露出愤恨。
“……这可真是失职了,竟然让你一人出来应付,十分抱歉。”说罢,一副名为‘愧疚’的面具戴在了恶魔的脸上,心里则毫无愧疚可言。
“那么,我送你回宅邸,伤口需要马上处理。”塞巴斯边说着边向夏尔伸出了手,但是不到一秒钟,这只手就被对方冷冷的打开,不带一丝温度。
“不用你假惺惺,恶魔。”语气也是依旧冷酷,对面的男人先是小愣了一会儿,随即便又挂上敷衍的笑容。也正是如此,少年才会觉得,比起自己露骨的无情,男人的笑才更加的残酷。
不是他表现的太冷,而是这个男人真的很冷。
十年来他对恶魔的处理方式,就像十年前男人对他的处理方式。
“夏尔,你怎么这么说?伤口还是赶紧处理会比较……”
“闭嘴。”塞巴斯不理会夏尔的厌恶,继续笑着说,只是话还未说完,便被少年硬生生的制止了。
夏尔强迫自己保持理智,可双肩的微颤还是暴露了内心的混乱。于是,少年叹了口气,眼神开始变得坚定,直视面前的恶魔,沉重道:
“你别指望从我这里得到什么,我早已没有你想要的灵魂。等着被我杀吧,塞巴斯蒂安·米卡利斯!”
高傲,是人类的本性,倘若是变成恶魔的人类,高傲就更是如此。
听闻,恶魔笑了,笑的那样邪魅,那样诡异,他来到少年面前,摘下手套,漏出紫色五芒星的印记,单手挑起对方的下颚,直视那不再混沌的蓝眸,轻笑着:
“呵……很有趣,我曾经的少爷……但是凭我的直觉,你身上就有我想要的,能杀的话,就尽管杀掉我把,呵呵……”
“当然,我亲爱的执事先生……”夏尔不禁勾唇,下一秒就将银枪抵在了塞巴斯的心脏处,“绝对斩杀你。”
……
那一刻,快要死去的米色头发的男人对少年说:为什么,要给我看你的记忆?那是你的软弱。
多年后,当少年再度回忆起时,他对着森林深处,一座简陋的坟墓低语:因为你太傻了,所以我才让你看。
而坟墓面前,堆放着一束从路边采摘下来的白色小野花,那是比任何一种花都要圣洁,都要高贵,献给那无名之人。哪怕名字早已烙印在他的心底。
葬仪屋(1)
黑漆漆的夜染上一抹银白,衬托着那皎洁的圆月,显得清冷。少年靠坐在屋内的玻璃窗边,漫无目的的盯着混沌的夜空,身体的冰冷和僵硬使他内心的怒火更加猛烈,痛苦日日夜夜的如潮水般袭来,淹没身心。
自那之后,安德烈夫派来的猎人们,除了夏尔解决的那一部分,剩余的都被塞巴斯清除,尸体被抛进一条河中,清澈的河水染上淡淡血色。
前几天,夏尔想过要去葬仪屋那里,但因为这次闹的太凶,那恶魔会对自己加倍关注,生怕到嘴的美食会跑掉。于是夏尔也没立刻动身,只是静静的休养个几天,抓准时机再行动。
夜晚,总是让他失眠,几乎没睡过一次好觉,永远只有月色相伴。
就在这时,脑海里响起一个清晰的声音:
‘夏尔……’
阿洛伊斯的灵魂还留在体内,对方的意志在冲击着自己。
‘有事?’夏尔也选用意识交流的办法,为了不让那恶魔有所察觉。
‘你的身体还有不到一个月的使用时间,出于濒死状态。今夜你必须行动,到葬仪屋那里。’
‘现在根本不可能,’夏尔眯了眯深色的蓝眸,整个人有些焦躁,但又无可奈何,‘我会被他杀死,如果被杀,一切都前功尽弃。’
‘不,’阿洛伊斯的脑海中浮现出莱西的影子,‘那恶魔现在已经陷入沉睡,一个星期后才会醒来。我所中意的那个身体的主人,已经有所行动,很快就会看到大面积的流血事件。’
听闻,夏尔先是一惊,没想到莱西居然会如此大胆,他只知道,那个留着奇异血液的少年,跟葬仪屋做了一笔交易。但反过来想,近期的确是实施计划的最好时期。
‘知道了,我现在就去。’说罢,夏尔就起身离开了房间,直到他走出宅邸,都没有再感到一丝的,那个男人的气息,盯着美食的那抹贪婪目光,也烟消雾散。
离开宅邸,出了森林,城外被黑夜覆盖,一片寂静,唯有那老旧的路灯闪着昏黄的光。夏尔以最快的速度来到了白日繁华的商业街,找到一家装潢简陋的店,推开门走了进去。不出意外,映入眼帘的是莱西平静的面孔和葬仪屋满是笑容的脸。
“嘻嘻嘻……欢迎光临小生的店铺,我们等您好久了,亲爱的伯爵……”
“客套话就不必了,”夏尔蹙了蹙双眉,带着几分不耐。接着便将目光落在莱西身上,冷哼道,“你还真是费了不少力气啊,想必从死神那里获得不少好处,这次还真得谢谢你。”
“嘻嘻……克莱因伯爵可是以很大的代价换取了小生的帮助呢,那么伯爵您想知道什么呢?”
