滑下大约数丈,两人先后落在铺得极厚的软垫之上,并不觉得疼痛,只听头顶上传来一声轻响,应是那伙计将灶台恢复到了原处。
那黑衣人似是不喜说话,只一味举着火把引路,江玉郎乐得清静,便跟在后面悠然前行。
甬道很长,开始时平缓,后来渐渐向上倾斜,走着走着,前面又分了岔,黑衣人径直走入了左手第二个岔道。江玉郎借着火把昏暗的微光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发现那岔道竟有七条之多,且入了岔道后,脚下的砖石似乎也有了变化,好像之前走过的是新近铺设的,而如今脚下所踩的,却是年代久远。
甬道越走越是螺旋向下,而两旁的灯烛也多了起来,走到一座石门前,黑衣人将火把熄了,而后扣动了门边的机关,只听得“吱呀呀”声响,石门缓缓升起,而石门后竟还是一条甬道,但那黑衣人却不肯向前再走半步,而是反手将那灭掉的火把交到江玉郎手中,又递上了一副铁面具。
江玉郎心中暗叹雁阁等级森严,规矩繁琐,随手将那冷冰冰的面具扣在脸上,独自踏入那甬道之内,刚刚走了不到五步,身后那石门又“吱呀呀”地合上了。
向前百十步后,又遇一道石门,门前是一黑衣人把守,却是看都不看江玉郎一眼,径自扣动机关。如此这般统共过了四道门,第五道门后却不再是甬道,而是一位婀娜女子。
就见她身着蓝布印花白花衫裤,耳上垂着一对杯口大的黄金耳环,在烛火下熠熠生辉,虽然年纪不小,眼梢嘴角已有了皱纹,但仍是肌肤胜雪,眼如点漆,不似汉家女子模样。
她对江玉郎盈盈一笑,说道:“你终于来了。”声音娇俏却全无做作之意。
江玉郎也是一笑,微一躬身,道:“多日未见,虫娘仍是美貌依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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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第三十七章 三心蛊虫
被江玉郎称为“虫娘”的女子粲然一笑,上前一步将他的面具摘了扔在一边:“真是的,戴着这么个劳什子作甚,丑死了。” 又拉过江玉郎的手道:“玉郎可有多时未来我们秦楼了。”
江玉郎苦笑道:“上次之事连累了虫娘,我心中一直有愧,哪里还有脸登门呢?”
虫娘把脸一沉,不悦道:“你不提也就罢了,一提我就生气,那同心蛊本就是老娘自己心甘情愿送你的,阁主怪罪下来也是老娘自己担着,是打是杀我也都认了,还用得着你小子替我扛吗?你当雁阁是什么地方?为了只虫子一头栽进来值吗?”
江玉郎小声说道:“不是一只,是三只。”
虫娘伸出涂着凤仙花汁的手指狠狠戳了一下他的脑门:“管它一只还是三只,都是大大的不划算,看你一脸聪明相,却尽是做出些蠢事来。”
江玉郎故意叹了口气:“看来玉郎真是笨嘴拙舌,又惹得虫娘不高兴了,这样要是老往秦楼跑,想必也会惹得姑娘们不快吧。”
虫娘笑着拧了他的脸一把:“你啊……你若是笨嘴拙舌,这天下人便都是没长舌头了,不过就算你是个哑巴……”她掩嘴咯咯笑着,“就算你是个哑巴,就凭这皮相、这身段,我那些个姑娘们哪个不是爱得很,恨不能自荐枕席呢?我听说她们还为着这个开了盘口,谁要是赢了,能给你这玉郎君封个红包,姐妹们就将自己最最心爱的首饰送予她。”
江玉郎心知在这个年代,男子的第一次若是在青楼渡过,次日清早便会收到那青楼女子封的红包,当下也不再多言,只微垂着头略带腼腆地笑,长长的睫毛投下淡淡的阴影,整张脸在烛火下更显柔和,他知虫娘最是吃这一套,上次那对付狂狮铁战的失心蛊就是这么讨来的。
虫娘一见江玉郎一副乖乖的鹌鹑样,简直心都要化了,连忙笑道:“好好好,我不逗你了,阁主要见你,快跟我走吧。”说罢拉着江玉郎向门里走去。
前方是一个巨大的石室,青石板上铺着金线和红线交叉编织而成的地毯,一直延伸到石室中央,而那里摆放着一把高高的鎏金座椅,椅背上铺着张白虎皮,一个身着紫衣的魁梧男人端坐当中,就见他脸上扣着个黄金铸成的面具,手上带着冰蚕丝织成的手套,凡是皮肤可能裸露之处,都被他尽数遮住。
虫娘收敛了神色,轻轻对江玉郎嘱咐道:“别总是少年意气,和阁主呛声,放低身段来好好说话,不然还有你的苦头吃。”
江玉郎也不回答,顺着那地毯朝雁阁阁主走去,在离他约一丈处站定,虫娘则紧走几步,立在那阁主的左手边。
雁阁阁主俯视着江玉郎,缓缓说道:“你终于来了。”声音因为面具之故有些闷声闷气的。
江玉郎竟没行礼,而是冷冷答道:“我来取三心蛊’。”
雁阁阁主冷笑道:“躁蛊的滋味如何啊?”
