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周瑜道:“既是南阳贼,为何下江东来?”
“呃这个……”受害者中有人迟疑了那么一下,小心翼翼地说,“据说好像是因为咱们这边知名江贼和轻侠者甚众,他、他他拜山来的……”
孙策唰的把目光横向蒋钦周泰凌操等人,理所当然地扬了扬下巴示意:“既然来找你们的,阿钦阿泰阿□们就去打发喽。”
蒋钦周泰凌操站成一排赔笑:“那不行啊,我们已经从良了,不干啦。”
“是啊是啊,我们已经跟了您啦……”
周瑜又问:“那阿甘抢劫,为何都来找阿蒙帮忙?阿蒙一人之力,难道可与阿甘群贼匹敌?”
“那我们也不知道……反正,每回只要阿蒙去,阿甘就不再抢掠财物了。大概,这便是一物降一物吧……”
不多会儿,阿蒙给人抬回来了,腿上中了一箭,一时大家乱着找大夫。周瑜高声道:“怎么回事?不是说什么一物降一物吗?”
阿蒙忍着痛说:“我也不知。以往阿甘待我都十分客气,今天不知怎的,宴饮至半,他突然翻脸掀桌走人,船都开走了,还愤愤地射了我一箭。”
周瑜一面扶着他一面问:“那他现在人呢?”
“带着劫掠来的财物,引帆西归而去。”
周瑜还想说话,忽觉背后洒下一道阴影,回头一看,却见是孙策已经一跃上了马背,居高临下,刚好挡住了阳光。他背着光周瑜看不清他的脸,只听他在说:“好个贼儿,也不打听看看这江东就要姓孙了。算了,我孙策就提前尽尽地主之宜。公瑾!你马上去通知他们调一队兵马,随我去江边!”说罢就要打马往江边追去。
周瑜眼疾手快抓住他马腹旁的小腿:“喂你!!!不等兵马调齐再去?!”
孙策道:“贼儿已经引帆拔锚,虽然是逆水行船,但如不尽快追去,恐怕就让他跑了。你速带人赶上就是。”一面拨开周瑜的手,俯身催马,箭一般向大江边奔驰而去。
周瑜大恨,磨牙顿足了一会儿,赶紧找人吩咐道:“快去请虞仲翔,告诉他,明府又轻骑微出一个人追贼去了!让仲翔先生带人马追去!哼,哼哼哼……”
有了虞翻去追人,周瑜便十二个放心,跑到屋里关心起那被水贼射了一箭的少年阿蒙来。阿蒙正趴那忍着痛哼哼。周瑜安抚了两把便问道:
“人皆说这锦帆贼凶神恶煞不讲道理,何以会卖阿蒙你的面子?”
阿蒙道:“其实阿甘这个人是这样,你若对他以重礼相待,他就会
与你掏心挖肺,你若怠慢他,他就加倍报复你……他刚到江东那会儿我也不知道他是江贼,偶遇之下就以礼相待,他就也引我为知己,后来才知道……不过,我觉得阿甘这人其实挺不错的,每回我出面阻止他抢劫,他都听我的,很讲义气,今天……今天大概是我有什么地方冒犯他了吧。”
周瑜冷笑道:“听你方才所言,这贼子翻脸比翻书还快。今日你们宴饮之时,究竟说些什么了?”
阿蒙迷惘道:“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呢。只是他问我是看上他哪一点,愿意礼待于他。我就如实说,因为我没有文化,知道大家有点看不起我,我看到你跟我一样,也没有文化,不禁生起相惜相怜之感,而且跟你交往也没有压力……然后他就大怒翻脸了,掀桌就走。看他带兄弟上了船走人,我估计是我说错话了,所以就在岸边喊话给他说,对不起我是不是说得太直白了?他他居然就射我一箭……”
“哦……”周瑜悟了。“你该啊。”这句话是在心里说的。
这年阿甘二十余岁,这次下江东被阿蒙桑了心之后,他萌生了不蒸馒头争口气的想法,回到郡里发奋读书,研诸子,习文化,从此告别了他飞鹰走狗打家劫舍的黄金时代,开始了他熠熠生辉的为将生涯。
后来孙权听说此段往事,灵机一动劝诫阿蒙说:你看,当年跟你一样没有文化的阿甘现在已经有文化了,你也应当奋起直追,迎头赶上。阿蒙虚心听取,从善如流,折节好学,终也学识英博,有国士之风。就这样,阿蒙和阿甘无意间互相激励着,最后都成了有文化的人。
以上皆是后话,当下正好大夫被找来了,周瑜一看,正是上次给孙策拔箭的那老军医。
“噢,又麻烦您了。”周瑜施礼说。
“哪里,哪里。都两年了,周郎还记得我,真是有心了。”老军医依旧云淡风清地打开药器箱子,慢慢把家伙拿出来。
周瑜拿起把刀子看了看,朗然笑说:“前次失态了,让老先生见笑。您没带帮忙的来?那周瑜就再为您打一次下手吧——我可真的不晕血,而且,也不是初上战场了。嗯……还是要拔箭对吧,这次我帮您先扩大创口吧。”说着手执利刃,快、准、狠地在阿蒙中箭处的皮肉上割了一刀。
阿蒙也能忍痛,不过没有孙策能忍,还是哼哼了。
那老军医站在那波澜不惊笑容可掬地看着他,说:“周郎,这支箭上没有倒钩,不用割。”
周瑜讪讪地把刀递还给了他,倒是躺着也挨刀的阿蒙忍着痛好脾气地说:“没关系,没关系。” 《
br》 周瑜看着老军医淡定地该拔箭拔箭,该治伤治伤,不由道:“先生还是淡定依然啊。”
老军医一面手上不停一面呵呵说:“我是子承父业,我们家一直都是医伤的,你看我现在的年纪,干了有多少年了。我擅治箭伤,当年老主公就是我送走的……那个时候可真不淡定了。”
这位老军医没有想到后来小主公也是他送走的。就连十多年后周郎南郡肋中流失之时,看到赶来拔箭医伤的很老的老军医,也觉得很眼熟的。
却说那面孙策一路疾驰,追到大江边上,只见一支支锦帆已经离岸老远。孙策左右一顾,附近没有停泊着的船只,而他匹马前来,只好在江边勒马停下,望着那一面面锦帆,纵声笑喝:
“南阳贼儿,敢下江东?可知我父破虏便是打杀尔等水贼闻名。孙郎有心仿效先父雄风,贼儿,赐我个机会?”
