匆匆而过,依旧是杳无音信。
嘴上说得厉害,但她还是选择了等待。
阿Bei打来电话的时候,她听见了也看见了,紧张之余又是一阵欣喜,偏又不接电话,纯心让阿Bei慌乱。可才响了四五秒,提示音突然中断。
心底里的得意劲转瞬即逝,到此时,那一份欣喜又变成了一种无以言表的慌乱。
严晓娉开始坐立不安,从屋子的这头走到那头,又从那头走到这头。手里紧紧握着手机,犹豫着拨还是不拨。怕阿Bei是误会了自己;更怕阿Bei已经死了心,彻底放弃。她不确定阿Bei打来电话的原因,更不确定阿Bei挂断电话的原因。
走了三四个来回,终于鼓起勇气给阿Bei打去电话,听电话铃声一声接着一声,竟也是无人接听。心里更是乱了,毛躁躁的,像是长了无数的荆棘,扎着肉疼。整一颗心又连着荆棘扭成了一块,像面团一样被撕扯被揉捏。
门外的走廊上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敲的并不是自己的门,但敲门声却是一步一步地靠拢。与之相伴的还有嘈杂的脚步声,大概是一拨人,熙熙攘攘地从远处簇拥而来,又似乎在争吵着什么:“有什么事我们去办公室说,你要找人也不是这种找法!”
很快,又听到有人在大喊——严晓娉。
严晓娉就像是离弦的箭,打开门,又飞一般地扑向被人群团团包围的阿Bei,紧紧抱着:“我就知道你会来的,我就知道。”泪水夺眶而出,潸然而下。
或者是严晓娉的拥抱太过生猛,或者是心里的石头突然落了地,阿Bei不由地抽了一下。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圈过手,一样是牢牢抱着:“我还以为……呵。”
那一拨人还在,瞠目结舌。
两个女孩再也受不住任何的等待,任何的压抑。一分一秒都不容浪费,这又拉着跑回房,从门口吻起。
(此处省略231字)
严晓娉醒的时候,阿Bei已经离开了酒店。整整一夜,两个人除了竭尽全力的拥吻、爱抚、翻滚之外,竟是一夜无语。模模糊糊,在无数个忘我沉醉的片段中,阿Bei吻着严晓娉的脖子呢喃不清地说道:“我想你,我要你。”可除此之外,再无其他。似乎一切都只是梦,可望而不可即的梦。
也就是那周身的酸痛,和飘散在空气中的淡淡烟草味在揭示:这是真的,一切都是真的。
严晓娉到酒吧的时候,阿Bei也已经到了,在吧台后擦着高脚杯。她抬了下眼皮,也只是抬了下眼皮,依旧是不喜不怒,不带任何表情。
相比阿Bei的喜怒不形于色,其他人的心情便是赤裸裸地刻画在了脸上,或怒或哀,或悲或愁。金胖子该是知道了昨天的事,召集所有人开了个短会,劈头盖脸地骂了一顿:再不允许有人把这杂七杂八的破事带来酒吧。又说:“你们要玩玩的,麻烦找外面的人去。别贼眉鼠眼地就盯着自己人!你们要认真谈,那就给我好好谈,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别阴不阴阳不阳,见了面就跟仇人似得,把酒吧搞得鸡飞狗跳。”
这话说的是活塞,可在严晓娉的耳里,又似乎是在数落她和阿Bei。
散了会,两个人依旧是沉默无言。
上台唱了几首歌,严晓娉抱着吉他远远地望着人群背后的阿Bei,一种惆怅,一种孤寂的感觉油然而生。唱完一首,严晓娉侧头和金子低声耳语了几句,又有音乐随即响起。
曾经真的以为人生就这样了,
平静的心拒绝再有浪潮。
斩了千次的情丝却断不了,
百转千折它将我围绕。
有人问我你究竟是哪里好,
这么多年我还忘不了。
春风再美也比不上你的笑,
没见过你的人不会明了。
是鬼迷了心窍也好,
是前世的因缘也好,
然而这一切已不再重要,
如果你能够重回我怀抱。
是命运的安排也好,
是你存心的捉弄也好……
李宗盛的《鬼迷心窍》,字字句句都唱进了阿Bei的心坎里“斩了千次的情丝却断不了,百转千折它将我围绕。……”
台上的严晓娉不时地把目光投向阿Bei,情意绵绵,深情款款,又有几个客人轻轻跟唱了起来。阿Bei清楚,严晓娉的这首歌是唱给自己听的,却也不等严晓娉唱完,这又匆匆离去。
严晓娉找到阿Bei的时候,她正在河岸边抽烟。严晓娉没有说话,只是安静地走上前,和阿Bei一道,安静地凝望水面。
时间在一点一点的流逝,有晚风略过,卷了桂花香,磬人心脾。就像是她们第一次并肩走过的仲夏之夜。
最后一口烟,阿Bei猛吸了大口,丢了烟头,又使劲地用脚尖碾过。转身的时候把左手伸向背后的严晓娉,小声地说了句:“回吧。”
严晓娉略略有些吃惊,这又欣然地牵了手,一道往酒吧方向走去。
作者有话要说:
