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花]相见不言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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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花]相见不言欢- 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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凉的夜光所取代,只觉得浑身无知无觉,恍若飘飞在云端。童年的怀想与加冠后的人心冷暖自眼前缓缓滑过,最终定格在一幅连他自己都恍惚无记的画面上——
  
  那大约是很早以前的事了,手中擎着一把糕饼,年幼的男孩一边跑手中一边往下掉落食物的残渣,被裹得胖墩墩的双腿挪动显得憨拙。身后一身新衣的妇人一径抿嘴笑着,也不阻拦,手中攥着一枚绢子随着男孩的脚步时而被捏紧时而又放松得被风拂起。
  
  这样星点平淡得近乎无味的画面此时却已飘渺无痕。他张了张嘴,泪水灌进嘴里,却并没有咸涩的味道。
  他愣了愣,伸出攥成拳的手展平,一点点摸索在胸口,半晌,他裂开嘴,轻而干燥的笑从喉咙间一声连一声得迸发出来,最末他放声大笑,一任笑声激荡出满室吊诡。
  既然我已经是脱离人世的一抹亡魂,又何惧你岁月无情?
  
  他此时才是真的死了。然而此后的年月之中,即便他早已不为人间冥府所容,肆意妄为却也有个额度。当母亲在面前迅速衰老下去,一瞬之间发鬓染做霜白,肌肤上的褶皱如水波一般渗出来,他只是无力,看着她迅速衰朽成一枚如果核般干枯的躯体。
  这便是他命运的转折。
  
  当解家寻找长生的风声放出,他才隐约嗅到重逢的端倪。
  多年的埋伏,目的说是肤浅,也是晦暗。
  
  解子扬仰起脖子,使水流滋润他干涸的喉咙。半晌他微微挑眉,缓声说:“我以为你和我一样都懂得,死亡并非是万物的终点,唯有心灰意冷,方知死之所谓。”
  “我并不是这样的人,老痒。”黑瞎子转过脸,他带着微笑的轮廓柔声说。“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能令我害怕。”
  “是么?”解子扬轻笑,他挺直了脊背,手中不自觉握住了一旁渗出暗黄色油斑的粗陋布袋,提高了声音:“那么——花儿爷呢?”
  黑瞎子淡淡地望向他,不置可否地笑了笑,半晌才见他眉目间涌起一种难言的倦意:“老痒,我曾以为我与他是同类。”
  解子扬漠然偏了偏头,他缓言:“我不知你们究竟如何……总之有几句话告诉你,亦算尽了旧时我们共事之宜。”
  “你可还记得彼时裘德考那卷图纸上,明确绘着数个需水流冲荡才能开启的通道?”
  “大漠之处何处有水?”
  “不错,那确实不是水,而是血。假使你愿意大可试一试,想必鲜血绘就图景,亦是壮美。”
  “所以?”
  “所以到了末路,你觉得你们谁会用自己的血打开最后的一扇门?”
  黑瞎子一时无言。
  “裘德考第一批人马并未到达放有图纸的最后一重墓室。所以这是个秘密——”解子扬恶意的贴近对方的耳畔。“当你面对着最后的两条通道,当你身边剩下的是与你一起浴血而来的人,你会选择拱手让出生的道路,独自踏入死路用自己的血浇筑他的荣耀——还是,让黑暗吞没你的同伴?”
  
  泛着虾红的无垠天宇无风无澜。黑瞎子的言语无端被染上悲凉的意味:“有一个人,我曾被他吸引,最终又被迫远离。只因我习惯了在长日无边的寂寥中狂欢,他却坚持在属于他人生的狂欢中独自寂寞。”
  
  解子扬背过身去,他仰起头看着单薄的远方,说不清自己脸上纵横的泪是因何而起。忽而,他大声道:“瞎子——记住了,记得走西侧的门!”
  他回过头,只见牵马远去的背影,披拂一地清霜。
  
  现世凄苦。
  满室寂静中,黑瞎子默默望着他,却是不知该说些什么的意味。他脑海中一层层涌起的锦口绣心与嬉笑怒骂终于敌不过世态——他们终于还是,只能有一个人离开这里。
  许久,他甫微微笑了笑,只抬手理了理自己疏乱的鬓发,轻声问道:“花儿爷……我其实不太了解你。”
  “这很重要?”解雨臣讶然的说,“我们之间不来就不必要了解太多。”
  “当然重要。”黑瞎子叹了口气,温声说。“不然……日后我回想起你,记得的东西太少。”
  解雨臣闻声轻轻一叹,已然换过了冰冷的调子:“这么说来……黑爷是打定了主意要留我在这里?”
  黑瞎子仰起头,转身靠在一旁一张石案上,声音亦随着语气放空下来:“花儿爷,我是个很贪生的人。这是人之常情。”
  解雨臣笑了笑,他直起腰,摸索着向前抓住对方的手腕,将那只手举到眼前。他眨着眼,依稀描摹出他指尖的形状,轻声说:“我知道。可是我一点都不想在这里……结束。”
  “每个人都有放不下的东西。”黑瞎子的声线有一瞬间的凝滞,“可是我们都要放下。”
  
  他话音刚落,便被用力一推,脊背沉重的摔在地面上,他龇了龇牙,伸手撑着地面想起来,却被解雨臣握住了肩胛。他睁开眼,望着解雨臣近在咫尺的脸。他的双眼像是蒙上雾霭一般湿润而恍惚。他的指尖冰凉擦过自己的眉梢,终究定格在额边,无力地落下来。
  他愣住了。他看着这个此时跨坐在自己身上的人,分明是带着杀意的袭击,最终却变作他眼角一抹闪烁的水光,淹没在他鬓边零散的发丛里。
  
