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南天持剑而立,花无缺一扇点来,他竟如渊停岳峙,岿然不动,但见银光一旋,折扇突然变了方向,原来花无缺那一划本是虚招,旨在诱故,不料对方竟如此沉得住气。花无缺一连使出七个虚招,在如此眩目的扇影下,谁都会忍不住去招架闪避,可无论他如何招架闪避,也早就在这七招的计算之中。
怎奈燕南天竟丝毫不为这眩目的扇影所动,这七招的妙用,在他面前,竟发挥不出分毫。直到花无缺使出第八招,燕南天掌中的铁剑方才刺出,穿透漫天扇影,直指花无缺胸膛。这一剑虽平平实实,毫无花样,但出剑奇快,剑势奇猛。
花无缺手中的折扇纵有无数变化,却也不得不先避开这一着,接着耳畔但闻剑风呼啸,燕南天已一连刺出三剑,花无缺全力避开这三招,方才还了一招。
江玉郎站一旁看得专注,两人的招式一个极柔,一个极刚,一个飞云变幻,一个刚猛平实,花无缺看来虽看似处处主动,其实处处都落在下风,若是单论武功,这个燕南天确实不好应付。
突听一声长啸,一道剑光飞起,花无缺勉强避过,可束发的玉冠却已被剑气震断,乌发四散开来,反手一拨,虽挡开了燕南天紧随而来的一击,手中的折扇却被震得脱手飞去,花无缺只觉气血反逆,终于不支跌倒。
燕南天铁剑再展,江玉郎却在此时错身抢入了剑光之中,以攻为守,想要迫使燕南天不得不回剑招架,不想燕南天左手为掌,迎上江玉郎一击,右手的那一剑仍是直直向花无缺刺去。
谁也料想不到的是,一道人影突然挡在了花无缺面前,竟是刚刚被花无缺打倒在地的那个人。
燕南天眉头微皱,闪过江玉郎的一招,收了铁剑,如电的目光在那人身上一转,厉声道:“你是谁?”
小鱼儿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一见花无缺危在旦夕便觉热血冲上头顶,忘了一切、不顾一切地飞扑了过去,此时听燕南天出言,便盯着他答道:“我是小鱼儿,你……你难道真是燕南天燕伯伯吗?”
燕南天失声道:“小鱼儿?江小鱼就是你?”他一双眼睛盯在小鱼儿脸上更是不肯放松。
小鱼儿三两下扯掉了脸上的伪装,那些擦不掉的只得作罢,这才勉强露出了几分真容,燕南天的眼神也随着他易容的消失一点点炙热起来,一把将小鱼儿抱在怀中,道:“你与你父亲真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小鱼儿反手抱住燕南天,道:“燕伯伯,我可真是想死你了,万伯伯还好吗……”
燕南天用力拍了拍小鱼儿的肩膀,点头道:“好,都好。”而后将他推开,沉声道:“你可知道这花无缺乃是‘移花宫’门下。”
小鱼儿老实答道:“知道。”
燕南天厉声道:“你可知道杀死你父母的人,正是移花宫主?”
小鱼儿身子一震,喃喃道:“这竟是真的?”
燕南天盯着小鱼儿,道:“你既然知道,为何不让我杀了他?”
小鱼儿语塞道:“我……我……” 他自己也实在不知道自己为何要救花无缺,救这个一直想要杀掉自己的人。
燕南天突然将铁剑抛在地上,喝道:“你亲手杀了他吧!”
小鱼儿身子又是一震,回头看了看花无缺,又看了看正护着花无缺的江玉郎,心里泛起一种难言的滋味,突然大声道:“我不能杀他!我曾和他约定三年后决一生死,如今期限未到,所以不能让燕伯伯杀死他,更不能在他受伤时,将他杀了。”
燕南天怔了怔,突然仰天大笑道:“好!果然不愧为我那江二弟的儿子……二弟呀二弟,你有子如此,九泉之下,也该瞑目了!”
他欢乐的笑声,突又变得无限悲抢。
小鱼儿但觉胸中热血奔腾,忽地跪下,嘶声道:“燕伯伯,我发誓今后再也不会丢我爹爹的人了!”
燕南天抚着他的肩头,黯然道:“你用不着难受,更用不着自责,无论谁生长在你那种环境中,都要地你坏得多,何况,据我所知,你用的手段或有不对,却根本未做什么坏事。燕南天能见到江枫有你这样的儿子,正是毕生之快事。”
他不再理会江玉郎和花无缺,而是将将小鱼儿拉到树下,道:“你可知道屠娇娇、李大嘴等人,已离开了恶人谷?”
小鱼儿点头:“我已见过他们了……燕伯伯,你饶了他们好么?”
燕南天怒道:“我怎能饶了他们!”
小鱼儿道:“他们虽然想害你,但终究没有害着,何况,他们到底将我养大了,更何况他们早已改过。”
燕南天想了想,叹道:“为了你,只要他们此后真的不再为恶,我就饶了他们!”
小鱼儿大喜道:“他们听见这消息,简直要高兴死了,以后哪里还会害人?”
燕南天见他笑容真挚,心里也是高兴,他长身而起,道:“你是要自己闯闯,还是要跟着我?”