昏暗的烛光使得银发死神的眼睛更加幽绿,笑的愈发诡异,常人会受到一定惊吓,但夏尔倒也习惯了与死神的场合,更何况与葬仪屋十年来都没断过联系。
“我的另一半灵魂在你这里是否完好无损?”
“当然伯爵,小生可是很负责的。”
“你把那半个灵魂给我,”夏尔冷声道,“顺便给我点药,这具身体已经十分僵冷,快要撑不住了。”
“好的伯爵。”说罢,葬仪屋将一个装有一团白色烟雾的玻璃瓶和一个装有药的袋子递给夏尔。接过东西后,少年也没有留下来的意思,转身便要离开,也不问莱西的目的是什么,更不管莱西付出了怎样的代价换取了怎样的结果。
“慢着伯爵,”葬仪屋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夏尔停住了脚步,并没回头,“别忘了之前小生给你忠告,一个人的灵魂只有一个,要好好珍惜。至于剩下那半个灵魂,也劝你妥善处理,若再死去,即使是小生,恐怕也无能为力了。”
“……”夏尔顿了顿,什么也没说不去,有的只是片刻的沉默。最终在死神的目送下,关上门离去。
回到夜晚的街道,少年的影子因月光愈发的深刻,混沌将娇小的他渐渐淹没,黑暗中闪着两点金色的光。一双琥珀色的瞳孔暴露在清冷的空气中,散发着兽性的气息。
白狼矫健雪白的身躯出现在夏尔的视线内,而在白狼的身后,则跟着一位没有翅膀的天使。在见到少年的那一刻,他们呈现出十分尊敬的态度。
“回来了?消失的还真久。”夏尔看着许久未见的苍威和亚撒,耳边不时的传来树叶摩擦的沙沙声,像是有什么东西要过来了,“结果呢,有察到什么吗?”
“安德烈夫近日会亲自前来,带一批协会的精英队伍,”亚撒面色严肃的解释着,表情里透着隐隐不安,“他会杀了你和那恶魔。”
夏尔早就料到会是这个结果,所以也没再说什么。随后,他将目光转移到了白狼身上,走上前蹲下身,伸出惨白的手,轻抚着白狼柔顺的毛发,看似的面无表情,眼底泛着轻微的波澜,语气比平时要柔和一些。
“你打算怎么办,那混蛋是你的主人,血腥味爆发之后,你下的了手吗?”
听闻,琥珀色的眼中闪过一丝悲哀,但更多的是坚定,看不到分毫的动摇,苍威用脸蹭了蹭夏尔手,平静的回答着:“没问题,我和你以对方最重要的记忆为代价,立下契约。最后的战争,协助你杀掉那个恶魔,你帮我救我的主人安德烈夫。现在已经到了最后,早就无退路。我会倾尽我的一切。”
“这样不值。”当白狼说完这一切时,夏尔的表情立刻变了。有伤感,有无奈,有失落,有痛苦,并且不再冷酷,不再残忍,少年自己都感到诧异,因为他觉得不值,眼前这个有着人性的魔兽付出的代价远远超出自己。
苍威和亚撒也被深深的震惊,目不转睛的盯着此时的夏尔。只听少年继续道:“你这家伙,不单单以记忆为代价,还以性命为筹码,以灵魂为赌注,立下契约。若这次有谁没成功,你就会灰飞烟灭。”
一字一句,如烙印般,沉重的印在这只魔兽的心底,它伸出舌头舔了舔少年的脸颊,有些无奈:“夏尔,这不像你。你没这么容易泄露自己的情绪,更不会这么温柔。我和亚撒不在的这段时间,你变了。”
变了……吗?
夏尔不禁勾唇苦笑。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只是因为柏得温死了吗?开玩笑……他害死和杀死的人,难道还不多吗?如今,却开始担心身边一只走狗的生死……
“少在那里想些没用的。”由于实在看不下去,亚撒蹙了蹙眉,不悦的看向蓝发的少年,“我们也不知道,在我们外出的这段期间,什么改变了你,和那个恶魔又发生了什么,你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说真的到现在也弄不清楚。有够难看的啊,夏尔·凡多姆海威。”
无翅膀的天使深吸一口气,语气显得很沉重,吐露出最后一言:“痛就痛,死就死吧……反正,所有人都活不长了。这也是,死前的最后一次痛。”
是啊,死就死吧。僵冷的身体无时不刻提醒着死亡这个词,如巨石沉在大海深处。少年总是想,这么多年,他经历了多少,十年前的一切改变了他。从最初的幸福到毁灭性的那场火灾,从死亡中走出投向恶魔的怀抱,从恶魔的死亡中再度走出,变成一个濒死的怪物。
睁开紧闭的蓝色双眼,像是释怀了什么,少年轻声道:“知道了,接下来就好好准备,结束这一切吧。”
就在这时,耳边树叶的沙沙声愈来愈响,一个诡异的男声在空气中响起:
“呵……还真是恶心的对话啊……”
夏尔他们顿时变得的戒备起来,快速的望向声音的源头,映入眼帘的是一红一银的异色瞳孔。男人站在高处,带着戏谑残忍的笑,俯视着他们。
那是安德烈夫·卡萨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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