  他一定是望见了自己的穷途末路。
  大漠莽莽,一寸寸吞噬着他原本盛开的理想至上。他曾期盼凭着这一仗扬帆,重回荣光的顶点。然而伙从的背叛与死亡瓦解着他曾经的不可一世,目睹的危机四伏亦令他无法再相信自己的能力。
  然而此时呢?他从来不相信爱这种情愫的存在,他清楚利益攸关,感情是非仅仅是幻灭。此时的他双目短暂的失去光明,再无退路。每一寸肌理都带着血液沸腾汹涌的痛楚与炙热……他已经无力支撑。
  他为自己的失败而索然,以至于丢失了最终落寞的傲慢。
  
  黑瞎子扶起他,解雨臣忽而扬了扬眉,只模糊得眨了眨眼,眼前依旧是一片色块模糊,辨不清彼此。却比适才满眼雾霭好了些。他顿了顿,苍白的唇角微涌起一抹冷峻笑意,目光只微妙的一转,已然是从容不迫的神色。
  他侧身靠在身后冰凉墙壁上,唇边缓缓漾开一抹堪道柔和的光:“我知道,你我将要在这里告别。”
  他深深吸了口气,微挑的眼角勾出几分狡黠:“让我再看清你一次——瞎子。”
  
  窒息一般的感觉。黑瞎子缓缓执起他的手,捉着他的指尖顺着自己的眉眼一寸寸滑过,最终顿在微热的唇边。他近乎贪婪的顺着那指尖轻吻,似是骤然爆发的情绪,他狂乱地吻上解雨臣微凉的唇,半晌,他缓缓抬起眼。看着解雨臣无声漠然的眼神,即便明白此时他眼底雾霭深重,却终究耐不住心底如倾盆大雨一般的凉意,倾身吻上他的眼。
  
  仿佛只是一瞬之间,解雨臣冷笑一声,几乎是毫不犹豫地任由灼灼明光点燃他亮得颤目的眸子,伸手便是简单的一拳打在黑瞎子颈上。没入软骨与皮肤的钝钝声响伴随着他一声微妙的嗤笑,黑瞎子后退一步,缓缓揉着脖颈轻佻道:“花儿爷真是不识好人心……不过,这也好。”
  他未将这意味不明的话说完,解雨臣已贴上他身近,那柄适才被他夺下的短刀便又到他手中,银光微闪,他只觉腥气淡淡弥漫,刺痛自肩胛传来。
  黑瞎子啧了声,只伸手握住那刀刃,刀片切割入身体,原来是这么痛的一件事。
  他微微皱眉,唇边却仍是一道似是而非的笑意,他伸手沾染自己微热的血轻轻擦在自己颊上,在解雨臣怔怔的瞬间骤然发力,不顾伤口崩裂的危险将他扭转过身,因意料到解雨臣臂力不小,不顾解雨臣劈手向他刺来的刀影而抬腿踩上他的小腿。
  这多少有些情急的缘由,却也堪堪避开的腿骨,解雨臣闷哼一声,不免站立不稳而跌倒,他的下颔磕在地面上发出沉钝的响声,也许是意料到了什么,他生生压下喉咙间一声痛楚的呜咽,转身跃起的一瞬,黑瞎子矮身躲过他挥来的匕首,抬手清脆打了他一记耳光。
  清脆一声过后,他伸手格住解雨臣的肩,不顾去看他眼底受辱的怫然,只带了几分顽意一笑:“花儿爷,我们扯平了。”
  解雨臣不由失笑,他挥手将匕首一扔,抬手便格住黑瞎子脖颈,一张苍白的脸上带了几分淡淡笑意:“你还还不起。”
  两人失去武器后的揪斗忽而生出几许暧昧,翻滚的间歇夹杂着吃痛的喘息,血迹染上他们脱力后本该苍白的脸色,别样妖异。
  黑瞎子肩头的伤口此刻破损不堪,他眯起眼,撕下一角外衣,似是包扎的姿态。解雨臣狐疑地看他一眼,目光却在触及他肩头伤口的一瞬微微一顿。黑瞎子轻笑一声,还未等他反应过来,双手已被布条缚住。他下意识挣扎,却被踏住了肩头,过分挣扎只会断裂了锁骨。
  黑瞎子驾轻就熟地将解雨臣捆在了祭器上,他眯起眼,微微一笑:“抱歉了,花儿爷。我忘了还有一件事,我还欠着你,可惜没法还了——要不,现在你上我一次?”
  一语初了,他不等解雨臣开口便自顾自微笑:“不过我可不能松开你。怎样?”
  
  解雨臣苍白着脸色,几乎支撑不住眼底颓败的灰意。忽而,他轻声一笑:“瞎子,适才我忘了说声谢。”
  他放柔了声色,染出几分暧昧的旖旎:“你的吻治好了我的眼睛,想来也真是天意。既然我没能看清我们的开端,此刻我便要看透我们的别离。”
  话虽如此,解雨臣依旧微挺着下颔,小腿却蜷缩成异样的弧度。黑瞎子心中一冷,他伤到了解雨臣的骨头。
  
  不能再留了。他会心软,会心痛,会舍不下,会任由自己没入无边连天的深海。
  他几乎是仓皇的背过身去,足下走得飞快,仿佛这是一场逃亡。
  足音仓促,他却仍是听清了那一句话,他等了很久的话。
  “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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