紫苑闭了嘴。

　　要去见老鼠是紫苑自己的决定，而岚芷想要回故乡也是她的意志，这些都与借狗人和力河大叔没有关系。

　　他小心翼翼地下床，拿自己的被子披在借狗人的身上，抚摸着他乌黑顺长的发。

　　「借狗人谢谢你，看见老鼠后我一定替你打他一拳，这是我们的约定。」

　　紫苑扶上衣袋内借狗人送给自己防身的音爆枪，确定它在这个位置，心中安稳了许多。

　　「紫苑，快走！」

　　岚芷催促着，紫苑最后望了大家一眼，对身边的狗儿们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勾上斗篷冲出门外。

　　「叽叽！」

　　李尔王和麦克白在前方带路，小小的身躯穿梭在雨夜之中，以着极快的速度奔跑。

　　无数帐篷被吹飞，白天见的那个实验所已经支离破碎。

　　紫苑深深地望了眼，把所有的景象都记在心底。

　　这就是所谓的「和平」，二十多年，几个都市努力维持着的假象。

　　两棵苍树，原本干涸的地面已经开始有涓涓细流。

　　「紫苑，请一定要紧紧抓住我！」

　　岚芷郑重地警告他，握住他的手很用力，令他有些吃痛。

　　「好。」

　　紫苑裹紧斗篷，两只小老鼠已经回到他的肩膀，一起躲进斗篷内，抓着他的发尾。

　　「什么人！站住！举起双手！」

　　一阵脚步声后，几个警卫举着枪械向他们逼近。

　　「糟了！」岚芷把紫苑挡在身后，他的白发太引人注目。

　　几乎是在同时发生，一阵狂风刮过，紫苑的斗篷被吹翻，他莹莹有光泽的白发暴露无遗。

　　「是紫苑博士！」

　　持枪人一阵惊恐，这不是来帮助他们的紫苑博士嘛！

　　「谁都不许动，不然我杀了他！」

　　岚芷急中生智，一把拉过紫苑，手中的枪对准紫苑的太阳穴。

　　隆隆、隆隆。

　　刹那间，她听见了属于童年回忆的声音。

　　「要来了……」

　　她压低声音，像是喃喃自语。

　　「不要管她，他们是一伙儿的！快给我抓起来！」

　　潜伏在这一带已久的男人带着藏身的同伴出现在众人面前，他冷酷的脸上带着血迹，鲜红鲜红。

　　是他……

　　紫苑一瞬间有冲出去的冲动，岚芷反手握住他的肩膀，感受到他强烈的怒意。

　　「再等一下。」

　　岚芷带着恳求的语气。

　　她听见了，很快，就要来了……

　　「但是……紫苑博士……」

　　士兵们犹豫着不敢冲向前方，年轻的他们和灵伊一样，对紫苑充满了希冀。

　　他们并不是怀疑男人的命令，只是从内心深处，不希望自己的一时冲动造成紫苑受伤。

　　「这是命令！快！把他们绑起来！」

　　男人狰狞地指着紫苑，风吹起他的斗篷，露出铁制冰冷的手枪。

　　「是……是的。」

　　士兵们握紧手中的长枪，哆哆嗦嗦向前走。

　　「隆隆、隆隆——」

　　轰鸣之声逐渐变得清晰可闻，正当人们把视线转移到声源，一股湿润凛冽的水汽扑面而来！

　　类似山洪般磅礴的浪涛呼啸过境，势不可挡。

　　高高昂起的浪头，蕴含着大自然浩瀚的神力，对着钛合金铸成的高墙狠狠冲撞！

　　就是那一击，看似坚固的高墙倒下了一块。

　　卷着沙石枯木的河水并没有因墙壁的坍塌而停止冲涌，浩浩荡荡继续向城内猛进。

　　所有人都沉浸在这震撼人心的场景，不能自拔。

　　「要走了紫苑。」

　　岚芷轻轻地说。

　　这就是他们一直等着的时机——山洪。

　　只要有暴雨，这个地方很容易就有高涨的河流经过。

　　雨水通过这道沟渠汇入NO。5的主河，在拨开云雾的晴天又恢复原状。

　　今夜台风降临，飓风卷起河面，掀起一波又一波的浪潮。

　　河水溅到紫苑的脸颊，冰冷的刺骨。

　　湍急汹涌的河流从天而降，推开了NO。5的铜墙铁壁，邀请着他进入城内。

　　一切都像是神明的旨意……

　　「进来吧孩子，我在等你。」

　　恍然中，好像听到有这么一个声音在呼唤着自己。

　　紫苑加重握紧岚芷手臂的力道，告诉她自己已经准备好。

　　长长吸入一口冷气。

　　「别愣着！他们要逃了！」

　　男人的吼声打破了长久的静默，他举枪对着紫苑，扣下扳机。

　　「扑通！」「嘭！」

　　两个声响似乎是同时发生的。

　　火星溅落，刺鼻的火药味充斥鼻腔。

　　狂风呼啸的夜晚，只剩下一群面无表情的士兵对着深不见底的河流，默默凝望。

　　4…2

　　明媚的五月，樱花烂漫。

　　NO。5，一座聚集众多高科技和艺术文化的城市。

　　老鼠望向都市中心具有象征性意义的橄榄树，茂密繁盛的枝叶生长翠绿，它被当作城市的支柱受这个城市居民的朝拜。

　　——「和平」

　　多么高洁神圣的词语。

　　——「信仰和平就可以获得幸福」

　　多么善良平和的愿望。

　　老鼠掂着小石子，猛地握住、用力掷向前方。

　　「啪、啪、啪」

　　石子在平静的河面飞了段距离，打了三个水漂沉入河底。

　　「真厉害！」

　　身后传来一声赞美。

　　老鼠回过头，眯起眼睛看着对方，表情看不出喜恶。

　　「你们原住民连这些小把戏都没玩过吗？没有童年的孩子真是可怜呢！」

　　他轻轻地叹着，灰色的眼眸却没有表现出一丝怜悯。

　　「算年龄我比你大，每次见我就孩子、孩子的，太不尊重长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