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明白他的恐惧——没有什么比小哥的离开更能击溃他的神经。我拦住正努力拔着静脉输液针头的天真,向他使了个眼色,就追了出去。
“小哥!”我气喘吁吁的推开门追过去,压低声音说道:“我说张祖宗,您可不能选这个时候脱离组织,这次你无论如何得听我一句。天真他刚醒,现在他真的很需要你,如果你走了他一定会疯掉。虽然他已经对进入青铜门以后的事情失忆了,但不代表他能放的下你的事情,你最清楚他为了你能做到什么程度。天真现在很脆弱,没了你他指不定出啥事儿,你好歹顾及一下他的感受。”
我抬头看看小哥的脸色,心头一句‘你们在青铜门里都已经那样了,而且按当时的情形看还是你强他的,你好歹要负责、要负责、要负责。’在舌尖上滚来滚去,就是没胆量说出来。小哥摇摇头:“我不走。”说完扭头就走。我急了,上去一把拽住他:“我(⊙o⊙)操,你怎么说的和做的完全不一样啊。”他回头看了我一眼:“那你去叫医生,给吴邪检查一下。”说罢就回病房去了。我愣了一会,有点责怪自己小题大作,下一秒就想骂人;张起灵这个不食人间烟火的家伙,难道他不知道医院监护病房有一种叫呼叫电铃的东西嘛!
医生给天真做了全面检查,最后确诊为‘局部性失忆症’——简单的说就是患者对某些创伤事件发生前后一段时间内的情况,完全失去记忆,不过对身体没太大影响,至于以后记忆是否会恢复,那主任医师只说要由时间来慢慢治愈。我最不信这种说辞,这话就类似于:以后可能会好,也可能不会好,究竟能不能好、多久会好,全由老天决定。什么时间能够治愈一切,放他(⊙o⊙)娘(⊙o⊙)的狗(⊙o⊙)屁!叫我说时间就他(⊙o⊙)妈是一名自称包治百病的庸医,若真能治愈,云彩的事情我就不用挂心了。
有小哥陪着,天真的精神很好,下午一直和我有说有笑的,还吃了好些东西,让人放心不少。到了晚上他终于累了,躺在床上昏昏沉沉睡了过去。小哥等他睡熟了才出去倒水喝,我也想回去倒腾几套干净的换洗衣服,可左等右等不见小哥回来,心里有点七上八下的。最后实在坐不住了跑出去找,才发现小哥正站在外头闷声不吭地摆弄着护士台上一个笔筒。我定睛一看,他正聚精会神地盯着笔筒里插着的一把黑色剪刀。我不由后退一大步,要知道哪怕是一件很普通的小物件,到了他手里都可能变为大规模杀伤性武器;没事盯着剪刀看,难道是嫌弃我王胖子伺候的不够妥帖;还是说我知道的太多了想要杀人灭口……张起灵这厮思维模式一向异于常人,他到底在琢磨什么事情?
“胖子”他似乎知道我在身后。
我猛一抖,本能的做了个标准防御动作。
“你帮我去弄一把牙剪来,还有推子。“ 他完全是命令的口气。
“啊?什么情况?“我觉得自己已经完全无法跟上小哥的思路了。
作者有话要说:好想给我们伟大的胖子发一张好人卡的旁白
(四十) 身 边 的 人
【吴邪视角】
我醒过来的时候,第一眼看见的,是那张让我梦系魂牵的脸。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好运,苦苦追寻等待了这么多年,突然他就这样凭空冒了出来,平静的守在我床边,哪儿都不去,如果这又是一个梦,那我一定不要醒来。我想都不想,就伸出手去触碰他,而我居然抓到了一个实体,这体温、这触感、我不是在做梦!闷油瓶并不挣开,他居然还凑过来伸手碰了碰我的额头,唤了一声:“吴邪……”我一下子就短路了,全身仿佛过电一样,这个声音,这个熟悉的声音,我在梦里听了多少遍,我在斗里寻了多少遍,他回来了,他回来了,他可算是回来了!