江上传来一片乱糟糟的声音,大约是阿甘手下一班健儿组织纪律性差,只知是在反击骂阵,人多了却听不出究竟在骂什么。躁动了没一会儿,忽然一支羽箭从其中一艘大船上猛射出来。
孙策看见一支箭迎面破空飞来,却视若无睹,似是不屑闪避。果不其然,船距岸太远,江风又大,箭只失了准头,力道也尽了,夺的钉在孙策马匹脚边的土地里。
孙策瞧了瞧箭只,又看了看锦船,江上风大,距离又远,居然只偏差了这些许——“箭法不错。”
然后在马上一个大俯身,拔起了地上那支箭,自取弓引满,瞄准那大船的锦帆,铮的一箭放了回去。
这边倒射回去也是路远风大,要射帆绳当然没有射中,却射破了帆面。孙策拢唇轻吐一口气,好像也算满意,悠然地把弓放下来。这时他的兵马赶到了,他便让大家一起高喊“破帆贼儿,敢下江东?”
只可惜锦帆离岸实已太远,阿甘没有调转船头靠岸来火拼,要不然青史多一出小霸王大战锦帆贼,倒也是佳话一段,美事一桩。
(周瑜戳了戳太史慈:子义你为何失落? )
(太史慈:没有,没有……还好啦。)
时大江滚滚,漫天红透,锦帆终在无边霞色中驶去不见。浪花淘尽英雄,是非成败转头空,孙伯符死后八年,青山依旧在,锦帆又重来。
这会儿孙伯符正兴起,指着那锦帆一拍马下之人的肩膀,吩咐道:“再喊大点声!”一低头,才注意到站在马下面无表情领喊的人是虞翻,顿时面目一僵,只好先赔笑道:“唉呀,孤错了,孤又犯错了,当罚啊。” 《
br》 虞翻说:“明府身为人主,没有错也不会错,错的是没有尽到职责的臣属。我得自罚,还有,公瑾幼平子明他们,都罚。”
孙策只好说:“孤错了,孤真的错了~”然后笑嘻嘻递过去一柄长矛,“仲翔,这回是否再为孤开路啊?”
正说着,又一骑奔到,是周瑜赶来,下马就问:“那阿甘呢?”
“走了。”
“可惜。方才我听他们说,阿甘也曾居巴郡,”周瑜拉过孙策小声说,“你不是说以后要西取巴郡封江州司马吗?若此人能用,将来一定有助我们取巴郡。不过……也罢。”
若干年后,阿甘归吴,向孙权献的第一策就是取黄祖,据楚关,西图巴、蜀。
作者有话要说: *丹杨郡治宛陵,今安徽宣城县,所以说丹杨太守是宣城太守=v=汉时江州在巴郡。
*其实那会儿太守什么的有点乱,你也封一个丹杨太守我也封一个丹杨太守……除了周尚老娘舅吴景也封过丹杨太守【大概=v=
*三国志说甘宁是巴郡临江人,又说居南阳;吴书说宁本南阳人,当一会儿小吏后弃官归家……反正这里就算他在南阳了=v=
*蒋钦周泰都江贼出身,凌操“轻侠有胆气”
*甘宁“至二十余年,止不攻劫,颇读诸子”
☆、自古名将如美人(四)
建安四年,孙策西讨黄祖。
孙策斜靠着,将腿舒适地搁在案上,手里起起落落地抛着一柄手戟玩。
帐帘被人一掀,午后的阳光在门口闪了一闪。
“你来了啊,”孙策闲闲地说,“我的建威中郎将~”
手中的短戟打着旋飞了出去,夺的钉在门边挂着的舆图上。
“什么事?”周瑜一边说,一边侧首看向距自己不过两步的舆图,那手戟正钉在庐江的位置。
孙策把腿从案上收回来,手里比划着悠悠说:“我们好像正在路过这个地方哦。”
周瑜把目光从图上移到孙策身上:“——你想要?”
“想要。”孙策干脆地说,目光就好像一个孩子王在审视他打赢后所能获得的战利品,“我要皖,我要庐江。”
周瑜无声地笑了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