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好好地静静,好好地想想关于夏果的事情。她用力地掰开那环在腰间的双臂,如同是孙猴子努力掰开紧箍咒的束缚一样,无情,蛮横,却又是忍着痛。到最后,摔门离去。
四周顿觉空寂,死一般的安静。严晓娉的呼喊,严晓娉的呼吸在阿Bei摔门离去的那一刻骤停。整一个人忽从高处跌落,垂直坠入悬崖下的冰湖。寒风彻骨,冰水从细微的毛孔侵入,侵蚀着那本就脆弱,本就不堪一击的灵魂。
心寒,严晓娉傻傻地杵在原地,大口大口地吸着气,努力地控制自己不让自己哭出声来,泪水如掉线的珠帘般潸然而下,在手背溅落。那种无助的感觉又一次陇上心头,它总是像恶魔一样在人最脆弱的时候出现,在耳边吹气:看,她不要你了;看,你又只剩下一个人了,你这条可怜虫。
严晓娉使劲地摇了摇头,试图甩开恶魔的纠缠。她告诉自己不是这样的,阿Bei只是在气头上,只是自己误解了阿Bei,她不会丢下她的。她又告诉自己,就算丢下又如何,她要坚强,至少是故作坚强。她抹了抹泪,恍恍惚惚地挎上包,恍恍惚惚出了门,计划是回学校,却也恍恍惚惚地去了公交站后的河滨公园,又在恍恍惚惚间给江山拨了电话。电话响了两声,严晓娉似乎猛然惊醒,今天这些莫名其妙的心情全是因为在乎阿Bei,既然是在乎阿Bei,又怎么可以给江山打去电话。
两声电话铃响后,江山接了电话,依旧是那充满了磁性的声音:“喂,晓娉?喂?”
严晓娉没有说话,抹了抹眼角的泪水,又迅速挂断电话。
不一会儿,江山回了电话。铃声大作,严晓娉在接与不接中徘徊纠结,她告诉自己别接,可手指头却丝毫不受使唤,又像是被磁铁牢牢吸住,也终于挣扎着接通了电话:“没事,刚刚电话不小心碰到了。”
“是这样吗?”
“恩,不小心碰到,自己拨出去的,没事。”
“真没事?”
“没事。”
“你哭了?”
“没有。”
“你在哪里?”
“真的没有!”
“告诉我你在哪里,我去找你,就现在!”
作者有话要说:
☆、空隙
江山找到严晓娉的时候,距离他挂断电话仅仅过去了十来分钟。严晓娉坐在广玉兰下的石椅上,抱着膝盖,脑袋深深地埋进双臂之间。听不见任何的声响,但江山知道,严晓娉在哭,在无声地抽泣。江山安静地走上来,在一旁坐下。
“我不应该给你打电话的,”严晓娉说着,歪过脑袋微笑着看着江山。虽然是笑着,却是明显的苦笑,眼睛又红又肿,泪水在眼眶里打着转,倒也显得眼睛更大更水灵了。梨花带雨,楚楚可怜。
江山探出手,轻轻揉了揉严晓娉的脑袋,又稍稍用力,掰过严晓娉的脑袋倚在自己的肩上。
“我不应该给你打电话的,也不应该告诉你我在这,更不应该让你这样搂着我。”严晓娉缓缓地说着,但丝毫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你这是言不由衷,”江山浅笑了一声,侧头吻上严晓娉柔软细腻的发际。
“可我心里难过,是为我男朋友难过。”
江山没有说话,那抵在发际间的双唇更用力些。
不知不觉,严晓娉的双手已经探过江山的腰间,紧紧圈着:“我是不是很贱?明明有男朋友的,却还跟你抱着。明明跟你抱着,却还为另一个人难过。”
“不是的。”
“江山,你喜欢我吗?我好像从来都没有听你说过你喜欢我。”
“喜欢,我喜欢你。”
严晓娉蠕了下身子,从肩膀挪往胸膛:“她从来都不说,求着也不肯说。她只会是说我也是,从来都没有说过我喜欢你,我爱你。”
江山静默,轻轻抬起严晓娉的下巴,痴痴地看着。看严晓婷那噙在眼角的泪水越汇越多,摇摇欲坠,眼看着就要落下,江山侧头吻过,用柔软略显干燥的薄唇拭去那水晶珠子般玲珑剔透的泪水。
“我这么说你不生气吗?”
“要十年前,我肯定会生气。或许还会跑去跟你男朋友一决生死。”江山说着,扣在严晓娉背上的双臂往上提了些,紧紧抱着:“如果你还爱着他的,你可以继续你的爱。不需要我的时候我绝不会打扰。但如果你需要我,记得告诉我,我会第一时间出现。”
广玉兰开了花,花香浓郁,硕大洁白的花朵斜斜地顶在树冠上,就像是唐朝仕女别在发髻上的白荷。有晚风略过,吹落花瓣,偏巧又扣在了严晓娉的头上。花瓣肥厚,就像是被人轻轻敲了下脑壳。严晓娉“啊”了声,破涕为笑。
江山告诉严晓娉,瑟琳娜是开画廊的。又问严晓娉为什么要打听瑟琳娜。
严晓娉摇了摇头,辩解说:之前马场碰面的时候,她看她的眼神怪怪的。又问江山:“你们是不是好过?”