☆、父亲
那一刻的感觉就像是躺进了云朵里,柔软,温暖,心无旁骛。
严晓娉微微扭动身躯,紧紧贴着阿Bei光洁柔滑的身体,贪婪地索取更多的拥抱。似乎整个人都没了重量,没有了负担,轻飘飘的,飘去了云端。身心都已经融化,彼此融合。
严晓娉微微睁开眼,看阿Bei也正柔情似水地看着自己,莞尔一笑,又闭上眼,又睁开眼,露出心满意足的一笑,使劲地阿Bei的怀里钻。
“我多怕再睁开眼的时候,你就不在了。”
阿Bei轻轻抚摸着严晓娉的头发,吻过额头,又小声地告诉她说:“我一直都在。”
起起落落,生活归于正轨。
严晓娉又搬回了阿Bei的出租屋,一块上班,一块下班,一块吃饭,一块睡觉。每周末,严晓娉从学校赶往酒吧的时候,阿Bei接;每一个周一,严晓娉从家里赶往学校的时候,阿Bei送。便连电话、短信上的联系也亲密了许多。只是阿Bei还是阿Bei,迟迟不愿坦言那三个字——我爱你。
生活因平淡而倍感温馨,平平淡淡地过了一天又一天,很快,又到了年尾。
铸造厂又打来电话,说家属院都拆了大半了,夏爸爸还是不肯搬。酒是一天比一天喝得凶,脾气是一天比一天暴躁。谁都劝不住,再这么下去,怕是会出事。
窗外的梧桐叶已经落净,只剩下曲曲折折的枝干。想过不了多久,老家就会是银装素裹的一片。
多少年没有看东北的雪。想前年春节,阿Bei和严晓娉在河边的草地上打雪仗,倒不经然想起来自己的儿提时代。那会儿也是捧了把雪追着哥哥打,夏果倒是不慌不忙地在雪地上刨了个大坑,又扛了妹妹,把妹妹埋进雪堆里。到最后,果断着爸爸一顿暴打。
坐了一天两夜的火车。睡不大好,下车的时候还带着浓浓的困意。浑浑噩噩地踏出车厢,就那一刻,一股熟悉的寒气逼来,睡意全无。就是那样刺骨的冷,竟让阿Bei有了一种莫名的亲切感。
又坐了四个小时的大吧,搭了一辆出租车,在老厂区的门口停下。那熟悉的一砖一瓦,一草一木已经破落地不成样,但还是熟悉的味道。
从厂区穿过,辗转到了家属区。原来家属区里还有自己的街道,有医院,有商店,有邮电所,也有菜市场。这会儿人去楼空,空落落的像是进了一个鬼城。狂风卷起地上的沙石,似乎是有一场血流成河的厮杀在逼近。家属区里应该还住着几户人家,大概是对拆迁款不满。路边还有一家小饭馆亮着灯,稀稀拉拉地坐着两三个客人。
有三四个小男孩子蹑手蹑脚地走过,拿着摔炮砸向一个蜷缩在街道角落里的老妇人。老妇人裹了厚厚的军大衣,似乎是在打着盹。摔炮在脚跟下炸响,老妇人大叫一声,又疯了似地扑向那群小孩。
小孩一哄而散,又听到有男人从小饭馆里跳出,破口大骂:“你们这帮兔崽子,皮实了?看老子不剥了你们皮!”
阿Bei不认得小孩,却也认出了那骂人的男人。也是厂里的工人,跟爸爸一个车间。而那个疯疯癫癫的老妇人,便是王萌萌的母亲。
王萌萌的父亲因病去世,母亲有间歇性精神病,便是连王萌萌也是个心智不全的孩子——缺根筋,有些傻,倒也不影响正常的生活。老妇人平日里亏得有王萌萌照顾,倒还好些。可王萌萌一死,就疯得更厉害了。
男人留意到了傻傻杵在马路中央的阿Bei,歪着脑袋想了想,大概是没有印象,这又转身钻回小饭馆。
每一面墙壁都写有一个大大的拆字,就像是烙在奴隶脸上的烙印。
再往前,又看到几台挖掘机。有逮着安全帽的工人匆匆跑过。路边的房子已经被推倒大半,支离破碎,留下一片断壁残垣。
正黄昏,天色渐暗。断壁残垣之后孤零零地立着半截房子。房前的柿子树被挖开,歪歪斜斜地倒向一边。楼梯还在,只是铁质的扶手缺了一块,那残存的也是锈迹斑斑。循着台阶上楼,看一旁的邻居家的屋子,房门打开,里面空空如也,就留下些破损的旧家具。也只有自己的房门是关着的。走廊的那头已经断了,一边整整齐齐码着半人高的玻璃瓶,有啤的有白的。窗台一角倒还摆着一个小酱缸。阿Bei摇了摇酱缸,果然,钥匙还在。
推进门,爸爸不在,里面是一地狼籍。屋子里的每一个角落都是七倒八歪的酒瓶。柜子,茶几,沙发都落满了灰尘,那些随手丢掷的东西也是乱作一团。爸爸是个工程师,在阿Bei的记忆中,是最严谨,最一丝不苟的人,总是把家里的东西归置地干干净净。也就是夏蓓和夏果的房间还算干净。那些曾经用过的、穿过的衣物也都是整整齐齐地收在柜子里。似乎,爸爸在随时等待着儿女们的归来。
阿Bei把空酒瓶一一搬出屋子,也整整齐齐地码在走廊下,又找了抹布扫把。捣鼓了好一会儿,也终于有了些感觉。
天色已经全黑,爸爸还是没有回来。
厨房里就只有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