小鱼儿笑道:“跟着燕伯伯虽然再好也没有,但别人瞧见燕伯伯就逃,我老是没事做,也没什么意思,但我却又想和燕伯伯多聊聊……”
燕南天笑道:“你果然有志气,这样吧,明日此刻,我还在这里等你,现在我忽然想起有件事要做,已该走了!”他微笑着拍了拍小鱼儿的肩头,拾起铁剑,一掠而去,转眼已无踪影。
小鱼儿转头看了看因真气反逆而晕迷在地的花无缺,又看了看一旁的江玉郎,一时却不知如何开口。
江玉郎叹了口气,打破了沉默,道:“你爹是江枫?”
小鱼儿点点头:“此前我也不甚确定,便没同你说。”
江玉郎苦笑,喃喃道:“我早应当猜到的,只怪我太信你,以为……”他微微垂下眼睛,睫毛微微颤抖,似乎不欲再说这个,转而道:“你的功夫精进了不少,江湖上也少有敌手了。”
小鱼儿咬唇道:“那又如何?依旧胜不过花无缺。”
江玉郎皱眉道:“其实,人只要每一日都比前一日更好便足矣了,为何一定要和旁人比呢?”
小鱼儿沉声道:“因为他是花无缺,所以我就必须和他比。”
江玉郎却忽道:“是为着我吗?”
小鱼儿一呆,对于二人见的情愫,江玉郎从不肯明明白白地说出,似乎总在玩你退我进、你进我退的游戏,为何这次如此坦白?
可还不等他回答,江玉郎却抢着说道:“若是为着我,你也不必再耗费心力了,因为我以后都不想再看见你。”
小鱼儿胸口好似给人重重地击上了一拳,闷得厉害,他一向自恃聪明,却也猜不透江玉郎为何突然会说这话。他一时间又羞又愤,气不可遏,握紧拳头,梗着脖子道:“你莫要自作多情,你不想见我,我又何尝愿见你?大路朝天,各走一边,下次要是碰上了,可别说认识我。”说罢便背对着江玉郎,穿过繁花树影,大踏步而去,只留下身后的落英飘悠悠坠在地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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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鱼儿冲出林子,有如在梦中般摇摇晃晃地前行,各种念头纷至沓来,脑子里一片混乱,他怎么也想不明白为何江玉郎突然如斯绝情,难道他真是对花无缺有意,嫌自己累赘,才忙不迭地想要将自己甩掉吗?
他心绪烦乱,自然没有察觉到有一道人影正朝着自己身旁冲来,那人一身素衣,行动轻灵矫捷,手上还拿着柄闪亮的柳叶刀,片刻已到了跟前。
小鱼儿顿觉身后风响,骤然回头,见到的却是一张漂亮而熟悉的脸孔,不禁失声道:“铁心兰,怎么是你?”
铁心兰杏目含泪,一下子扑到小鱼儿怀中,大哭道:“你没死?真得没死?!我还以为……以为……呜呜呜……你既然没死,为什么不来找我?”她行走江湖时曾隐约听说过花无缺和江小鱼在“玉楼东”定下生死之约,高兴之余却苦寻小鱼儿不见,不由得又开始疑心他的生死,如今终于相见,自是喜极而泣。
小鱼儿见铁心兰如此,本来冰冷的心也多了几分暖意,便轻轻抚摸着她的鬓发,安慰道:“傻丫头,我可是江小鱼,怎么会那么容易死呢?”
铁心兰闭着眼依偎在小鱼儿怀中,只觉得心满意足,好似所有的烦恼都已云消雾散,她轻轻问道:“你掉下山后是怎么脱险的啊?”
小鱼儿脸上的笑容立时僵住,铁心兰这么一问,又让他不由自主地想起了江玉郎,他叹了口气:“事情有些复杂,一两句话也说不明白,倒是你……”他缓缓将铁心兰的身子扶正,道:“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铁心兰骤然离开心上人的怀抱,顿感若有所失,她红着脸道:“我一直在跟踪江家父子,看见有个人也跟着,便有些好奇,后来越瞧就越觉得那人的背影像你,没想到真的是……”自峨眉一别,她心知小鱼儿凶多吉少,但仍是对他朝思夜想,时刻未忘,小鱼儿虽然改换了容貌,身形却并未多加掩饰,现下他去了易容,铁心兰这才敢上前去认。
小鱼儿心下动容,两年时间他已变了很多,铁心兰竟还能认得出来,可见用情至深,可自己对她……天意弄人,难道两情相悦便是这么难吗?若他喜欢的是铁心兰,那该有多好……
两人相对无语了一阵子,小鱼儿才开口道:“你为何要跟踪江家父子?”
铁心兰收了脸上的喜悦神情,正色道:“我疑心江别鹤杀了我爹爹。”
小鱼儿大惊:“你爹爹?‘狂狮’铁战?”
铁心兰咬着嘴唇点头道:“我寻着爹爹留下的暗号找到江家,暗号断了,他人也不知所踪。我去质问江别鹤,他却推说根本没见过爹爹,我想此事与他必然脱不了干系,就一直暗中跟着他。”
小鱼儿沉吟道:“铁伯伯离开恶人谷之前,曾答应帮我寻找害死我父母的罪魁祸首江琴,难道江伯……别鹤和江琴有什么关系?”他想了想,转而问道:“你跟了他多久?”
铁心兰想了想,道:“此前他们坐船来此地时我被甩开了,近几日才又重新跟上。”
小鱼儿道:“那你可曾见过有一少年偷偷来过?”又向铁心兰略略描述了一下那个疑似杀害铁无双的少年的相貌。
铁心兰眨着眼想了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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