江山又揉了揉严晓娉的脑袋瓜子,笑而不答。
瑟琳娜是个开画廊的,那疑似阿Bei哥哥的男人是个画画的,想来,瑟琳娜和阿Bei之间也不是凭白无故地勾搭。那男人便是她们之间的关联,或许是这样的,阿Bei也还是她的阿Bei。想到这,严晓娉的嘴角不由地翘起,像一轮浅浅的新月。
她应该是找到了她的哥哥,或许是跟她哥哥相关的信息。可严晓娉再一想,为什么这样的秘密阿Bei不愿意跟她分享,存心隐瞒。
那微微翘起的嘴角开始向下耷拉,严晓娉又闷闷不乐起来。
更让严晓娉闷闷不乐的事:整一个星期,阿Bei竟没有打来一个电话,发来一个短信。
她到底是在忙什么,或者还在为她的无理取闹生气。严晓娉想了又想:真是无理取闹吗?为什么就不愿意把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诉她?终究,在阿Bei的心里,哥哥的分量要远远超过她。
倒是江山有发来几条短信,问严晓娉好梦,也问严晓娉方不方便见面。
到周五,阿Bei也还是那不温不火的态度。她躺在沙发上看书,两条腿直直地架在茶几上,看严晓娉推门进屋,什么话也不说,合了书,径直走向厨房。
“阿Bei!”严晓娉小声地叫着,急促而怯弱:“你干嘛去?”
“煮饭啊,”阿Bei回过头,疑惑地看着严晓娉:“怎么了?”
严晓娉微微摇头。看阿Bei扭头离去,又跟着问道:“你就不问问我这一个星期都干嘛了吗?”
“你干嘛去了?”
阿Bei问了,严晓娉倒有些不知所措。从周日到周五,除正常的上下课外,她还见了江山两次,牵手、拥抱、接吻。
“上课啊。”
“这不就是了。”
“那你就没有要跟我说的?关于你哥哥,关于瑟琳娜?”
阿Bei停住脚步,迟疑了片刻:“这事你别管。”
知道了夏果租住的小院,可还是见不到人。那东北来的警察回了,临走前记下了阿Bei的电话。黄淑萍也打来电话,阿Bei没接。不久后,又有铸造厂的人打来电话,说是铸造厂要拆迁了,条件如何如何丰厚,家属院的人都签了字,可夏爸爸不愿搬,非说要等儿子回来。谁都劝不动,这才给阿Bei打了电话:“你要有空就回来一趟,跟你爸好好聊聊。”
阿Bei嗯了一声,没有给出肯定的答复。
20岁那年,夏蓓去监狱看过爸爸。当铁门一道道打开,当那个熟悉的面孔出现在铁窗背后时,夏蓓的心不由地纠成一团,憔悴,瘦弱,两鬓斑白。
父亲是个好人,天大的老好人,从来都不曾想过要伤害谁。他入狱的罪名是“渎职”,因为喝多了酒,未能检查好机器,熔炉倾泄,滚烫的熔液将底下作业的三名工人化为灰烬。
在夏蓓的记忆中,爸爸很少喝酒。但无疑,兄弟的背叛,妻子的出轨,女儿的离别,儿子的失踪,一次又一次的打击让他一蹶不振,借酒消愁。
刚见面,爸爸几乎是冲着跑上前,双手紧紧地抓着铁栅栏。流着泪笑着,说女儿越长越漂亮。
夏蓓问父亲怎么样。爸爸说一切都好,吃的好,睡的好,就是不让喝酒了,心里怪憋着慌。又问她怎么样,在哪里生活,在哪里上班,有没有处对象……说着说着,父亲老泪纵横,掩面哭泣,佝偻的身子瑟瑟发抖,就像是寒风里日渐飘零的枯叶。
父亲抹了抹泪,呵呵地笑着:“别把头发剪那么短,像个男孩子。”沉默了片刻,又微低下头:“像陈新平。”
最后的半句说地很轻,轻到不易察觉,更像是自言自语,却也深深地刺痛了夏蓓。父亲的话变成了一把锋利的匕首,活生生、血淋淋地把夏蓓的心挖出,又丢进了狼堆里。那种熟悉的感觉变得陌生,冰冷,让人窒息。
作者有话要说:
☆、总有一天的到来
梯子上的小刀正小心翼翼地拨开悬挂油画的卡槽,晶晶扶着梯子,脖子仰得高高的,小声地说着:“慢点。”橱窗外的郑老师也仰头看着,看小刀挂不好画,又呵斥了两句。这些人看阿Bei来了,也都打了声招呼。只是方式各异,晶晶大叫了一声“您好”,小刀说了句:“来了?”郑老师只是点了点头,俨然一副大家长的姿态。
瑟琳娜穿了身大红的短袖旗袍,画着远比任何时候都要精致的复古妆容,春风拂柳般地从画廊尽头走来,又如见着老主顾的烟花女子。留意到阿Bei眼角的诧异,瑟琳娜收起鬓角的小碎发:“是不是过了?”
阿Bei摇了摇头:“挺好的。”
略带狐疑,瑟琳娜上下打量了自己一眼:“你待着,我去换身衣服。”
瑟琳娜接到了夏果房东的电话,说夏果回来了。要不出意外,他会来的;要他不来,“我们就找他去”。
小刀已经挂好了油画,之前的那副人物肖像刚被人卖了去,新挂了一副风景的。
“那幅画也是G的,你去看看!”瑟琳娜管夏果叫G,那也是夏果写在画上的署名。
阿Bei绕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