我的眼眶热剌剌的,身体里压抑的情绪一瞬间仿佛全部都涌出来,扑上去死死的拽住他,我怕他的不告而别,害怕他的消失,我不想让他离开我的视线。“你,你……他(⊙o⊙)娘(⊙o⊙)的还知道自己回来啊。”我简直咬牙切齿。从他眼里闪过一丝惊讶的表情,我这才注意到自己奇怪的长发、身上的病号服及手上的输液管。“胖子,胖子!”我揪着闷油瓶的衣服,声嘶力竭的喊了起来……(后面发生的请参看前面三十九章内容)
胖子追着闷油瓶出去了,我垂头丧气地坐在床上,进入青铜门以后到底发生了什么?我怎么什么都想不起来,一努力尝试去想,头就一阵阵闷痛。闷油瓶以前是不是这样的感觉,这种茫然一无所知的尴尬和恐惧,原来是这样的苦涩。他说忘了是好事,到底什么意思,他是不是要走?如果闷油瓶想走,我连挽留他的权利都没有,更没有强留他的能力,要不要先谎称他是恐怖分子,让一群防暴警察把他摁倒抓起来关一阵子拘留所再做打算?之前我一直想着如何把他从门里面捞出来,却从没想过出来后要怎样留住他。
十年前做不到的事情,现在的我依然做不到,我甚至没有勇气向他坦白自己的感情。正胡思乱想着,闷油瓶推门进来了,我压抑住内心的窃喜,闷闷的从牙缝里挤出一句:“小哥,对不起,我,我什么都想不起来。”他点点头,在我床边的椅子上坐下,拍了拍我的肩膀:“别想了,休息。”他见我并不躺下,犹豫片刻,又补了一句:“我不走。”这句话在我听来简直是天籁之音,我立即乖乖躺了下来。闷油瓶靠在椅子上开始打盹,看来他一直没好好休息过。我盯着他看了一会,悄悄用被子蒙住头,缩在被窝里,闷头揪着床单压低声音狂笑了好一场,只乐得满脸发烫,一直烫到耳根。
后来医生给我做全面检查,只对我的失忆做了定性了,并没有提出什么实质性的建议。老实说我也不在乎,老子又没缺胳膊少腿,失去一点记忆不痛不痒的。眼睛一闭,再一睁,闷油瓶就回来了,这个买卖实在划算,怎么着我也不赔。至于到底是什么创伤刺激导致失忆的,我曾试探性的问过小哥,他沿袭自己的一贯作风,沉默是金什么也不说,表情却变得有点可怕,我也就不再问了;对我来说,他回来是最重要的,其余都是小事。
小花和黑眼镜过来看我,基本也属于只打了个照面,一方面我精神还不是很好,不便多聊;另一深层原因就是闷油瓶像个门神一样坐在旁边,姿势动作所表达出的肢体语言简直像逐客令,逼得人如坐针毡,两人便匆匆告辞了。胖子说要等过几天闷油瓶看管的没这么严的时候他们再来,我心里暗自好笑;见小花和黑眼镜举手投足之间默契的紧,我好奇的问胖子这两个人什么时候成的莫逆之交,胖子只是咂咂嘴,含糊其辞地说天机不可泄露,让我疑惑了好一阵。
作者有话要说:【作者吐槽】关于向小哥坦白自己的感情,其实你已经做到了呀,天真无邪同志!只是你全忘记了而已……持续奸笑的旁白不会告诉你们小花已经是黑眼镜的人了……灭哈哈哈
(四十一) 理 发
闷油瓶真的没走,一直陪着我,反倒弄得我有点不好意思,觉得自己很有点叶公好龙的意味。虽然胖子订的是单人病房,但是房间里就一个沙发一个床,实在没地方可以好好躺下休息,闷油瓶一直窝在椅子上,并不去睡沙发。听胖子说,我昏迷的时候他也是那样一直坐着看着我发呆,听得我心里一阵难受。我想让他到我床上睡会儿,又觉得这充满歧义的邀请让人难以启齿,便不断催促医生让我出院。小哥却以为我在病房里待的腻味,提出要出去走走。反正也比在这里大眼瞪小眼的强,我欣然接受了他的建议,正准备套上外出服,他却拍拍椅子让我坐下。
无条件服从闷油瓶似乎已经变成了我的一种习惯,我不加思索按他要求坐好,转眼间身前就多了一条白色床单。这是什么意思?我刚想发问,闷油瓶已经站在我身后,一手按住我的脖子:“别动!”被闷油瓶的手捏住脖子可不是闹着玩的,要惹他生了气,脖子被他咔哒一下我就去见海猴子了,再加上他那句屡试不爽的别动,我哪敢不依。
只听见身后响起轻快的咔嚓咔嚓声,脑后一阵轻松,我这才惊觉闷油瓶正在给我剪头发。我受宠若惊,简直都要从椅子上蹦起来了——道上赫赫有名,花天价请下个斗都得看看人家心情的哑巴张,在帮我剪头发?!这是我认识的那个斗里跩得和二五八万似的的闷油瓶么?此时此刻我真想抬头看看他的表情,心里好奇的要死,生活自理能力九级伤残的小哥,给人理发到底是什么样子。
闷油瓶的动作又轻又稳,力度控制的刚刚好,他的手在我的后脑勺轻缓的移动,酥麻酥麻的像穴位按摩一样,让我舒服的都快睡着了。屋里开着空调,非常暖和,房间的窗帘开着,窗外的阳光大大咧咧地洒进来,将小哥剪发的一系列动作印成剪影,投射在地板上。我看着他那修长劲瘦的身影,灵巧精准的动作,这些年的困惑、迷茫和踌躇突然间烟消云散,我瞬间失去了追寻那些谜题背后真相的好奇心,也不想再去逼问闷油瓶任何事情,这一刻的安宁是如此难能可贵,如果可能,真想把它幻化成永恒。我不在乎闷油瓶最后会剪个什么样的发型出来,哪怕后脑勺给剃个万圣节的南瓜脸,那我也值了。
后面似乎完工了,闷油瓶又绕到前面,我终于有机会看到他的脸。他一丝不苟的料理着我的头发,神情非常专注。他的手上,变换着好几样理发工具,一会牙剪,一会推子,显得非常专业,让我心里不禁深深怀疑百年前张家人逃难时,是不是曾迫于生计,以此为业赚钱糊口过。修剪鬓角的时候,小哥蹲下来小心翼翼的动作着,他挨得很近,时而单手扶住我的脸,让我偏过来或偏过去一点,时而又退后一步看看是否剪得对称。我感觉到他的目光,脸开始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