江玉郎咬唇不答,只是向他伸出了手。雁阁阁主一摆袖子,虫娘便从怀中取出了个小小的木匣子,递到江玉郎手中,说道:“失心蛊已经给了你,这里面放的是同心蛊和醉心蛊,用法和失心蛊是相同的。”
江玉郎恭敬地接过并道了谢。
那阁主突然道:“能得赐躁蛊可是别人求都求不来的殊荣,你倒是有本事,还敢跟我讨价还价。”
江玉郎唇角微勾:“我敢讨价还价,还不是因为得阁主看重,不然又怎会有资本呢?”
阁主声音中透出了两分不悦:“你对旁人都彬彬有礼,为何每次和本尊说话都阴阳怪气的?”
江玉郎懒懒道:“阁主不就是喜欢我这说话的调调儿吗?我若不阴阳怪气些,也难得到阁主青眼了。”
那雁阁阁主竟是笑了,那两分不悦也烟消云散,他手指敲击着椅子的扶手,话题一转说道:“刑殿那边听说你种了躁蛊,三番五次想将你要过去,或是你更想去暗殿,杀元清的事做得很好,可见你在这方面很有潜质。”
江玉郎笑笑:“我若是去了刑殿,阁主可要所托非人了,那些刑讯的技巧我都不过是纸上谈兵,根本就做不得数。至于暗殿,我身份特殊,实在是抽不出那么多工夫,还是让我跟着虫娘吧,只是不知虫娘愿不愿意收我?”
虫娘言笑晏晏,道:“自然是千般万般的愿意,不过一切还要看阁主的意思了。”说罢,一双妩媚的眼睛便往雁阁阁主的身上溜。
那阁主宠溺地看了她一眼,微微颔首:“也好,虫娘那里的事杂,确实需要个得力的人手,以后你就跟着虫娘吧。”而后又对二人挥了挥手:“本尊还有旁的事,你们都散了吧。”
两人微微躬身后转身离去,虫娘当先一步,带着江玉郎穿过长长的甬道,在第二道门和第三道门之间的墙壁上的某处按了一按,而后又是一推,那墙原来是活的,立时就露出一扇门来。
虫娘对江玉郎笑笑道:“这里原是座古墓,后来被阁主发现了,就将雁阁搬到这里,所以有不少机关,以后得空我细细跟你说说。”
“听说三十年前雁阁被人里应外合灭掉了,阁主也不知所踪,想不到受到如此重创仍旧能东山再起,”江玉郎顿了顿,掐指算了算,“想来阁主也有近七十岁了吧。”
虫娘眼神飘忽,却不接话,江玉郎似乎也不在意,好像此前的话只不过是闲言一句,接着说道:“刚刚多亏了虫娘愿意收留我,我可不想去刑殿,成日将人弄得血淋淋的……”
虫娘咯咯笑道:“是你自己运气好,刑老三没在,不然也轮不到你我做主了。”
江玉郎摇头调笑道:“哪里哪里,都说英雄难过美人关,阁主与虫娘你恩爱有加,你的话他怎么会不听呢?”
虫娘笑得花枝乱颤,好一会儿才缓了神色,道:“你这小滑头……不过你怎地会对阁主的脾性如此了解,我都轻易不敢和他呛声,你却能句句说到他心坎儿里。从前,他也只和我说曾经救过你,却没说与你有什么深交啊?”
江玉郎讽刺地一笑:“他说他救过我?简直就是放屁。”
虫娘从未听他说过一句粗话,不由得一愣,好奇道:“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啊?”
江玉郎忽然问道:“你知道齐猛吗?”
虫娘点头:“是被你杀掉的那个什么门的门主?”齐猛当年是雁阁刑殿处刑人的备选,所以虫娘对他还是略有印象的。
江玉郎面无表情地说道:“我在杀他之前,被折磨了整整两天,而这两天,阁主一直在旁看着。直到第三天,我一刀杀了齐猛,他才现身将我带走。”
虫娘惊得说不出话来,半晌才嗫嚅道:“那你……齐猛……”她也知道自己不该问这个,可就是忍不住,她曾跟随阁主执掌雁阁最为核心的消息买卖,自然知道齐猛这人的癖好。
“没有,”这两个字江玉郎竟然是笑着说出来的,而且一副很开心的样子,“齐猛看着高大威猛,内里却是胆小如鼠,不但只对小孩子下手,甚至不敢近身强迫他们,只用鞭子一遍遍地抽,抽得小孩子哭了、怕了、大喊着再不反抗了,才会松了绳索,对他们为所欲为。”
说着说着,他的眼神逐渐朦胧了起来,似乎沉迷了某种记忆或是情感当中:“齐猛懦弱,却也算是深谙此道,折磨人本是一件非常讲究、非常有趣的事,伤害一个人的身体不是为了让他痛苦,而是让他发现自身的软弱,并为之恐惧,从而依附于你,听命于你,这样你便可以让他真正臣服,从而得到一个完全属于你的提线木偶,所以……”他顿了顿,眼中闪过异样的神采,仿佛风雪中的烛火般一闪而逝:“……这世上人与人间的一切关系,最终都是控制与被控制,不过是手段不同而已。”
虫娘愣愣听着,身上一阵阵发寒,她终于明白阁主为何对江玉郎如此特殊,因为他们根本就是同一种人。
江玉郎摸了摸自己的耳垂:“说白了,这就跟熬鹰是一个道理,人和动物,谁又会比谁高贵?齐猛花了两天时间来驯服我,我假装顺从他便自以为成功了,却被刚刚到手的玩偶刺穿了心脏。”
他看了看虫娘的神色,心中了然,话锋一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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